第410章 倭寇狼子野心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
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大宋慶曆七年十月底,崇政殿內,眾人圍在桌案邊,欣賞著趙駿的筆墨。
經過多年練習,他的書法水平談不上絕好,但也不算太差,一筆一划之間,銀鉤鐵畫,頗有大家風範。
然而范仲淹拿起這宣紙,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這詞是絕好的詞,但怕是與景不符啊。」
趙駿撓撓頭。
上午柳永從浙江發的公文到了。
柳永是十月上旬去的錢清造船廠,消息卻到十月下旬才到。
並非有特殊原因,而是就這麼慢。
進奏院是按照消息的緊急程度來進行劃分,急報就要用快馬加急速遞。
慢報自然就是慢悠悠地坐船往北送達。
這公文又不是什麼急事,因此直到今天早上才送到他們手裡。
內容無非就是兩樣。
一是鐵甲艦正式交付,並且寧海軍將帶著它遠赴日本。
二是柳永見到那波瀾狀況的景象,有感而發,想要書寫豪情,卻寫不出來。
於是他請求趙駿尋到那位神秘的魯迅先生,揮毫一筆讚美戰艦。
問題是趙駿也不太行啊。
讓他抄還可以,應景地去寫一首詞,那顯然是為難他胖虎。
所以在眾人慫恿之下,拿出了一篇雖然氣勢磅礴,可卻不太那麼應景的詞出來。
晏殊調笑道:「漢龍慣抄了詞,卻不會自己寫,卻是平白辱沒了現在那魯迅先生在外的大好名聲。」
「老登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趙駿豎起慣例的中指道:「尤看尤阿破,no看noBB,你行你上啊。」
「我行我就上。」
晏殊作為詩詞大家,那自然不能說自己不行,便執筆開始揮毫。
片刻後,一篇辭藻華麗,不少生僻字的詞寫了出來。
趙駿看完鄙夷道:「海軍戰艦,氣勢磅礴,你寫出了矯揉造作,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
晏殊很想發作,但又泄氣。
他確實沒寫好,因為一來他擅長婉約詞,對豪放詞需要斟酌一番,哪那麼容易就寫出來。
二來他沒有軍旅生涯,也沒有見過鐵甲艦,自然就沒那麼大本事。
還是范仲淹沉吟許久,說道:「我來!」
說著取過毛筆,開始書寫。
眾人把頭湊了過來,就看到老范畢竟是多次軍旅戎馬,也視察過山東海軍,還是很有水平。
先是「秋來望潮頭,洪波起風雨。浪下錢唐,昔王侯宏圖霸業。吳越兵戎爭鋒,七王旗卷西風,錢劉並起稱雄。一時照烽火,戰亂幾時休。」
「至今日,德宋起,行大統。一朝富強,港岸船桅浩渺渺。鐵艦繞嶼灣雲,北眺征帆獵獵,碧濤瀾萬頃。遠赴瀛州島,國盛寫千秋。」
「好!」
眾人一看,寫得相當精彩,不由得紛紛鼓掌。
唯獨趙駿酸溜溜地道:「還是老范會拍馬屁,我望塵莫及也。」
這首水調歌頭的正體詞上闋先寫錢塘江的風景,接著延伸到杭州古代戰亂,吳國和越國相繼占領這裡,發生爭鬥。
隨後又寫吳王劉濞在杭州煮鹽獲利,掀起七王之亂。
最後寫錢鏐與劉漢宏的杭越之戰,藉此表明曾經天下戰亂不止。
下闋則寫,到了今天,有德的大宋崛起,結束了戰亂一統天下,開創了一個盛世王朝。
然後大宋的船隊從杭州港岸出發,鐵甲艦穿過海島,船上旗杆獵獵作響,蕩漾出去的海浪很遠,他們要去遙遠的瀛州,為國家強盛書寫千年不衰的傳奇。
可以說老范這首詞,即拍了趙禎的馬屁,又寫了鐵甲艦,而且還頗為豪邁,下闋一開口就是國泰民安,還是相當有點東西。
畢竟想想也知道,蘇軾長大之前,傳世的豪放派詞,也就老范的寫得還不錯,水平肯定是有的。
老范謙虛道:「一般一般,要是以後蘇軾來寫,那肯定比我寫的好。」
「好了,到時候發到報紙上吧。」
趙駿舔了舔嘴唇道:「雖然大宋強盛了,打敗了遼國,已經天下無敵。但居安思危,要時刻提醒百姓國家強盛的原因,不能一朝強大,就開始醉生夢死,歌舞昇平,寫那些情情愛愛,無窮無儘是離愁之類的東西。」
「哎呀,瞧不起我們婉約派是吧。」
