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大意了

  第179章 大意了

  常順雖然有些不太情願,但是像這種平時根本沒什麼來往,臨時求上門來的,三元宮是很難拒絕的。

  因為雙方本來就是最基本最簡單的利益關係。

  那些江湖人物拜山打點,順便成為三元宮在外勢力的延伸,三元宮則作為地頭蛇,在對方在遇到事情的時候,提供點簡單的庇護。

  這種功利且不附帶什麼交情的往來,讓雙方都沒有太大的容錯偏差。

  長風鏢局遠在山東,平時也沒什麼求上門的事情。

  只要有一次拒絕,基本上就意味著長風鏢局將不會信任三元宮。

  他們就會把在淮安府尋求關照的勢力換成另一家。

  少了長風鏢局每年打點的那點小錢不算什麼,但是三元宮失去長風鏢局這個觸手,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雖然三元宮也沒指望這些來拜山門的江湖人能提供太多的幫助,但對於江湖人來說,江湖影響力就是他們最大的資產。

  比如說西嶽君子岳清風,光憑這個名字,就能在江北一帶拉起百十號人馬。

  所以,儘管三元宮今天有些不便之處,常順仍然很難拒絕。

  他想了想,叮囑道,「跟我來吧,我先和幾位師兄打個招呼。」

  說著,領了兩人上前,對那些門下說話的道士言道,「這是長風鏢局的弟子,在這裡人生地不熟,過來借住一宿。」

  那些道士也明白這裡面的關節,都道,「不可壞了江湖義氣,可以讓他們去客房暫歇。」

  有人提了一聲,「只是莫亂走動,以免遇到不知情的師兄弟,徒惹紛爭。」

  常順道,「好,師弟明白了。」

  宋春娘也帶著裴元給幾個道士見禮,彼此客氣了兩句。

  隨後這個叫做常順的中年道士便帶了兩人進入觀中。

  此時已經是夜間,四下很是清淨。

  常順在前引著路,隨口說了句,「既然進了道觀,不好不去進一炷香。」

  說著,便向主殿行去。

  裴元小聲的向宋春娘詢問著,「這裡祭拜的什麼?」

  宋春娘答道,「是天、地、水三元。」

  裴元無語,好傢夥,都不是老百姓能隨便祭祀的。

  裴元又小聲問道,「禮部批了?」

  宋春娘輕輕搖頭,「三元宮也一直試圖尋找可靠的人物,幫他們正名,只是暫時還沒好的人選。」

  裴元心中有數了。

  這就是普通的民俗信仰,不屬於朝廷許可的範圍,也就是所謂的淫祠。

  除非有朝廷官員出面,將其列入地方上祭祀的名單,才能擦個邊成為正經道觀。

  這等不受管制,又在地方上有影響力的宮觀寺廟,正好是豢養江湖勢力的絕佳所在。

  裴元跟著上過了香,隨後便跟著常順向後繞,進了西側的客院。

  常順在院子的邊角處,為兩人找了間房子,又說道,「客房緊張了些,今晚你們就先在這裡暫歇吧。剛才趙師兄的話,你們也聽見了,若無大事的話,儘量不要走動,以免遇到不知情的師兄弟,惹來麻煩。」

