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後悔創業

  第294章 後悔創業

  第二天一早,裴元開始了他全新的生活。

  北方局只是草創,各項工作都還沒開始落實,裴元也懶得現在就去折騰。

  本著「先小家後大家」的方針,裴元先去找牙人,打算挑些可靠的僕役。

  「牙人」就是專門負責撮合交易的中間商。

  這個時代的商業雖然發達,但是信息流通卻跟不上。

  若是直接交易的話,買方和賣方缺少一個溝通的平台,想買東西的買不到,想賣東西的找不著人。

  這時候就需要有牙人居中協調,買東西的去找牙人,賣東西的也去找牙人,信息在牙人那裡匯聚,自然就容易達成交易。

  那有些人不想讓中間商賺差價,應該怎麼辦呢?

  辦法也簡單,可以自己去集市交易。

  自己去集市交易,就能避免了中間商的差價,但是一般情況下,要額外出一個心情稅。

  所謂的心情稅就是府縣衙役、錦衣衛、五城兵馬司、巡捕營、保火甲等機構的人,走在集市上時,按心情收取的稅款。

  這筆稅款的主要特點為稅目不詳,數額隨意,沒有發票,可重複徵收,不交給朝廷。

  當然假如掌柜的能大聲地告訴那些跑來收稅的人,他的後台是誰,這些就都不是問題了。

  如果不能,那最好還是通過牙行,不然多少要依賴點運氣。

  好在牙人們也要追求利潤,並不做下沉市場,瞅準的目標都是大宗交易。

  老百姓賣個針頭線腦、冰糖葫蘆,一般問題也不大。

  畢竟,相比起這些零碎生意,還是值錢的商品利潤豐厚。

  唐朝的時候,就有兩位做平台的著名牙人,一個叫安祿山、一個叫史思明。他們因為賺的太多,慢慢的事業興旺,於是對大唐的國家管理有了些想法。

  後來的下場,大家都知道的。

  ——「初,山、明並為互市牙郎。」《舊唐書》

  裴元這次出門,帶了對京城裡的牛鬼蛇神都很熟悉的雲不閒引路。

  細聽了牙人的事情後,裴元也產生了一點興趣。

  他以前的日子過的不好,也就典當房子的時候找牙人牽過線,平時根本和這一行打不上交道。

  現在一聽,立刻意識到了做平台的價值。

  先做平台、然後壟斷上下游、卡住白銀循環、自體系流轉、然後將白銀概念化、大槓桿發行銀票、當明聯儲、入詔獄。

  嗯?

  裴元瞬間冷靜,趕緊驅散了不該有的想法。

  等到再細細一聽,僅存的那點興致也沒有了。

  原來這個時代的牙人,細分化很嚴重,比如說有專做布匹的牙人,有專做絲綢的牙人,有專門買賣木器的牙人,有專門買賣房屋的牙人,有專門買賣田地的牙人,甚至就連打井,都有專門的牙人幫著牽線。

