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0201絲滑過度

  第202章 0201絲滑過度

  裴元眼皮一跳,旋即推辭道,「這是事關許多人生死的大事,我一個外人豈可妄言?」

  劉六看了劉七和趙燧一眼,見他們都沒反對的意思。

  便笑道,「說說看嘛,交個朋友。」

  裴元聽到這句「交個朋友」,立刻想到了那個總是憨憨笑的淮安衛千戶周朝。

  那傢伙可不是什麼好人啊。

  於是裴元對這個名字里有龍的漢子,也不敢大意了。

  他想了想說道,「請容我將這幅地圖補全。」

  劉六隨意道,「畫你的便是,都是朋友,別把自己當外人。」

  裴元也不把這話當真,自顧自將地圖西南方缺失的那一塊補了出來。

  劉六好奇的追問道,「這是哪裡?」

  裴元解釋道,「這裡是湖廣。」

  湖廣也就是後世的湖北和湖南地區。

  那為什麼要帶個廣呢?那是因為湖廣這個省級單位,以前的時候真的包含兩廣。

  後來大明建立之後,廣東、廣西各自單獨建立承宣布政使司。

  但是湖廣倔強的保留了對兩廣的法理宣稱權,仍舊堅持要叫湖廣。

  皇帝說:改了吧。

  湖廣承宣布政使司:我不!

  劉七和趙燧聽劉六問的這麼沒水平,都看了他一眼。

  湖廣就在河南的跟前啊,六哥。

  劉六臉色微紅,大聲道,「老子當然知道這是湖廣,老子是問,這是哪個府?」

  眾人都不挑破,裴元解釋道,「那是襄陽府。」

  劉六立刻掌握到了熟悉的知識,於是詢問道,「那荊州豈不是就在跟前?」

  裴元連忙指點地圖,「荊州府在這裡。」

  劉六看了看荊州的位置,想了想問道,「這麼說,你是想勸我們去湖廣?」

  說完了,不等裴元答話,就搖頭道,「不行不行。」

  這下反倒讓裴元奇怪了,「為何湖廣不行?」

  劉六理所當然的答道,「連關雲長都守不住荊州,我們也不是那塊料啊!」

  趙燧在旁聽到,真是有些無語了。

  他不敢再讓劉六接話,主動提起話頭道,「我還以為你要勸我們去江西。」

  裴元也不忙著答話,就勢把江西的地圖補上,正好就在湖廣的旁邊。

  裴元給眾人解釋道,「這江西的地勢複雜,被群山包裹。這邊是九嶺山,這邊是幕阜山,這邊是羅霄山脈,這邊是懷玉山、武夷山脈……」

  裴元指點著地形,用刀在泥地上畫出一道道溝壑。

  這一道道增添的溝壑,很快就把江西像個口袋一樣包在裡面。

  裴元隨後又道,「這只是山,還有水。」

  說著在不大的江西平原那兒,用刀尖一挑,挖出個坑來,「這裡便是鄱陽湖。」

  又在鄱陽湖周圍用刀割了幾條線,把周圍的土地分割的支離破碎,「這是贛江,這是修水,這是饒河,這是信江……」

  劉六、劉七、趙燧都看的面面相覷。

  他們以往也只能從行商那裡,對附近的地形了解個大概,從沒有這麼形象具體的了解某一個省。

  這個持刀侃侃而談的裴元,在他們心中又拔高了一截。

  就連向來自認為聰明的趙燧,也有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裴元又指了指鄱陽湖連接的那條粗重的橫向,「這裡就是大江!如果各位有精通水戰的將領和部屬,又能搶到足夠多的戰船,就可以屯兵九江府,鎖住這山川形勝的口袋。就算劃地為王,也不是沒有可能。」