晏殊擼起袖子,惡狠狠地道:「不要以為你抄了蘇軾的詞開創了豪放派就是什麼詩詞大家了,你小子抄我兒的詩詞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沒沒沒。」
趙駿連忙陪笑道:「這醉臥沙場要有,醉臥勾欄也要有,開個玩笑拉日叔別生氣嘛。」
自從抄詞以後,他就跟他們說過婉約派和豪放派的區別。
由於晏殊非常喜歡寫詞,傳世的詩詞非常多,因此常常和趙駿交流,這種玩笑倒是經常開,無傷大雅,反正他跟晏殊的關係確實好。
「好了,你們這老頭小子的就別鬧了,政制院裡,大家都嚴肅點。」
還是蔡齊穩重,見二人跟倆小孩似的,便擺擺手道:「話又說回來,漢龍伱造鐵甲艦我能理解,這海權論我們也懂,為大宋以後稱霸海洋做準備。但為何非要走一趟日本?那裡已經有軍隊在駐守,難道單純就只是報後世之仇?」
「當然不止,我只是懷疑日本狼子野心,可能會損害我們的利益,所以提前準備一下而已。」
趙駿搖搖頭道。
「哦?」
眾人納悶。
宋綬不解道:「如何瞧出?」
「因為是我挑動的。」
趙駿指著自己,笑道:「我在日本安插了皇城司,與日本各地一些礦產資源比較豐富的豪族貿易,鼓動他們自立為王。」
「你想滅日本?」
范仲淹皺起眉頭。
現在大宋才剛剛擊敗遼國,兵馬雖然強盛,可遠征日本就不好說了。
一來太遙遠,從杭州出發,直線距離都有八百多公里,即便無風無雨的情況下,也得一個多月的時間。
像鑒真東渡,是753年11月16日出發,一直到12月20日才抵達日本薩摩藩,也就是鹿兒島。
而大宋要去的石見更遙遠,即便熟悉航線,一般也至少得一個半月才能到。
二是路程非常危險。
不提後來蒙古幾次欲滅日本遭遇的颱風,光說這些年宋日貿易,來往船隻當中,也有很多遭遇不測。
也就是大宋占據了濟州島,可以走相對安全的北路前往日本。
但即便是北路,中間也有四五百公里的距離沒有任何島嶼停靠,只能靠天文參照物和指南針辨別方向。
宋日貿易開展到如今足足有九年,這九年間因在大海上迷失方向而失蹤的船隻不勝枚舉。
因此哪怕海貿收益巨大,走一趟就收穫頗豐,江浙地區除了那些窮得實在走投無路的人,往往都不會選擇冒險出海。
所以綜合這兩點,如果對日本大規模用兵的話,唯一的方法就不是海軍出征,而是陸軍先抵達高麗,用船隻把士兵運到對馬島上,以對馬島為前線,朝鮮為後方,展開對日本的本土進攻。
否則的話,直接讓海軍出征就是在賭運氣。運氣好無風無浪,或許能安全抵達日本。運氣差一點,忽然風雲變色,那整個海軍都有傾覆的風險。
可如今大宋才把海軍建起來,都還沒有下南洋呢,直接這麼幹風險太大了。但走陸路的話,耗費的國力又非常大,還得與高麗那邊溝通,估計高麗也得怕他們假道伐虢,確實不可取。
「那倒沒有。」
好在趙駿聽到范仲淹的話,搖搖頭道:「我雖然恨這個國家,可還沒有喪失理智。現在去滅日本,真就是吃力不討好。等再過十幾年,我蒸汽輪船遍地的時候再去也不遲。」
「嗯,這才是對的,明明可以再發展幾年科技力量,讓國家更加強盛,攻打起來更能減少傷亡,又何必急於這個時候,耗費國力不說,還有巨大風險。」
范仲淹見趙駿很理智,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晏殊納悶道:「那既然你不打算滅日本,又挑動他們內亂,又派鐵甲艦去,這」
他說著,沉思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道:「漢龍這一招棋遠啊。」
「還是拉日叔懂我。」
趙駿與他對視一笑,似乎盡在不言中。
然而其餘人卻是一頭霧水。
張士遜老邁,思路跟不上了,不解道:「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說來聽聽,別藏著掖著。」
晏殊說道:「你們怎麼還不懂啊,漢龍是要一邊保證日本國內內亂,國力衰敗。一邊又要保證我們在日本的利益,防止因為內亂而終止貿易和金銀礦產的流出。」
「原來如此。」
這下眾人就恍然大悟了,也確實不怪他們。
