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狙擊河道總督

  第298章 狙擊河道總督

  拿到了丁鴻執掌徐州左衛的公文,裴元也是一陣心潮澎湃。

  除此之外,陳頭鐵還帶回來一個額外的消息。

  「千戶,我聽蕭韺說。之前戶部向朝廷上奏,說是因為運河上的漕船被大量焚毀,所以現在糧食輸送成了巨大的問題,貨物的價格也開始暴漲。」

  「現在霸州叛軍有四散的趨勢,河南賊寇也開始縱橫,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平定。為了防止物資出現短缺,朝廷打算整理河道,添補漕船。」

  裴元聽了,立刻精神一振。

  這可是朝廷的大項目啊。

  聽這意思,朝廷想要重新暢通大運河,不說能不能從裡面得到好處,光是強化漕運的這件事,就對裴元的大運河戰略是個利好。

  重修河道這種需要動用徭役的工程,裴元插不上手,但是修造漕船,徐州左衛卻很對口啊。

  裴元興趣起來了,開口詢問道,「說好這塊大餅怎麼分了嗎?」

  陳頭鐵回憶了下,說道,「好像是捕盜都御史陳天祥負責東昌府以北的這段,蘇松巡撫張鳳負責東昌至沛縣的這一段,漕運都御史張縉負責徐州往南的一段。」

  裴元聽了有些不解,問道,「為何不是漕運都御史張縉負責東昌府至沛縣,蘇松巡撫張鳳負責徐州往南呢?」

  東昌府至沛縣這一段,在魯西南。

  蘇松巡撫顧名思義,巡撫的乃是蘇州和松江,怎麼可能在江南遙控指揮魯西南的河道工程。

  讓他負責臨近的,徐州到揚州這一段,才比較合理吧。

  陳頭鐵道,「我聽蕭韺說,朝廷還把張鳳從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提到了右副都御史。這次讓張鳳清理河道,督造漕船,是有心讓他在山東做事。」

  裴元摸了摸下巴,一個右副都御史跑去山東做事,那麼能讓他待的位置就只有兩個了。

  一個是山東巡撫,一個是河道總督。

  想到這裡,裴元不淡定了。

  河道總督這個位置可是他給王敞預備的,地位十分關鍵。

  裴元皺起眉頭追問了一句,「蕭韺有沒有說,張鳳去山東是做巡撫還是河道總督?」

  陳頭鐵如實答道,「蕭韺說,張鳳轉任河道總督的可能性大一些。」

  「朝廷里對張鳳的議論頗多,紀功給事中柴奇和御史吳堂都彈劾張鳳處事乖方,在巡撫蘇松的時候多克銀米,險些鬧出民亂。」

  「戶部侍郎楊譚更是說,山東瘡痍未復,而張鳳又喜功好動。若是把持了那兩大工程,必然會多征徭役,讓地方騷動不休。他甚至都不想讓張鳳牽扯進此事。」

  「如此一來,較大的可能,還是讓他擔任河道總督的位置了。」

  裴元也沒幼稚的詢問,既然這傢伙是這等貨色,內閣為何非用此人不可。

  利益的博弈,哪是那麼簡單的。

  他皺著眉頭向陳頭鐵問道,「那蕭韺特意告訴我們此事,有何目的?運河的事情干係甚大,不是我們能打主意的。」

  陳頭鐵四下看看,裴元擺擺手,讓其他人都退下。

  拿別人的秘密向人展示信任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但是拿自己的秘密向別人展示信任,就有些不夠明智了。

  陳頭鐵低聲道,「蕭韺的意思是,既然咱們現在把徐州左衛拿下了,就有很大可能會承攬一部分造船的業務。朝廷現在特別重視此事,到時候戶部會劃撥專門用來造船的錢款。」

  「他說很欣賞千戶的行動力,打算和千戶一起賺一筆。這裡面能動手腳的地方很多,必要時,甚至可以低價收購老舊的民船,充當官船。」

  裴元心中略一轉念,有點明白蕭韺的意圖了。

  這不就是利用政策騙補嗎?

