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3章 言辭如刀,皇帝一番話,真的能說死人
揚州大都督府大堂之中,李絢面色冷漠的看著兩側的刺史。
劉景先,岑長倩,段寶玄,蕭嗣業,常御,李靄,李緒,王方麟,張潛,張涉,敬暉等諸州刺史都站立兩側。
一本藍色的奏本放在了李絢的面前,賀知章站在堂中肅然垂首。
「好啊,好啊,騙都騙到了朕的頭上。」李絢抬頭,咬牙道:「敬暉!」
「臣在!」敬暉面色肅然的站了出來,拱手領命。
「你是不是說過,台州今夏受颱風損失嚴重,然後上本請朕免去台州一年賦稅,有沒有此事?」李絢一聲斷喝,莫名的,敬暉下意識的跪了下來,拱手道:「啟稟陛下有此事。」
「那麼你自己看看,這裡面台州具體的災情,和你相報的,有多大出入。」李絢冷聲之下,手裡的奏本已經被他扔到了敬暉面前的地上。
敬暉眼中一臉的不明所以,但是他知道必然是出了差錯,而且很可能是大差錯。
敬暉快速的撿起奏本,打開看一眼,瞬間,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差錯,不僅是差錯,大差錯。
是要人命的大差錯。
「台州水災,朕數日之前,已經和揚州都督府,還有杭州刺史府,越州都督府準備調糧賑災,但是如今,派人一查才知道,台州的確是受災,但真正的災情損失,甚至都不到台州上報的三分之一。」李絢猛地一拍桌案,憤怒的喝道:「是誰讓你們如此的糊弄朕?」
「陛下息怒。」群臣齊齊拱手。
「桓彥范!」李絢猛然看向群臣之後。
揚州大都督府司馬桓彥范站出拱手:「臣在。」
李絢冷聲說道:「從即刻起,你兼任侍御史,然後親自帶一千折衝府兵前往越州,再從越州調一千折衝府兵,到台州親自查查此案,所有涉案人等,全部依律論罪之後,加欺君一等處罰,絞,斬,不必報請長安,由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段寶玄批准可斬。」
「臣領旨。」桓彥范立刻拱手,然後快速的轉身離開。
「陛下息怒。」劉景先站了出來,拱手道:「此事調查,處罰,陛下處置即可,但死刑批覆,還是送往長安,由大理寺覆核,然後陛下御筆勾決為好。」
李絢稍微鬆了一口氣,看向岑長倩說道:「岑相以為如何?」
「陛下,桓司馬如今前往台州,想來必然會有人反抗,反抗之後,即刻誅滅無礙,但是其後死刑諸事,還是大理寺審核,陛下親自勾決的好。」岑長倩和劉景先是同樣的意思。
李絢長長的鬆了口氣,說道:「便如此吧。」
「多謝陛下。」群臣齊齊拱手。
李絢的目光落在敬暉身上,然後神色不悅的說道:「現在說說他吧,他該如何處置。」
「陛下!」段寶玄站了出來,拱手道:「敬刺史初上任,便遇到災情,一直忙於救災,之後陛下又抵達,他根本沒有時間審核,故而臣以為敬刺史雖有失察之罪,但也應當有所寬宥。」
李絢看向劉景先和岑長倩,還有蕭嗣業,三人同時拱手道:「臣也認為應該如此。」
李絢點點,然後目光落在敬暉的身上,目光再度冷厲起來:「敬卿,段公做過大理寺卿,做過刑部尚書,做過兵部尚書,還有劉相,岑相,琅琊郡公的求情,朕今日便開恩一回,罰六個月以內,你的俸祿減半。」
「臣謝陛下隆恩。」敬暉驚訝的抬頭,他沒想到是這種處罰。
李絢笑笑,然後看向群臣道:「朕不是不同情理的皇帝,有的官員清貧,真要是一口氣罰三個月的俸祿,那麼他們這三個月恐怕真的要衣食無著了,所以從今往後,起碼朕這一朝,一口氣罰俸三月的事一般是不會再有。」
「陛下隆恩,光照萬里。」群臣齊齊拱手。
李絢擺擺手,臉色隨即冷漠的說道:「但有的時候,對於那些有錢的官員,朕這裡,一般也不會罰俸三個月,而是加倍,以儆效尤!」
「臣等謹遵陛下教誨。」群臣神色頓時凜然。
李絢再度看向敬暉,說道:「敬卿,你現在就回台州,配合恆彥范,將這件事情查清楚,三日之後,朕要啟程,給朕一個初步的結果,若是能徹底查清,這俸祿,朕也就不罰了。」