一個個老頭子都七老八十,雖然政治經驗豐富,可年紀擺在這裡,有時候思路慢,沒有立即轉過彎來也正常。
「日本這個國家,狼子野心,必須要儘早滅亡才行。」
趙駿說道:「而且我料定他們應該不會任由我們與他們自由貿易,恐怕會從中作梗,甚至中斷我們的貿易也說不定,這就嚴重威脅到我們的利益了。」
「為何?」
李迪不解道:「如今我大宋擊敗遼國,恢復漢唐雄風,他們安敢如此放肆?」
「原因很簡單。」
趙駿伸出食指比個一道:「首先對馬島被我大宋占據。」
「此島雖是日本國土,可我們卻花錢與當地人租借了,有契約合同在,我們就有理由,他們能耐之如何?」
賈昌朝說道:「何況我們在此駐軍,是以防止貿易被海寇襲擊為名,當時還遣使去了日本見了他們的天皇,難道他們要撕毀契約嗎?」
這次寧海軍接到的軍令是以保護貿易航行為由啟程前往日本。
事實上大宋在對馬島駐軍,也是借著保護高麗、日本貿易的名義,有一個正當理由在。
當時日本還抗議過這個情況,派人上島與宋軍交涉。
然而宋軍卻提前籠絡了島上居民,花錢購置島上的土地,以駐軍場地是購買的,有契約憑證為由,拒絕了日本的無理要求。
後來大宋擊敗西夏和遼國,並且主動遣使過去,日本後朱雀天皇接待了他們,在一些得到利益的日本權貴勸說下,後朱雀天皇最後也只能無奈接受現實,不再抗議大宋駐軍對馬島的事情。
畢竟後朱雀天皇也只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藤原家還處於嚴重內鬥階段,都無暇管對馬島的事情,看在石見銀礦分了很多利益給他們的份上,也只能先如此再說。
所以大宋手裡是握有大義名分的,現任的後冷泉天皇想要撕毀契約,那不就是惹怒大宋,給大宋進攻他們找個藉口?
然而趙駿卻搖搖頭道:「你們以為我忘記了後世的仇恨?但其實我一點都沒忘記,這些年我讓皇城司一直在日本活動,收集他們的情報,我分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
眾人看向他。
趙駿說道:「日本這個民族的性格。」
「民族性格?」
晏殊詫異道:「民族還有性格嗎?」
「當然。」
趙駿笑道:「漢人民族因為是農耕民族,有習慣定居性、不愛遷徙、重視農業、注重勤勞務實等等特點。遊牧民族則居無定所、四處漂泊、危機感強、適應力強、善於騎射等特點,這都是民族性格。」
「原來如此,那你說說,日本有什麼民族性格?」
晏殊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慕強、狼子野心、缺乏安全感、善於兩面三刀、對穩定的大陸充滿迫切與渴望。」
趙駿一一列舉。
蔡齊問道:「如何能得出?」
「地緣因素。」
趙駿說道:「你們可知道,唐朝時期,日本只是派遣唐使,而從沒有真正向唐朝朝貢,也沒有承認自己是唐朝屬國這件事吧。」
說著他搖搖頭道:「說來可笑,我自己是學歷史的,但直到最近這幾年才知道這件事情。」
他讀大學時《史料選讀》這個選修課根本沒有選,不過由於對漢朝和唐朝感興趣,所以對漢唐的歷史倒是有一些研究,因此看唐朝史書,一直以為日本是唐朝屬國。
可直到最近幾年潛伏在日本的內應搜集到日本的一些史料,他才明白日本把唐朝耍了。
原來每次日本派出遣唐使,唐朝都以為他們是來朝貢的,因而對他們的稱呼都是「朝貢使」,與別國的使節一視同仁,將日本人帶來的禮物稱為「方物」,也給了日本大量的賞賜。
所以在唐朝的史書當中,一直都把日本當成屬國看待。
然而日本內部卻根本不承認他們是朝貢使者,也從來都不要求唐朝皇帝對他們進行冊封,甚至歷屆遣唐使連國書都不帶,每次來都用套路欺騙唐朝皇帝。
比如天皇這個稱呼,皇帝都只敢稱為天子,日本人卻說他們的國君是天上的皇帝,遣唐使當然不敢提起。
但是他們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君主叫作國王,那在日本同樣是大逆不道的。因此他們再一次採取折中手段,使用「主明樂美御德」這個名稱矇混過關。
「主明樂美御德」是什麼意思呢?