  說到這裡裴元頓了頓,繼續道,「可是僅憑江西一省的人力物力,又怎麼支援的起,同時打贏陸戰和水戰?」

  做過流賊的三人,看到那如同口袋一樣的地形,就有些發憷,聽到裴元此言,就像是怕裴元會亂拿主意一樣,趕緊連忙出聲附和。

  「咱們沒有水軍,這裡不合適不合適。」

  「守不了守不了。」

  裴元也不再提江西的事情,目光落在湖廣上,對三人道,「所以不是我選擇湖廣,而是霸州叛軍想要活著只能去湖廣。」

  接著裴元看著劉七,不動聲色的說道,「您要為這十多萬兵馬尋找戰場,那麼到處都是戰場。您要為這十多萬人尋找吃飯的地方,那最好如我所言。」

  三人一時沉默。

  裴元等他們稍微思索了一陣,這才說道,「寧王讓我來交好各位,如今謀事不成,甚是慚愧。若再多說,只怕真的像蔣干一樣,在江湖上留下笑柄了。」

  劉六聞言回過神來,當即笑道,「哪裡啊,大家都是兄弟,誰敢亂說話。」

  裴元心道好傢夥。

  從「交個朋友」,到「都是朋友」,到「都是兄弟」,龍爺只用三句話就完成了絲滑過度。

  趙燧倒是想著剛才裴元說的那事兒,不由問道,「這麼說來,那寧王想要造反,也沒機會了?」

  裴元謹慎地給出了開放性答案。

  「這不好說。」

  還沒等裴元給出自己的分析和解讀,劉六已經羨慕的感嘆道,「那是當然啦,寧王有裴兄弟,自然是如虎添翼。」

  裴元也不知道龍哥是不是在點趙燧,連忙道,「豈敢豈敢。」

  半晌沒有說話的劉七,倒是這會皺著眉頭來了句,「湖廣也不是那麼好去的。」

  剛才裴元已經把朝廷的意圖說的明明白白,就是要把這些霸州叛軍擠壓到淮河流域去。

  除非他們有斷臂求生的覺悟,立刻甩下所有輔兵,以輕騎快速向北穿插,不然的話,恐怕遲早要被拖住。

  可霸州叛軍和別處的叛軍不同,不少作為造反骨幹的江湖人追隨他們,完全是因為劉六/劉七二人義氣的名聲,若是扔下弟兄,名聲壞了,就算他們能逃出去,恐怕也不能建立之前那樣的聲勢了。

  所以,接下來呢?

  劉六劉七倒是想再追問追問,只是這會兒氣氛確實有些沉重。

  那裴元也有些推拒的意思。

  他們各有心事要整理,正好外面有人回報,大帥齊彥名過來了。

  於是劉七便拍大腿道,「罷了,先吃飯吧。」

  趙燧惦記著地圖的事情,向裴元詢問道,「裴兄弟急著走嗎?」

  裴元聽到這裡,心中不由暗鬆了口氣。

  目前看來,霸州叛軍的這些頭頭腦腦還是講究的,有這一問,起碼就說明了,暫時還沒有直接扣下自己的意思。

  裴元很識趣的說道,「也不著急,可以多待兩日。」

  趙燧笑了起來,「也好。」

  趙燧又問道,「這麼說,裴兄弟是在寧王的王府里做事?」

  裴元否認道,「不是,小弟是朝廷的人。上次和七哥相見時,攝於神威,不敢自承而已。倒不是有意隱瞞。」

  趙燧等三人這次忽然意識到剛才那一直被意識淡化的事情。

  臥槽!

  對了,這是個朝廷的人啊。

  我們和朝廷的人,討論了半天霸州軍的出路?

