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8章 張柬之,已經可以拿來當宰相用了
臘月十三,輕雪飄搖。
太極宮人員往來匆忙,腳步不敢停歇。
年底時刻,地方朝臣返回長安,如今雖然只是十三,但已經有不少人提前入京了。
兩儀殿中,李絢坐在御榻之上,看著坐在一側的郝象賢問道:「你剛才說誰來著?」
「閻朝隱,趙州欒城人,文采華麗,氣象萬千,文章雖無《風》、《雅》之體,但極善構奇,令人驚奇。」郝象賢稍微停頓,然後接著說道:「其兄閻鏡幾、弟弟閻仙舟在當地都很出名,如今兄弟三人都已經來長安備考。」
李絢微微點頭,說道:「卿說文采出色,必然不會有假,找時間,卿辦個詩會,讓他們這一屆的士子碰一碰,朕想看看,他們能夠排列幾何?」
「是!」郝象賢立刻肅然拱手。
另外一側,張柬之站了起來,面色拱手道:「敢問陛下,可是要預設明年科舉之事?」
李絢詫異的看向張柬之,點點道:「朕是有此意,打算在明年科舉,取以河北士子,位列狀元、榜眼和探花之列,以求穩固明年河北人心。
不過科舉結果究竟如何,還得他們自己去考,若是最後,這閻朝隱的考卷能出現在朕面前,朕會給他一個機會的。」
張柬之略微沉吟,但還是拱手說道:「若是其人文章不成,陛下還會如此嗎?」
「朕知道張卿是什麼意思。」李絢神色肅然起來,認真說道:「能出現在朕面前的文章,那麼必然有當界士子前十之選。
若是其人文章不實,那麼便以探花待之,探花者,本就偏文詞之道,是最適合的。」
「但是陛下,若是有人文章出色在其之上,難道也要勉強將其按於其下嗎?」張柬之拱手,然後補充說道:「臣只是假設一二。」
「何謂出色呢?」李絢很隨意的反問,張柬之微微一愣。
李絢擺擺手,說道:「諸進士文章,若能出色,當為狀元之才,若不得狀元,便是榜眼,若其人連狀元和榜眼都考不上,便不算是出色,甚至從朕而來,哪怕是狀元文章,朕亦能挑出不少問題來。」
張柬之頓時被李絢一句話反駁的說不出來。
李絢笑笑,輕嘆一聲,說道:「好歹朕沒有打算讓你任御史中丞,不然恐怕你就得像當年魏相之於太宗皇帝一樣,天天找朕的麻煩。」
「是臣之過。」張柬之立刻拱手。
李絢擺擺手,說道:「探花不過是個名頭,但若是於國有利,朕必然會另作他用。
張卿的意思朕懂,無非就是擔心朕選的,會是在一二甲墊底的人物,然後耽誤了真正的英才。」
張柬之拱手道:「臣冒失。」
「你說的是對的。」李絢搖搖頭,目光看向前方,說道:「朕於國而行,改動榜單,於大局有利,但卻於私人有失,這樣吧,若是到時候,諸卿推舉上來的第三名,張卿以為朕對其有失,那麼公布之後,朕便讓他到你那裡任職吧。」
「陛下?」張柬之神色詫異的抬頭。
「蔣儼沒了,空出一個光祿寺少卿。」李絢停頓,然後說道:「你先去做一任光祿寺少卿,檢校太子右諭德,檢校諫議大夫,若是明年你覺得針對被閻朝隱擠下去的人有虧,那麼你提出來,朕於半年之後,授他為光祿寺太官署丞,如何?」
張柬之不由得沉吟了起來。
不是狀元,不是榜眼,哪怕強行擠進前三,最後恐怕也是在半年曆練之後,授官從八品下的大理評事、律學博士、太醫署丞一類。
太官署丞也是從八品下,掌供祠宴朝會膳食,距離皇帝極近,也是一個機會。
張柬之抬頭,認真拱手道:「多謝陛下。」
李絢微微擺手,說道:「這個機會,朕可以每年給你,但只針對榜單的第四人,但是你要想清楚,其人等同於你在推薦,將來出了事情,你是要擔責任的。」
「是!」張柬之面色頓時凝重起來。
「所以,這個機會,你能不用就儘量不用,多謹慎。」李絢看著張柬之認真的點頭,微微笑了起來。
他敢肯定,自己這番話說出,張柬之絕對不敢輕易用這項權利。
但如果他真的用了,或許李絢真的走眼也說不定。
走眼了就得認,李絢哪怕如今是皇帝,但犟這種東西在他身上不多,他早就和自己和解了。
當然,除了征伐新羅。
李絢轉身看向郝象賢,問道:「本屆士子當中,還有什麼出色的人物嗎?」
「有!」郝象賢看了張柬之一眼,然後才看向李絢說道:「本次科舉有兩人最為知名,一名是來自揚州的士子張若虛,文詞俊秀馳名於長安;還有一人,是出身河東的張說,文屬精壯,甚是出奇。不過長安人以張若虛為明年士子之最。」