  蕭韺有路子,干看著賺不著錢,然後覺得自己能做事,就想和自己聯手干一票。

  裴元想了想,果斷拒絕,「老子不差這幾個錢。真要出了事,那就是一船船的糧食和人命。就算能打點關係,把責任推給運軍,也難免良心不安。」

  陳頭鐵道,「千戶說的是。」

  接著又低聲道,「蕭韺還出了個主意。」

  「哦?說說。」裴元還真的被惹起來些興趣。

  陳頭鐵道,「蕭韺說,那張鳳是貪婪之輩,就算咱們不動手,他也絕不會浪費這個機會。蕭韺說,可以讓我們秘密在徐州左衛潛伏几個錦衣衛,把人證物證都摸得清楚明白。」

  裴元疑惑道,「是要彈劾他嗎?戶部侍郎和御史、給事中都彈劾不動張鳳,咱們這麼做,只怕吃力不討好吧?」

  陳頭鐵答道,「蕭韺想黑吃黑,到時候用那些要挾,讓張鳳把吃的銀子都吐出來。」

  裴元秒懂,猶豫了一會兒,他不是很想摻和。

  「事情能辦,但是得讓他出面。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我一個千戶哪有那麼硬的身板?」

  說著說著,裴元想起一事,又追問道,「對了,蕭韺有沒有說,這件事什麼時候開始?」

  陳頭鐵回想著,說道,「他說山東和淮北已經肅清了霸州流賊,朝廷很快就會推動此事。按照蕭韺的說法,朝廷是不想耽誤今年的秋糧。」

  「秋糧啊。」裴元的眼睛微眯。

  也就是說,這個疏通河道以及補充漕船的工程,一定會在秋季之前完成。

  蕭韺想黑吃黑,肯定要先把豬養肥了。

  他要收網的時間,也應該也是在秋季左右。

  如果按照原本的歷史進程,霸州叛軍就會在今年的夏天覆滅。

  霸州叛軍先是被趕入湖廣,然後和當地的土兵、僧兵混戰一場。

  結果那裡的地勢水系複雜,他們最精銳的霸州騎兵根本沒法施展,屢屢受挫的霸州軍只能搶奪了戰船南下,想要進攻富裕的江南地區。

  結果霸州軍的這些旱鴨子順流而下,一路吃癟,最終在江蘇的狼山全軍覆沒。

  如果那時候,陸誾借著大勝請求天子開恩科,那麼象徵意義更強的恩科,有不小的概率會在當年的秋季或者冬季舉行。

  秋季的可能性更大……

  裴元想著,慢慢和另一件事聯繫了起來。

  如果在那時候,山東爆發了和運河相關的大案、窩案,那麼作為緊鄰京師的地區,朝廷勢必會直接派出大量的監察御史前來調查。

  這豈不就變相的達成了「朝中御史奇缺」的前置條件?

  那麼影響吏部尚書楊一清,讓他按照自己的意圖,把那些新科進士送去做御史的事情,豈不是又多了幾分把握?

  只不過這樣一來,此事不但要黑吃黑,還要事後翻臉,把那張鳳徹底架在火上烤才行。

  裴元改變主意,對陳頭鐵道,「行吧,你再去見見他,就說我裴某向來是痛快人,蕭都督想帶我發財,我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陳頭鐵應命,連忙去傳話。

  裴元思索了一會兒,這裡面的變數。

  這樣一來,也就意味著王敞暫時不能覬覦河道總督了。

  可是隨著戰事的平定,朝廷重臣們還會允許王敞繼續擔任南京兵部尚書這個重要位置嗎?

  特別是,現在陸完疑似劉瑾餘孽新黨魁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北京兵部尚書何鑒耳中了。

  如果按部就班的按照朝廷的安排,等陸完回京之後接替北京兵部尚書的位置,那就意味著北京、南京,兩京的兵部尚書,全都是由劉瑾餘黨擔任。

  這誰還能睡得著?

  在陸完功勞甚大,不能立刻兔死狗烹的前提下,他們攻擊目標的只可能是王敞。

  所以王敞必須得搶在陸完平亂之前表態,他想要離開南京兵部,尋求一個督撫的位置,賺幾年養老錢。

  只要王敞流露出這個意思,朝中的那些清流必然是歡迎的。

  說不定,王敞還可以憑藉這退讓,掌握一點主動權。

  除了這些問題,王敞上報的功勞也不可能一拖再拖。

  若是不儘快求去,趁機要一個右都御史,萬一朝廷給王敞一些沒用的加銜或者恩蔭官,那麼以那些清流文臣對劉瑾餘黨的警惕,王敞想要再尋這樣一個功勞,補上這個右都御史,可就千難萬難了。