  他們兩人在這等陌生的地方本來也不敢分開住,當即都道,「有勞常大俠了,以後回了山東,必定給門中長輩好好提起此事。」

  常順笑了笑,打開門,吹亮火摺子,點起裡面的油燈。

  房內的擺設樸素,倒也符合道觀的畫風。

  妙的是,只有一張床。

  常順怕又惹來麻煩,瞧了一眼,裝糊塗沒問兩人的關係,簡單四下照了照,就告辭離開。

  等常順的腳步聲遠了,裴元想了想,一邊湊近窗戶,一邊示意宋春娘把油燈熄滅。

  宋春娘很利索的把燈火熄了,摸黑湊到裴元跟前,「怎麼了?」

  裴元將窗戶打開一個小縫,向外看了一會兒,然後道,「院中的其他房間都沒亮燈,也不像有人的樣子,哪來的客房緊張?」

  宋春娘也貼著裴元,往外面看了幾眼,猜測著說道,「敷衍我們的吧。」

  裴元搖頭,「不好說。」

  說著,將窗戶關上,反身把宋春娘抱住。

  宋春娘有些抗拒,掙扎了下,「沒興致了,今天就這樣吧。」

  裴元也沒有很堅持。

  一邊放開宋春娘,一邊在她身上戀戀不捨的摸索著。

  或許是看裴元有打消念頭的意思,宋春娘格外容忍了些。

  等到裴元得寸進尺,想從衣領往裡伸,才打了他的手一下。

  裴元放開宋春娘,話題又變得正經了,「沒聽說過哪裡的道士,喜歡大晚上坐在門口閒聊的。今晚輪流睡,留心著點。」

  宋春娘想到剛才裴元提過的那句,「客房緊張。」

  於是問道,「你疑心他們在等人?」

  裴元道,「不然呢,咱們只是借住一晚,那常順怎麼如此為難?這裡可是道觀,留宿香客是很平常的事情。」

  宋春娘不解,「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裴元神色平靜道,「有點猜測。」

  宋春娘雖然覺得裴元未免太過多心,卻也覺得輪流睡沒有壞處。

  便問道,「誰先睡?」

  裴元很敞亮的說道,「伱吧。我是千戶,自然要多擔待些。」

  宋春娘不客氣的反問,「難道不是因為天寒地凍,被窩冰涼?」

  裴元一臉的死樣子,呵斥道,「宋總旗懂不懂事?」

  宋春娘悻悻的離開,過了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裹被睡了。

  裴元雖然品行垃圾,但也垃圾的明明白白。

  他沒去打擾宋春娘,而是按照約定的,靠在窗前打盹。

  也不知過了多久,裴元聽到床上又有動靜。

  宋春娘迷迷糊糊的打個哈欠,在床上又懶了一會兒,才起身過來,低聲道,「怎麼樣?」

  裴元搖頭,「還沒什麼動靜,可能猜錯了。」

  宋春娘道,「我來守一會兒吧。」

  裴元也不客氣,去了床上睡下。

  被窩果然已經暖暖的,對於凍了小半夜的裴元來說,又是溫暖又是愜意。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

  宋春娘過來輕輕推了裴元一下。

  裴元睜眼,見屋內黑乎乎一片,宋春娘也沒吭聲,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悄悄地起身。

