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錢塘賀知章,狂客少年郎
「未曾想,今日竟在這裡見到元方世叔,實屬絢之幸也!」
李絢面色肅然的對陸元方還禮,誠懇說道:「絢原計前往吳郡時,再去太湖拜訪,未曾想今日便見到了世叔,實在慚愧,本應絢上門拜訪的!」
陸元方伯父陸柬之乃是太宗朝時司儀郎、崇文館學士,同時也是當時三大書法家之一。
歐,褚,陸,三人齊名於世,可見其人之能。
歐自然是李絢外祖歐陽詢,褚則為大唐前相褚遂良,陸,便是陸元方伯父陸柬之。
陸柬之不僅出自吳郡陸氏名門,甚至還是故秘書監、永興公虞世南的外甥。
原本歐,褚,虞三人並稱,在虞世南過世之後,陸柬之立刻頂了上來。
陸元方一人,便已經勾連起了東南數大世家。
「希仲也未曾想到王爺會在揚州停留,故而聽到消息之後,才前來湊熱鬧。」陸元方伸手扶起李絢,然後才指向眾人說道:「這位是揚州兵曹參軍王哲,這位是他的族侄王炎。」
李絢立刻就明白了王哲並非揚州本地人,但王炎卻是揚州王氏的子弟。
「見過王兵曹,王炎世兄!」李絢非常客氣的拱手行禮。
「不敢不敢,見過南昌郡王。」王哲和王炎同時惶恐的還禮。
揚州王氏不過是太原王氏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分支,哪有那種資格和常朝郡王稱世兄。
李絢可以客氣,但是他們不能信以為真。
「這位是今科士子許諱之,才華橫溢,明年春闈揚州最有把握考中進士之人,甚至可以一窺狀元之位,」陸元方目光溫和的看向了許諱之,眼神中帶著激勵。
「許兄!」李絢微微拱手,然後有些思索的說道:「如果本王沒記錯的話,揚州許氏出自蜀漢名臣許靖。」
「王爺所言無差,學生正是先祖第十五世孫。」許諱之眼神中露出一絲驚訝,趕緊恭敬還禮。
李絢點點頭,揚州許氏出自錢塘許氏,也就是杭州許氏。
杭州許氏本朝最有名者,無過於前宰相許敬宗。
只可惜許敬宗雖被追贈為揚州大都督,但他名聲並不好,修史妄改,治家無方。
諡號為「恭」,「既過能改」,有過。
「令尊如今是在任左領軍衛郎將,本王記得數年前撫州及虔南寇亂,就是令尊帶兵平定的吧。」
撫州就在江西,所以李絢對於左領軍衛副將許陶印象深刻。
只可惜許陶常年領軍在福州,泉州,潮州等地,不回中樞……
「王爺謬讚,家父雖有能為,但一直都在嘉慶侯麾下征討,所賴上命所重,才有所成。」許諱之非常的謹慎。
朝中現在的諸位相臣對許家的印象並不好,特別右相戴至德等人,更是如此。
嘉慶侯陳政,歸德將軍,左領軍衛翊府左郎將,朝議大夫,嶺南道行軍總管,率領兵坐鎮閩南,開發漳州,功勳卓著。
可惜碰上了薛仁貴,裴行儉,程處弼這種絕世戰將,導致陳政難以青史留名。
「本王曾見過一名叫程行謀的士子,一句『慷慨丈夫志,生死忠孝回』頗見才情,你若想明年春闈有成,還需謹慎。」李絢難得的提點,許諱之和他原本印象的錢塘許家差別頗大。
「多謝王爺!」許諱之有些感激的躬身,就這一個名字,足夠他在明年春闈之時的把握多上兩成。
「嗯!」李絢點點頭,然後看向下一位,揚州四大家,陸家,孟家,許家的人都出現了,眼下只剩下兩人。
一個十五六歲穿一襲白色錦衣的少年郎,一個青色長袍,但明目皓齒的十二三稚童。
「這位是在下舅兄之子,錢塘賀氏子,故徐州刺史賀默之子,季真,見過南昌郡王。」陸元方招了招,白色錦衣,面色竭力平淡的年輕人,稍微上前半步,拱手道:「錢塘賀知章,見過南昌郡王。」
賀知章。
李絢心裡一跳,面上順勢略帶驚訝的說道:「是崇賢館學士賀紀、賀敳二位的從侄,在神都時,便偶聽二位學士有侄聰穎,未想今日得見,實乃有幸。」