  這尼瑪。

  倒是趙燧回想了一下,立刻想明白了,一切都是從裴元那句他是來做蔣干開始,被他掌握了節奏的。

  僅僅只是一句話,就讓裴元自承了身份,還消解了敵意。

  這對人心的把握……

  厲害啊。

  趙燧目光凝重的看著裴元的時候,劉六已經奇怪的開口了,「那寧王不是要造反嗎?伱這個朝廷的人,怎麼還幫他做事?」

  裴元嘆了一句,「寧王這不是還沒造反嗎?再說,當今天子沒有兒子,朝廷里也不是鐵板一塊,未來的變數不小。寧王志大才疏,卻肯花錢,碰碰運氣吧。」

  劉六聞言搖頭道,「那寧王不識人啊,裴兄弟這麼大本事,不知道請到身邊朝夕請教,還讓你在外做什麼信使。」

  裴元倒是表情平靜,「也說不上吧,我也是收錢辦事而已。」

  裴元連續兩次提到錢,終於讓劉六上心了,他好奇的問道,「裴兄弟很缺錢嗎?」

  裴元笑笑,沒有答話。

  這讓一旁的劉七,若有所思起來。

  好像當初在濟寧的時候,這個裴元就以喝酒的名義,從桌上拿走了自己賠給那些酒客的五兩銀子。

  看來這個裴兄弟的日子,還是比較窘迫的。

  裴元也想起一事,主動對三人道,「對了,看在小弟對三位哥哥也算有所助益的份上,等會兒能否替小弟的身份保密?」

  三人聽了都笑道,「放心,我們兄弟不是宋江那等人。」

  幾人說著閒話,出了帥帳。

  被幾個頭目隔開的程雷響,立刻向裴元投來詢問的目光。

  裴元向他點點頭,示意無事。

  一個身高八尺多的魁梧壯漢,正和人說著話,聽見帳門的動靜,立刻扭過頭來。

  瞧了裴元一眼,見是生面孔,隨即又瞧瞧跟在一旁的劉六、劉七和趙燧。

  齊彥名納悶道,「這是哪來的朋友?怎麼之前沒見過。」

  劉七會把他叫來陪客,顯然也是頗重視此人。

  劉六見齊彥名詢問,主動接話道,「他就是滄海一聲笑。」

  「哦……」齊彥名應了一聲,對此不太感冒。

  想起自己是來陪客的,又問道,「那不知道兄弟該怎麼招呼呢?」

  劉六想起剛才裴元拜託他們的話,主動出來接話道,「這位兄弟姓裴,在江湖上有個諢號,叫做『活蔣干』,是個人才!」

  正要上前打招呼的裴元,差點沒被自己絆倒。

  這踏馬是什麼鬼的諢名。

  齊彥名也聽得一愣,旋即古怪的看看裴元。

  蔣干他也知道啊。

  那不是三國里的逗比嗎?怎麼還有人用這種諢名?

  劉七招呼道,「正好有點事兒,等會兒吃飯再說。」

  齊彥名點點頭,也不多話。

  劉七招待裴元的地方,在另一處大帳。

  此時已經有酒肉擺上,另有一些頭領摸樣的人已經到了,正在竊竊私語。

  幾人到了之後,劉七很熱情的把裴元讓到席間,然後順著剛才劉六的話,把裴元這位「活蔣干」介紹給了諸多頭領。

  眾人嘻嘻哈哈,喧嚷一陣。

  直接開席。

  裴元嘗了幾口,發現味道意外的還挺不錯。

  他這幾日風餐露宿的,和程雷響一直以乾糧度日,此時有酒有肉也不客氣,直接大吃大嚼起來。

  劉六見裴元吃的歡,很熱情的介紹道,「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嘗嘗這個汆丸子。」

  等裴元撈了幾個丸子吃,又道,「這個大廚原先是干白事的,十里八鄉的好名頭。現在跟了我們,專門負責在軍中張羅宴席。」

  裴元聽到干白事的,倒沒有矯情的影響胃口,而是一下子想起了白事會的刀堂堂主薛松奇。

  他當即開口詢問道,「我聽說江湖上有個叫薛松奇的,也投靠了義軍,不知可有此事?」

  劉六聞言詫異,「我怎麼不知道?」

  又補充了一句,「薛松奇的名頭不小,當年我混江湖的時候聽過。這等人物要是來投效,那我肯定知道。」

  裴元聽了大致印證了心中的猜測。

  那薛松奇果然是德王豢養的,恐怕就連當天的那些馬賊都保不得真。

  裴元正想著,就見劉七把齊彥名叫了過去,和他小聲的商量著什麼。

  齊彥名一邊聽著一邊打量裴元,隨即點點頭出去了。

  裴元心中疑惑,只不過如今在人家大營中,裴元也只能靜觀其變。

  齊彥名出去沒多久,挑開帳子,又走了進來。

  在他身後,則跟了十來個怯生生的女人。

  這些女子似乎都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哪怕是在驚恐不安中,儀態舉止,也都讓人賞心悅目。

  劉七笑了笑,對裴元說道,「裴兄弟瞧瞧,這些女人比起你那家眷如何?這都是官宦之家的好女人,原本打算讓手下的頭領們明媒正娶的。」

  裴元聞言,知道了劉七的意思,他連忙道,「小弟心如堅石,不可摧折,不單是貪圖什麼美色。」

  劉七總結了下,「就是沒有你家的娘子好看唄。」

  說完,他揮了揮手,對齊彥名道,「罷了,把人帶下去吧。」

  齊彥名對裴元的不知好歹有些不悅,只是不好當眾駁了劉七的面子,便悻悻的帶人下去了。

  劉七的手在腿上輕輕拍了拍,遺憾道,「可惜啊,留你不得。」

  裴元聽了這話,心中一陣毛骨悚然,這特麼是幾個意思?

  劉七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剛聽你說,你收錢為寧王做事。那若是我也掏錢的話,你走之前,能不能幫我謀劃謀劃?」

  裴元神色一動,「你想去湖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