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這究竟是誰的城池?
伏俟城西門外,慕容忠,麴崇裕率領眾將,恭迎唐使抵達。
黑衣黑甲的騎兵護衛下,李絢穿一身黑底金絲長袍,從遠處奔行而至。
衣袖起伏之間,仿佛能夠窺見衣下的戰甲。
城牆上下的吐谷渾人看到這一幕,呼吸不由得停滯了下來。
城中流傳已久的傳言突兀的出現在眼前,所有人都忍不住瞪直了眼睛。
「吁!」李絢手微微一拉,戰馬瞬間停下,他抬頭,冷冽的雙眸掃過眾人。
瞬間,就是一沉。
那些曾經跟隨他征伐的吐谷渾戰士,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隨即,李絢的臉上已經滿是溫和,騎在馬上,看嚮慕容忠,麴崇裕,含蓄的笑著的拱手:「二位,久見了。」
「見過王爺,王爺請!」慕容忠有些手忙腳亂的伸手,同時說道:「家父已經在城中準備了別院,請王爺和眾使暫歇。」
李絢點點頭,輕輕夾馬,緩慢前行。
慕容忠,麴崇裕,趕緊上馬跟上。
李絢淡淡的開口:「如今吐谷渾城內,有多少外使到了?」
「很多,西域諸國得知吐谷渾復國,興奮異常,已經有十幾個國家的使臣抵達吐谷渾,參加吐谷渾復國儀式。」慕容忠一句話說完,下意識的咽了咽唾沫。
「嗯!」李絢微微頷首,平靜的說道:「只要他們不是來看熱鬧的就好。
吐谷渾復國艱難,只要不是今日復國,明日被滅,相信一切都會向好的。」
慕容忠一愣,隨即滿臉強笑的說道:「必定不會如此。」
李絢笑笑,不再說話,然後騎馬帶著兩百黑甲騎兵進入到了城池之中。
其實誰都清楚,這些所有的使者,來到伏俟城並沒有懷著什麼好心思。
大唐和吐蕃兩大強國開戰,吐谷渾在大唐扶持下重新立國,一旦他們成功復國,必將對支持大唐的一眾小國帶來無比的信心。
可一旦他們今日復國,明日就被滅國,到時候,被打臉嘲笑的,不只是吐谷渾,還有大唐。
西域各國,也會對大唐失去信心。
但是,吐谷渾會永遠失去再度復起的希望。
李絢這一番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一樣狠狠刺入慕容忠的心底。
他的臉色難看的可怕
麴崇裕隨在一側,滿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甚至就連嘴巴都一直張開,忘了合上。
南昌王在長安時,不是這樣的啊?
為什麼一個翩翩瀟灑,身形俊朗的當朝郡王,到了邊境,就成了這麼一副冷殘的殺神模樣。
言語之中的尖酸刻薄,更是麴崇裕想都沒有想過的。
……
越過城門進入伏俟城中,李絢下意識的朝著側畔的小巷一看。
密密麻麻看不見有多少的黑衣人影,趴在地上,不停的低聲念誦著。
黑衣人影從小巷一直向外蔓延出去,仿佛一眼看不到盡頭。
李絢回過身,面色平靜的向城中而去。
黑衣天王的信眾,已經蔓延到了伏俟城了嗎?
慕容忠緊緊的握著拳頭,想要說些什麼,但嘴巴卻下意識緊緊閉著,根本開不了口。
一旁的麴崇裕想勸,但卻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其實他從來到伏俟城就聽到了有關黑衣天王的傳說,但從來沒有怎麼在意。
以南昌王的軍功,有那麼一些吐谷渾的信眾,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更別說他還是當朝郡王。
可是當昨日,慕容忠親自來到城門兩側,指揮手下士卒開始封鎖道路,禁止百姓靠近時,麴崇裕感受到了慕容氏強烈的忌憚。
但今日,他依舊在城門兩側,還有左右道路的小巷中,看見密密麻麻的黑衣天王的信眾時,他頓時感到一股毛骨悚然。
回頭,更多的黑甲騎兵被留在了城外的軍帳之中,軍營迅速的擴張了開來。
側身看向當先而行的李絢,麴崇裕心裡一時有個荒唐的念頭閃起:「這究竟是誰的城池?」
……
抬眼,一座金碧輝煌的王宮出現在李絢面前。
李絢眼底閃過一絲冷笑。
有人喜歡用誇耀財富,來讓他人崇拜,但有這份重修王宮的財富,還不如拿去好好的提升士卒戰力。
吐谷渾王終究心胸有限。
「王爺這邊請!」慕容忠指向王宮側畔一座深宅大院,拱手說道:「那裡是為王爺準備的別院,略有簡陋,還望王爺恕罪。」
「無妨。」李絢淡淡的擺擺手,轉頭看向四周,上百名精銳騎兵在來回巡邏,李絢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這裡很不錯,起碼夜裡能夠好好的睡著。」
慕容忠嘴角忍不住的一抽,但隨即,他就說道:「王爺放心,今日之伏俟城,已經是銅牆鐵壁,吐蕃人休想輕易進來。」
李絢側身看嚮慕容忠,眼角微微一低,嘴角微微翹起。
雖然不明顯,但不屑之意清晰傳來。
慕容忠剛要開口,李絢已經調轉馬匹朝著別院而去。
「姐父,你看他。」慕容忠已經是心裡無比氣惱,轉頭看向麴崇裕抱怨了起來。