  可以說商業平台有,但是這個平台稀碎。

  按照雲不閒所說,一般的中等縣城都能有一二百的牙人,像是淮安、揚州、濟寧、蘇州這些大地方,有成千上萬的牙人,負責各行各業的事務。

  比如說蘇州府因為盛產絲織品,光是在盛澤鎮,經營絲綢的牙行就有上千家。

  這些牙行,有朝廷辦的,有內宮辦的,有地方政府辦的,有藩王辦的,還有各地豪強辦的。

  完全沒有統合的可能。

  這讓裴元連後悔創業的機會都沒有。

  裴元只能收了心思,把精力都放到了購買奴僕上。

  大明允許官宦人家擁有奴婢,數目上稍微有些限制,平民百姓則不許擁有奴婢。

  嗯,和很多大明朝的政策一樣,這條沒什麼卵用。

  事實上大多數賣身為奴的,都是社會上最悲慘的一批人,他們除了託付自己,依靠主人家,在社會上已經沒有了立足之地。

  每年的水災、旱災、意外、疾病,都會製造出大量的這種失去一切的百姓。

  朝廷既然顧不上他們的死活,總不能為了一紙冰冷的律法,就連他們最後的活路也斷了吧。

  所以朝廷對「賣身為奴」,或者「投身為仆」基本上處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狀態。

  雲不閒知道購買奴僕的忌諱,除了給裴元介紹了一些人牙子,沒有參與任何的意見。

  裴元逛了一上午,挑選了七八個看著清秀的女孩兒,打算給焦妍兒使喚。

  猶豫了一會兒,又挑了幾個看著老實憨厚的僕役,負責看門灑掃。

  雲不閒想了想建議道,「千戶若是想找可靠的,最好是自己置辦個莊子,養上幾十戶人家。年輕力壯的,就挑了跟著千戶做事。若是老成持重的,可以放在宅子裡。」

  又道,「這種事,早晚都要做的,養上三五代,後世用的也合心。」

  裴元之前沒這種經驗,聽了之後讚賞道,「說得好,這是金玉良言。」

  要說養人,還是要靠土地。

  如果裴元在智化寺里積攢幾百個來歷不明的壯漢,這就是陰養死士,乃是取死之道。

  可若是裴元在田莊裡,養上幾百農夫,那就是勞動生產模範村。

  裴元將此事記在心裡,琢磨著看怎麼在京城周邊弄一塊田莊出來。

  回去的時候,裴元想起當初朱厚照所言,不由輕輕一嘆。

  積攢白銀、購買土地,裴元也終於是走上了這條道路。

  有了這些僕人做事,裴元的小院很快做了調整。

  焦妍兒搬去了後宅,前面也陸續收拾出來。

  雲唯霖再次上門幫著添補了些家具。

  裴元也沒和他客氣,就當是之前騎牆的代價吧。

  裴元想起給他更換駐地的事情,便向他詢問道,「圓恩寺那邊可去了,還待的慣嗎?」

  雲唯霖連忙道,「昨夜卑職就是住在圓恩寺的,千戶給卑職安排的地方,當然住得慣。」

  裴元笑了笑,對他的態度比較滿意。

  又想起一事,問道,「對了,那圓恩寺的圓通和尚近來如何?」

  雲唯霖聽了說道,「卑職也是昨天第一次和他見面,感覺這圓通和尚是個知進退的。」

  裴元笑問道,「那他有沒有提起過我?」

  雲唯霖心中一凜,莫非這圓通和尚和裴千戶有舊,裴千戶是故意把自己放在他的耳目身邊?

  雲唯霖快速地想了一圈,確定自己在圓通和尚面前沒說錯話,這才緩緩開口道,「卑職倒是和他說過是奉了裴千戶的調令,去圓恩寺坐探的,只是那圓通和尚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裴元的臉色微沉,「那他也沒提到過,在南京時受我幫助的事情嗎?」

  雲唯霖覺得蹊蹺,他又仔細想了一遍,才說道,「確實不曾。」

  雲唯霖說道,「不過,他倒是說過去南邊的事情。」

  裴元問道,「怎麼說的?」

  雲唯霖答道,「當時,我和他提起了鎮邪千戶所的事情,他的反應倒也乖順。還說起去年響應千戶所的徵召,往南方協助查案。結果一行人剛出了京城沒多久,就糟了兵禍。後來去了南京又屢屢受挫,若不是我佛慈悲,冥冥之中庇佑三寶,他就回不來了。」

  裴元聽了直接氣抖冷。

  踏馬的圓通和尚。

  要不是老子贈你度牒,你現在還在秦淮河給妓女開光呢!

  沒想到回頭就把這人情算給佛祖了。

  好好好!

  裴元直接對雲唯霖道,「你今晚回去就告訴圓通和尚,就說有秦淮河來的娼妓,要指認淫僧,狀紙已經遞到我這裡來了,讓他想明白了,再給我回話。」

  雲唯霖聽了精神一振,區區一句話,居然關聯了這麼多熱點。

  雲唯霖當即道,「卑職明白,卑職一定會讓圓通和尚給出滿意的答覆。」

  裴元還在家中監督著裝修改造,就有士兵從智化寺匆匆趕了過來,對裴元道,「回稟千戶,中軍都督府左都督蕭韺正在智化寺中等著您。」

  「蕭韺?」

  裴元起身,詢問道,「他帶人了嗎?」

  那傳信士兵答道,「只帶了兩三個隨從。」

  裴元這時候也意識到了那傳令兵剛才說的事情,「你是說,他已經做上中軍都督府左都督了?」

  傳信士兵連忙道,「對,通報時便是這個官銜,蕭都督還穿了他的獅紋補子。」

  裴元聽了無語,又他媽不是上朝,你把朝服穿出來幹嘛?

  特意來沖我裝逼的?