  兩人湊到窗前,從空隙向外看去。

  借著月光,就見幾個道士在院中四下守著,有人或是架著,或是抬著,將十數個傷員送入了院中的各個房間。

  有些傷員傷的極重,抬著的人,只能分外小心緩慢。

  但也不免有些傷員因為碰到了傷口,發出呻吟或者喝罵。

  每當這個時候,守在四下的道士就會把目光,向裴元他們所在的這個房間看來。

  趁著道士們沒注意的時候,宋春娘低聲對裴元道,「還真讓你猜中了。」

  裴元沒吭聲,目光仔細的盯著那些人。

  好一會兒,才道,「猜猜他們是什麼人?」

  宋春娘疑惑的看看裴元。

  正在這時,有人大步進了院子,向守在邊上的一個道士問道,「傷藥都備好了嗎?」

  那道士答了一句,「我剛看到有些都化膿了,也不知道那些傷藥,還管不管用。」

  那人嘆了一句,「沒辦法,查的太嚴了。好不容易才鬆懈了些。」

  宋春娘靜靜聽著,這時候已經把事情捋清楚了。

  她猜測著對裴元道,「這是當初在揚州襲擊我們的人?」

  裴元低聲道,「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

  又對宋春娘說著自己的判斷,「我們從蘇州把銀子騙到手後,立刻就離城趕路。可以說,抵達揚州之前,一刻也沒耽誤。」

  「就算咱們有銀車拖累著,慢了些日子,但是那些人想要在揚州組織一波暗殺,也只來的及動用揚州近幾個府的人手。」

  裴元說到這裡,直接道,「所以,有淮安的江湖人物參與,我一點也不意外。」

  宋春娘恍然,「你早就留心此事了?」

  裴元默然無語,復盤著上次遇刺的事情。

  當時裴元大怒之下,對虎賁左衛展開了報復,把虎賁左衛殺了個盡絕。

  可是嚴格來說,虎賁左衛只能算是從犯。

  真正刺殺自己的那些人,不管是梅七娘的後台,還是那些四處聚集的江湖人物,都沒能找到。

  除了當場打殺的那些,想要對刺客進行追捕都不可能。

  那些人來自四面八方,又都是市井江湖人物。

  有句話說得好,貓有貓道,鼠有鼠道。

  想憑藉手中那點錦衣衛,把這些人從偌大揚州抓出來,根本是不可能的。

  裴元忍下此事,卻不意味著忘記了此事。

  裴元想著,打開了「債務清算系統」。

  不一會兒,目光落在一個人名上,「呂達華。」

  能夠確定裴元從揚州過江,而且能提前做出準備的,只有此人了。

  此人是江湖掮客,是江南士族放在明面上和江湖勢力打交道的人,也有足夠的人面,能組這個局。

  裴元微微一嘆,將呂達華的信息點開,查看此人的位置。

  果然見他的軌跡一直在揚州府附近晃悠。

  裴元直接跳著查,債主地圖定格在遇襲的那一天。

  赫然見到呂達華的紅點和代表自己的位置離得極近。

  媽的,大意了啊。

  裴元正想著,宋春娘拍了拍他。

  裴元趕緊向窗縫看去。

  就見後來進來那人,正不知和值守道士說著什麼,那道士還伸出手向著裴元這邊指了指。

  那後進來的人,只是聽了,沒有接話。

  隨後就一手按劍,向裴元所在的房間走來。

  宋春娘的心跳聲加快,向裴元低聲道,「千戶,怎麼辦?」

  裴元注視著外面的動靜,「去拿刀。」

  或許是那人的舉動,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又有其他道士湊過來問道,「玉師叔,怎麼了?」

  裴元也看清楚了那玉師叔的相貌。

  乃是一個身材矮小的道士,臉上長得也很醜陋。

  或許是因為離得近了,聲音也清楚了許多。

  就聽那個玉師叔臉色陰沉的問道,「那房間有人?之前怎麼沒把客院清理乾淨?」

  迎上來的道士答道,「是入夜後趕來投宿的,說是山東長風鏢局的人。咱們和他們有點交情,負責打交道的是常順常師弟。」

  那玉師叔怒道,「這是什麼要緊的時候,還顧忌這個?」

  正好有人挪動傷員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錯位的骨頭。

  那傷員痛呼一聲,喝罵了起來。

  玉師叔看了看那傷員,又看了看裴元所在的房間,直接拂袖轉身,「處理掉!」

  在旁聽命的道士互看一眼,都從腰間拔出劍來,向裴元這間客房走來。

  裴元這會兒也把霸州刀拿在了手裡,一層層的解著上面的包布。

  宋春娘沒敢把繡春刀帶出來,只拿了兩把匕首預備著。

  兩人也算是久經腥風血雨了,甚至都不需要眼神,就明白各自該做什麼了。

  裴元慢慢的拔出刀來,輕輕地挪動腳步,站在門前。

  宋春娘則拿著匕首守在窗口。

  那四個道士到了房門跟前,有人用劍輕輕的撥動了下門栓。

  門栓晃動了下,發出輕微的聲音,被劍尖撥開了些許。

  裴元耐心的看著那門栓一點點被挪開。

  接著,就見房門被輕輕地推動。

  院裡的月光漏了進來,還沒等那道士看清裡面的情況,就見一道匹練般的白光落下,直接將要進門的那道士砍翻在地。

  裴元知道自己技巧不足的短處,打著先聲奪人的主意,砍死面前那人,立刻向另一人當胸斜劈了過去。

  那道士也是大意之下,來不及反應,慌忙將劍在胸前一架,想要卸力。

  誰知就聽「噹啷」一聲脆響,手中的寶劍已經在他愕然的目光中斷裂。

  隨後,那柄沉重的刀,直接破開了他的胸腹。

  那道士臉色慘白,他用袍袖掩住肚腸,猛地向裴元打出幾枚鐵丸。

  裴元一時有些傻眼。

  他還是頭一次在砍開了別人肚子後,還被人反擊的。

  眼見那幾枚鐵丸到,他才如夢初醒一般,曲臂護住頭臉。

  那幾枚鐵丸力度甚大,打在臂上,疼的裴元臉上一陣扭曲。

  好在他還記得眼前尚有敵人,連忙又是一腳踹去。

  那道士打出鐵丸,已經沒了多少力氣。

  被裴元一腳踹倒,袍袖遮掩不住,左手甩飛開來,懷中肚腸流淌而下。

  裴元見狀哪敢遲疑,直接一刀砍掉了那道士的腦袋。

  這番交手兔起鶻落,等到裴元連殺兩人,後面那兩個有些睏倦的道士這才反應過來,慌忙劍尖上揚戒備。

  正好玉師叔也聽到了,剛才長劍被劈斷的清脆斬擊聲。

  他霍然回頭,目中露出精光,口中叱喝道。

  「好賊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