賀知章的祖父賀德仁在前隋時,便是國子學士,後來進入本朝後,又歷任太子中舍人,太子洗馬,太子學士,雖然很快病故,但也因此躲過了一場大難。
因為賀家侍奉的太子,是隱太子李建成。
再加上賀家又與齊王李元吉友善,故而太宗一朝和高宗一朝,賀家子弟雖然興旺,但都不為朝廷中樞所重,原因在此。
賀知章年少成名,但真正起家還是在武周以後,玄宗時期,這其中原因頗為令人唏噓。
「王爺謬讚,學生聽聞子安先生抵達江都,不知可否能得一見。」賀知章直直的盯著李絢,毫不遮掩的說出了自己的心中想法。
想要什麼,想說什麼,少年英才,異常直接。
在他的心中,王勃這個當代文壇大家的地位,要遠遠超過李絢這個當朝郡王。
四明狂客,心中自有所重。
李絢曬然一笑,坦率的說道:「先生出城訪友去了,至於去到何方,本王也沒有過問。」
賀知章是奔著王勃來的,說話自然直接。
不過看看四周的眾人,其實不少都是奔著王勃來的。
「不知道先生何時得回,在下也好去拜訪。」賀知章咬咬牙,儘管面色有些艱難,但還是忍不住追問一句。
「明日晚間必然歸來,因為本王后日上午便要南下潤州,賀賢弟若是有閒,便可到驛館求訪,不過先生是否得見,那就要看先生的意思了。」李絢的態度十分溫和。
這並非是因為賀知章是後世名人,而是因為他背後站著的錢塘賀氏,還有吳郡陸氏。
東南真正的掌控者,開始在李絢面前露出了一絲痕跡。
「多謝王爺!」賀知章微微鬆了口氣,向後退了開來,但他的眼中帶著一絲興奮。
賀知章和王勃,李絢忍不住有些想笑。
感覺上去明明是兩個時代的人物,可誰知道,他們之間的年齡相差僅有十歲。
「王爺!」孟清然從後面走了上來,指著最後那名十二三的稚童說道:「這位是永昌伯世子,梁伏,」
青色長衫,明目皓齒,臉色稚嫩的梁伏立刻朝著李絢拱手道:「梁伏見過南昌郡王。」
「見過梁賢弟!」李絢非常認真的回禮,但他的眼睛卻看向了一旁的孟清然,還有陸元方。
兩人的臉色同樣帶起一絲怪異,因為他們都知道,眼前這個稚童,就是個小女童。
「不知南昌郡王在洛陽時可曾見過家父。」梁伏如同賀知章一樣,直勾勾的盯著李絢,但梁伏神色更為緊張。
李絢眉頭微微一挑,不由得回憶起在神都苑的那一夜,死在手裡的千面佛高要,還有死在左千牛衛密牢之中的長安庶子金福。
永昌伯梁鳴的令牌落在他們手裡,永昌伯恐怕也難得倖存。
「似乎曾經錯身見過,但並未搭話。」李絢稍微思索,說道:「本王因有聖命,提前啟程,故而未能參加太子的冊封大典,永昌伯應該是太子冊封大典之後才會啟程南歸,應該比本王要晚上三五日,且有事的話,應該還要更晚,怎麼,永昌伯並無給府里傳信嗎?」
這一次洛陽之事,任誰都沒有想到,皇帝會在太子三十六日喪期之後,就可宣布李賢成為新太子。
所以原本的日程不得不往後拖延數日,如果有所封賞和任命的話,時間拖的可能還要更久。
甚至回不來都正常。
「不知道。」梁伏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但隨即神色清明的拱手道:「多謝王爺。」
「公子客氣!」李絢抬頭看向陸元方,笑著說道:「今日見到諸位顯達,本王總算稍微恢復了些許自信,這天下間,並非人人都是王子安,楊令明之輩,不然這天下間,哪裡還有我輩施展餘地。」
楊炯九歲考中進士,王勃六歲能文,九歲指瑕,十六及第,天才都早。
賀知章,還要差上一些,但此刻他的眼神中,卻閃過一絲不甘。
但人生數十載,誰前誰後,又哪裡是一時便能定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