  裴元當即就有些不想過去了。

  只是接著轉念一想,裴元又心頭火熱起來,蕭韺拿到了左都督,也就是說蕭家的催促起了效果,說不定就連程雷響執掌的天津衛的公文也拿下來了。

  裴元立刻道,「走,回智化寺。」

  裴元一到智化寺,果然遭遇了蕭韺的裝逼現場。

  蕭韺哈哈笑著,得意洋洋的向裴元展示著自己的新官服。

  裴元忍了許久沒有懟回去,等到蕭韺心滿意足了,果然從懷中摸出來一份公文。

  「兵部的任命文書,你讓程雷響去兵部打個招呼,就可以去天津衛上任了。」

  裴元大喜,連忙將文書接了過來,看了幾眼,就回頭看程雷響。

  這會兒裴元的幾個手下都在,一個個都眼巴巴的看著裴元手中的公文,似乎那公文上也有他們的名字一樣。

  裴元笑呵呵的扔給程雷響,「你去兵部打點打點,就帶人早些上任去吧。」

  程雷響跪地接住公文,激動道,「多謝千戶成全,多謝千戶成全。」

  裴元看了看眼熱的丁鴻,又向蕭韺詢問道,「還有一份呢?」

  蕭韺不耐煩的白眼了下,「不是你們自己還沒決定好?我這邊倒是好說,你們可不能再拖了。」

  裴元瞪了丁鴻一眼,丁鴻連忙縮頭。

  安排丁鴻的事情並不麻煩,關鍵是把時用這傢伙運作到山東備倭都司的人情,他得認啊!

  時用不認這個人情,就必然會在徐州左衛留下人手掣肘。

  到時候一個是高升的老長官,一個是剛來的跳級指揮使,那些士兵根本就不可能順從丁鴻。

  如果丁鴻拿不住徐州左衛,那裴元給他弄這個指揮使還有什麼意義。

  再說,裴元還對山東備倭都司有些想法,這也需要讓時用知道,誰是那個說了算的。

  裴元只得向蕭韺無奈道,「且再等一兩天吧。」

  說完,還給蕭韺繼續暗示,「等到程雷響和丁鴻都率部去赴任,也就意味著之前那支護送谷公公北上的徐州精兵,徹底從官面上消失了。他們都會用全新的身份生活,絕對不會給蕭都督添麻煩。」

  蕭韺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此事,聽了之後滿意的點頭道,「希望裴千戶言而有信。」

  說完了正事,蕭韺又笑道,「對了,那個杭州前衛指揮使徐豐,果然去兵部告你了。他說你和南京兵部勾結霸州叛軍,在戰場上故意演戲,欺騙朝廷。甚至還有縱容賊軍北上的嫌疑。」

  裴元臉上的神色不變,追問道,「那兵部尚書何鑒怎麼說?」

  蕭韺依舊保持著無所謂的態度,「大司馬勃然大怒,說徐豐竟然誣告,再加上擅離職守的罪名,隨即便讓人將他打入大牢了。」

  裴元聽到這裡,心裡明白了。

  大約是南邊報功的文書應該到了,所以儘管何鑒不喜歡王敞,但也沒法用勾結叛軍的名義來彈劾他。

  裴元想了下,問道,「按理說要拿徐豐,兵部該給五軍都督府打個招呼吧,總不好就這麼把人抓了。」

  蕭韺毫無大明最高武職的自覺,當閒話一般,毫無保留的泄露著秘密。

  「打過招呼了。說是徐豐的一些言辭,牽扯到了正在掌兵的兵部侍郎陸完,所以為了保密,以免擾亂軍心,只能先將徐豐看押起來了。」

  裴元聽了大喜,攜大功歸來的陸完哪是那麼好對付的,如此一來,朝中多事矣。

  送走了蕭韺,裴元例行鼓勵了下澹臺芳土和司空碎這兩個滿心羨慕嫉妒恨的傢伙,「好好跟我做事,以後你們也會有獨掌衛所的機會。」

  兩人心中暗嘆,也不知道裴元是真情還是假意,卻也只能俯首稱謝。

  裴元也不想白來一趟,見這兩個告密小能手都在跟前,於是醞釀了一波情緒,繼續對韓千戶遠程攻擊。

  但是兩個百戶的感受就不太一樣了,想起裴元剛才的封官許願,再聽聽裴元此時的狂妄之言,兩人默默的有些縮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

  老是寫信告密,也不利於團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