「大唐天使降臨,岳父應該親自出城迎接的。」麴崇裕說完,掉頭朝李絢跟了過去。
慕容忠一愣,隨即追上去說道:「這不是要讓南昌王先換衣洗浴,然後再……」
「那叫召見。」麴崇裕停下馬匹,死死盯著看嚮慕容忠說道:「吐谷渾即便復國,位也在大唐郡王之下,即便是不在城門迎接,也應該在王宮門前等候,而不是先讓南昌王沐浴更衣,然後再行召見,你們是在給南昌王難堪,還是在給大唐難堪。」
「不是,不是。」慕容忠趕緊擺手解釋,說道:「這不是看王爺沿途勞累,想讓他多做歇息……」
麴崇裕深深的看了慕容忠一眼,然後一拍韁繩,快速的朝李絢追了過去。
慕容忠突然一下子頹然了下來。
他何嘗不知道這裡面的敏感,但是慕容氏想要立足,就絕對不能只依靠大唐,得靠他們自己。
……
李絢騎在馬上,看著深深的院落,滿意的點點頭。
他一揮手,兩百騎兵已經率先而入。
府內原本的僕役和護衛,全部都被趕到了一邊。
整個院落所有的一切要害,全部都黑衣衛士為占領。
「王爺!」麴崇裕追了上來。
李絢平靜的回頭,微一頷首,便已經翻身下馬。
「王爺。」麴崇裕跟著下馬,然後快速的說道:「吐谷渾王正在洗漱沐浴,一會就過來拜見王爺。」
李絢詫異的回頭,說道:「不是明天再見嗎,今日有什麼好見的。」
麴崇裕面色勉強的笑笑,說道:「王爺畢竟是奉陛下之令而來,天使駕到,吐谷渾本應當在城門迎接的。」
李絢擺擺手,說道:「本王不在乎那些虛禮,大典之前,還是少讓吐谷渾王拋頭露面的好,吐蕃人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刺殺他的機會。」
「王爺有所不知,這伏俟城,慕容氏為了復國大典,已經前前後後清洗了十幾遍,所有的吐蕃細作,全部都被是清除乾淨了。」麴崇裕趕緊朝李絢解釋。
李絢面無表情的看了麴崇裕一眼,淡淡的說道:「天山公,這話你信嗎?」
麴崇裕頓時一愕,回過神來的時候,李絢已經邁步進入了府邸之中。
「王爺!」麴崇裕趕緊追了上來。
李絢平靜的擺手,說道:「麻煩天山公告訴吐谷渾王,本王今日就不去拜見他了,明日大典之上再見便是。」
麴崇裕臉色難看的停下腳步,他知道,李絢還是有些生氣了。
換誰能不生氣。
千里迢迢而來,作為最尊貴的客人,李絢的待遇竟不是最好的,不惱火才怪。
「王爺若是有事就請招呼一聲,麴某就住在隔壁。」麴崇裕開口喊了一聲,然後就看見李絢腳步一頓,似乎點點頭,隨即就沒入到了院落深處,再也不見。
麴崇裕輕嘆一聲,無奈的轉身而走。
……
「父親,南昌王如何?」
年紀十六的麴豆兒,一米六的身高,略帶嬰兒肥,顯得十分可愛,但胸前誇張的飽滿太令人意外了。
麴豆兒站在一側,看向剛剛進門的父親,面露好奇。
她雖然之前是和李絢一起乘船從長安來的,但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皇帝賜婚,讓她給南昌王做側妃。
所以那個時候,兩個人雖略有朝面,但根本沒有任何接觸。
現在到了伏俟城,為了明日一切順利,麴崇裕還是將所有事都告訴了麴豆兒。
所以麴豆兒,現在對李絢的一切都非常好奇。
「南昌王很好,豆兒先回去吧,明日就能見到了。」麴崇裕溫和的對著麴豆兒點點頭。
「哦!」麴豆兒應了一聲,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返回來後院。
看著女兒離開的背影,麴崇裕忍不住的輕嘆一聲。
「怎麼了?」坐在胡凳上的慕容儀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低聲看向夫君,關心的問道:「出什麼事了?」
「岳父沒有去城門迎接南昌王,之後也沒有在皇宮迎候,給南昌王的待遇就像是在對小國王侯一樣。」麴崇裕忍不住搖頭,說道:「南昌王已經有些惱了,明日大典之前,應該不會再見岳父了。」
慕容儀一愣,隨即臉色難看的說道:「那件事情,南昌王還不知曉?」
麴崇裕苦笑著點點頭,說道:「應該還不知曉。」
慕容儀立刻忍不住的站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不行,得去找父王。」
「別去。」麴崇裕開口叫住了慕容儀,微微搖頭道:「伱若是想讓豆兒嫁過去好一點,就別去。」
「為何?」慕容儀滿臉驚愕。
「因為南昌王和慕容家的關係並不好,世子刻意不讓岳父先見南昌王,而南昌王則本身就沒有要見岳父的打算。
看起來更是明日一過就要離開的架勢,雙方其中的嫌隙一望可知。
若是因我等之故讓南昌王覺得麻煩,那以後豆兒嫁過去,恐怕就不好過了。」
「你是說,南昌王不覺得父親能守住吐谷渾,也沒有絲毫想要幫助的打算。」慕容儀不是笨蛋,李絢的用意也不難猜。
「不然,你以為天后讓為夫來,是做什麼的。」麴崇裕輕輕的說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