「因為他出身揚州。」李絢平靜搖搖頭,然後轉口說道:「但就如今看來,張若虛,張說,閻朝隱三人,便是明年科舉熱門了,不過要到真的面前,他們還需要過李相那一關,畢竟便是天下大才,不中科舉,也是枉然。」
皇帝只管殿試,之前的吏部科舉試,他是不管了。
若是連吏部科舉試都過不去,就更別說是殿試了,而在殿試之後,宰相們會從士子當中,選出十人送到李絢面前。
只有這十人,才算是真正的英才。
「陛下!」張柬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拱手道:「臣建議在吏部試的時候,也進行糊名,如此一來,便能讓更多有能力的士子,科舉入第。」
李絢的呼吸不由得停頓了下來。
科舉糊名,是他去年在殿試的時候提出來的。
之所以當時沒有那麼反對,是因為吏部試已經過去了,該考中科舉的,都已經考中科舉了,便是殿試也不過是分個名次而已,李絢一提出,群臣便贊同的過去了。
但是如今,張柬之要在吏部試就施行糊名,這就有些讓李絢為難了,他擔心這事不好通過。
李絢沉吟片刻,終於開口說道:「明年科舉,是李相任主考官,年底的時候,你拉上狄懷英和姚崇宋濂去找他,你們四個若是能夠說服他,那麼你們便和他一起上本,若是不能就算了。」
「臣領旨。」張柬之頓時就聽出來李絢話里的支持之意,但是李絢很小心的沒有直接出面。
坐在一旁的郝象賢卻聽出了別的味道。
狄懷英,張柬之,姚崇和宋濂,科舉糊名這麼大的事情,皇帝信任的只有這四個人。
其他王勃,陳子昂,賀知章,楊炯,杜審言這些人,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之列。
「好了,便如此吧。」李絢微微擺手,兩側眾人立刻起身道:「臣等告退。」
「太子留下。」李絢抬頭看向了李志昭,李志昭立刻拱手:「喏!」
李絢起身,說道:「好了,走吧,跟朕去甘露殿用膳,順帶說一說今日的事情。」
科舉糊名,科舉不糊名,這裡面涉及到天下朝堂未來權利之分的關鍵,李絢總要和李志昭說一說的。
免得哪一天有人給他推薦什麼英才。
「喏!」李志昭立刻跟著李絢一起從左廂房出了甘露殿。
……
行走在宮道上,李絢依舊在想著事情,突然,面前的天地突兀的一亮。
李絢腳步頓時停下,就見前方的宮門處,一道陽光從頭頂的陰雲中落了下來,落入到宮道上。
隨即大片大片的陽光落在地上。
天地之間一片溫煦。
李絢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他抬起頭,看向上方的天空。
不知道什麼時候,輕雪已經停了,大日從烏雲之中掙扎出來,肆意的在冬日的長安城灑放著光芒。
「來人,傳太史令。」李絢側身,冷聲下令。
徐祿立刻肅然拱手,然後快步的轉身離開。
李絢深吸一口氣,看向李志昭,說道:「走吧,回去吧,我們今日便在兩儀殿簡單的用膳。」
「喏!」李志昭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還是認真的拱手。
很快,小半的午膳就被搬到了兩儀殿中。
李絢和李志昭快速用完午膳之後,太史令李諺已經快步的來到了兩儀殿中,拱手道:「參見陛下。」
「平身吧,你知道朕找你是為什麼的,直接說。」李絢直直的看著李諺。
李諺拱手,然後面色肅然的說道:「啟奏陛下,今歲冬日,雪下四次,最後一場雪便是今日這陣輕雪,剛剛落地便停了,之前的一次,還是十一月初定那場大雪。」
「也就是說,拋開今日這場不算雪的雪,上一次的雪,還在一個半月之前。」李絢目光抬起落在外面的天地之間,平靜的說道:「而以朕的目光來看,今年冬日裡,怕是再難有雪了,所以,李卿,若是如此,明年會如何?」
「乾旱!」李諺面色凝重的拱手,然後說道:「起碼是輕旱,若是來年一二月間能夠有所降水,則可以緩解,但……」
「若是一二月間水量不足呢?」李絢直直的看著李諺。
李諺面色難堪的躬身道:「明年會有大旱,天下大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