其實就是天皇二字的日文訓讀法寫,唐朝人不明所以,還以為是日本國王的名字。所以唐玄宗《敕日本國王書》開頭就說,「敕日本國王主明樂美御德」。
從這一點上看就知道,日本人根本就沒有想過加入唐朝的朝貢體系,他們只想來偷文化、偷制度、偷技術、偷學識而已。
聽到趙駿的話,眾人都瞪大了眼睛道:「還有這種事情?」
「不錯。」
趙駿解釋道:「雖然在唐史當中記載日本是唐朝屬國,可他們日本內部不管是他們自己,還是他們的史書,都不承認這一點,現在你們明白了吧。」
「唔」
范仲淹皺起眉頭道:「日本果然是狼子野心之輩。」
趙駿繼續說道:「還是剛才的話題,高麗受地緣因素影響,會直接面臨東北的遊牧和漁獵民族襲擾,因而對於能得到大宋的保護非常欣喜,願意做大宋的狗。」
「日本就不一樣了。」
「他們作為孤懸海外的島國,沒有外部入侵威脅,自然就不希望頭上有個爹,所以他們根本不會承認唐朝是他們的宗主國。」
「像明朝時期,有一個爭貢之役,日本兩個地方諸侯為了爭奪進貢利潤,派出了兩撥朝貢使團來到中國。他們在寧波發生衝突,不但相互殺戮,還在回國途中沿路大肆燒殺搶擄。」
「那麼為什麼會有兩個日本諸侯爭相進貢呢?是因為明朝對朝貢國賞賜非常豐厚,所以日本幕府將軍足利義滿看到了其中的利益,於是加入到了這個體系里去。」
「但他們根本沒有真心想成為明朝的屬國,純粹就是他們骨子裡的現實和狡猾讓他們覺得這有利可圖,於是地方大名冒充日本國王來明朝行騙。」
「而且他們內部地震頻發,讓日本人極度缺乏安全感,因此日本的國策其實一直都不是希望被人保護,而是自己入侵出去,占領一片大陸,以此擺脫以前朝不保夕的動盪生活。」
「譬如與唐朝發生白江口之戰前,日本就控制了朝鮮半島的百濟國。」
「在唐朝滅了百濟之後,還扶持當時在日本作人質的百濟余豐璋王子歸國繼位,試圖擊敗唐朝,占領整個朝鮮半島。」
「後來明朝時期,豐臣秀吉統一日本之後,自信心大漲,就想著滅了明朝占領中國,號稱「席捲明國,合三國為一」,浩浩蕩蕩發兵朝鮮,想滅了朝鮮後再進攻明朝。」
「結果兩次萬曆朝鮮戰爭,日本再次被打得大敗而歸。」
「由此綜合種種,就可以看出日本從來都沒有想老老實實做中國的宗藩,而是一直游離於朝貢體系邊緣。有好處的時候就上貢,沒好處的時候就不上貢。」
「即便是過來上貢,也一直欺騙中華王朝,對外用各種辦法巧言令色,矇混過關。對內則一直以「神國」自居,說什麼中國皇帝是日落處天子,他們是日出處天子,妄圖與中國王朝平起平坐。」
說到最後,趙駿環顧眾人,擲地有聲地道:「日本這個民族,本性就充滿了狡詐與欺騙,狼子野心,可見一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