  裴元想到這裡,趕緊展開紙張,含糊的給王敞表明了自己的意圖和顧慮。

  現在正是王敞最要的上價的時候,至於目標嘛。

  既然河道總督暫時沒有希望,那就只能是選擇山東巡撫了。

  這樣等裴元做掉了張鳳,王敞也可以第一時間補位。

  裴元叫來丁鴻,將那擔任徐州左衛指揮使的公文,親手交給了他。

  丁鴻見了大喜過望,對裴元連連拜謝。

  就在前些日子,他還只是個衛所千戶,領著微薄的俸祿,過著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日子。

  沒想到短短時間,他就已經得到了正三品的官身,這一切,可以說的上是脫胎換骨了。

  裴元盯著丁鴻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傢伙應該值得信任,於是便對他詢問道,「知道接手徐州左衛之後,應該怎麼做嗎?」

  丁鴻神情肅然的拜倒,「請千戶指示。」

  裴元沒好氣道,「是我在問你,不是讓你問我。」

  丁鴻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連忙答道,「卑職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帶去的弟兄,下沉到徐州左衛的每一隊士兵中,牢牢地把徐州左衛抓在手裡。」

  「然後卑職會秘密調查,尋找出時用的心腹。能趕走的就趕走,趕不走的就直接除去。」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拉扯,丁鴻也明白裴元一定要指揮使時用鬆口的顧慮在哪裡了。

  裴元連準備請陸誾平叛這樣的話都說了,丁鴻要是再不上心,那裴千戶平叛的就是他了。

  裴元點點頭,警告道,「一定要牢牢的把徐州左衛攥在手裡,也一定要有一支絕對可靠的兵馬,能為你所用。」

  丁鴻點頭,「卑職明白。」

  裴元這才說道,「朝中有些動向,可能是想要恢復運河的暢通。到時候,徐州北端到東昌府是河道總督張鳳的管轄範圍,徐州南端到揚州是漕運總督張縉管轄的範圍。」

  「若是這兩處都向你們行文,要求你們造船,那你們就答應張鳳。」

  徐州衛和徐州左衛都在交界的節點上,幫助哪邊,完全就看給哪邊面子。

  何況漕運總督張縉坐鎮的淮安附近,就有赫赫有名的清江船廠,他再和張鳳搶徐州衛和徐州左衛也有些說不過去。

  丁鴻見裴元話語暫停,就趕緊出聲答應。

  裴元卻沒立刻再說話,而是認真的看著丁鴻。

  丁鴻被裴元看的微微有些冒汗,正想詢問裴元有什麼吩咐,就聽裴元問道,「假如我想要你幫我做掉河道總督,你怎麼看?」

  「河道總督?!」丁鴻吃了一驚。

  但他也不傻,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他當即信誓旦旦道,「只要千戶一聲令下,卑職就讓人將他的腦袋送到京城來。」

  裴元和丁鴻綁定的不像程雷響那麼深,自然不敢上來就讓他幹這麼考驗人性的事情。

  於是便道,「我聽說張鳳甚為貪婪,在蘇松巡撫任上的時候,就搜颳了不少錢財。這次他經手大事,恐怕也少不了會中飽私囊。」

  「河道修理的事情,咱們管不著,但是督造漕船的事情,他一定會和你商量。」

  「到時候,他無論說什麼,想做什麼,你都照做便是。只不過每一件事是何人經手,事情的上下家又是什麼人,一定要暗中打聽清楚。」

  丁鴻聽了大鬆一口氣。

  原來是這麼做掉河道總督啊。

  如果只是這種程度,那叫做監督不法!

  就算朝廷知道了,也不但沒罪,說不定還有功勞。

  丁鴻這次就很痛快的表態,「千戶放心,這件事卑職絕對不會出錯。」

  裴元掃了丁鴻一眼,緩緩說道,「扳倒張鳳,騰出位置來,我還另有安排。以後的河道總督很可能就是咱們的人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這件事事關重大,也是我讓你一定要把徐州左衛牢牢控制在手裡的原因。」

  丁鴻聽了心頭一顫。

  莫非裴千戶要弄倒那個河道總督,就是為了給自己人騰位置嗎?

  他沒想到這裴千戶好像比自己想的還要手眼通天,也沒想到這裴千戶比自己想的還要兇猛。

  丁鴻趕緊道,「卑職明白,卑職絕對不會出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