「喏!」敬暉沉沉的叩首,道:「多謝陛下隆恩,臣必定竭力以報。」
「去吧。」李絢直接擺手,敬暉再度躬身,然後起身腳步快速的離開。
李絢微微點頭,一個敬暉,一個恆彥范,又是一輩人在逐漸的露頭了。
「眾卿。」李絢的臉色再度冷了下來,看向群臣道:「俗話說,管中窺豹,以一而知百,朕知道諸卿多是這兩年初履職,很多事情都不是太清楚,但今日這事,朕相信各州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你們現在會回去,自查,三日之內,給朕一個結果,朕不處罰,但若是再有欺報,那就是不是斬首一個人的事情了。」
誅滅三族,李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群臣全都明白他的意思。
「臣等領旨。」群臣立刻拱手。
「退朝吧。」李絢微微擺手,群臣這才躬身道:「恭送陛下。」
李絢起身,轉身朝著都督府後院而去。
……
段寶玄在亭廊之間來回踱步,前方徐祿快步而來。
段寶玄趕緊攔住徐祿:「徐監,陛下他……」
「陛下今日在都督府歇息,順帶察覺揚州這幾年的檔案,老奴現在要回行宮去,順帶照料福昌公主。」徐祿拱手,然後快步的轉身而去。
段寶玄無奈的聳聳肩,好吧,揚州大都督府也足夠的安全。
轉過身,段寶玄朝自己的官廨而去,今夜,他恐怕要在官廨休息了。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在後院的窗口邊上,正有兩雙眼睛在看著他,一個是李絢,一個是梁茯苓。
「陛下,你說段公他知道了嗎?」梁茯苓側身依偎在李絢的懷裡。
「段公什麼人物,猜都猜到了。」李絢輕嘆一聲,說道:「你若是願意跟朕回京,那哪裡還用在意什麼旁人的目光。」
「還是不去宮裡好,在揚州,臣妾一個人說了算,到了長安,還得看別人的臉色。」梁茯苓堅定的搖頭。
李絢無奈的笑笑,劉瑾瑜雖然不是什麼嚴苛的皇后,但是宮裡的規矩,也不是習慣在外面的梁茯苓所能接受的。
更別說還有他們兩個的兒子。
「好吧!」李絢輕嘆一聲,說道:「既然你願意留在揚州,那就留在揚州好了,不過未免你想朕,朕還是給你再留個兒子的好。」
說完,李絢一把將梁茯苓抱了起來,直接朝著床榻而去。
一夜春光,旖旎風流。
……
揚州行宮,一名身材幹練,但神色頹然的中年官員被兩名千牛衛推入大殿之中。
李絢平靜的坐在御榻上,兩側是諸宰相刺史,還有一眾官員。
「你就是樂安縣令徐浦。」李絢平淡的看著這徐浦,問道:「就是你偽造災情,騙取朝廷賑濟的。」
兩名千牛衛後退,徐浦這才叩首道:「罪臣樂安縣令徐浦,拜見陛下。」
「罪臣。」李絢點點頭,說道:「這麼說來你自己認罪了?」
徐浦呼吸一停,抬頭拱手道:「罪臣不知道罪臣哪裡有錯,樂安地處偏僻,八山一水一分田,百姓衣食無著,罪臣只有用這種辦法,才能夠讓更多的百姓活下去。」
「聽起來你頗為自豪自己做的事情。」李絢目光平靜的看向兩側群臣,道:「你們也是嗎?」
群臣齊齊俯首,但眼中不少人都流露出不少不忍之色。
「每年夏季,整個江南時常都會遇到海風,你這裡沒有災情卻謊報災情,物資調運之下,很可能會造成無辜百姓枉死。」李絢目光直直的盯著徐浦。
徐浦直身,拱手道:「臣只是樂安縣令,管不著其他地方……而且其他地方有朝廷調任糧草賑濟,當無疑慮。」
兩側的群臣,聽到徐浦這麼說,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似乎,徐浦說的也沒錯,他只是樂安縣令,根本沒有必要去管其他地方的事情。
「你還是很自豪。」李絢輕輕冷笑,隨即他抬頭看向兩側群臣,問道:「諸卿知道他的問題在哪裡嗎?」
劉景先想了想,站出來拱手道:「請陛下指點。」
「聖人治世,孝悌、忠義、仁義、禮智、信勇。」李絢目光冰冷的看著徐浦,說道:「朕以百官治理天下,不僅如此要求百官,同樣也要求百官能夠將治下百姓,都教導成孝悌、忠義、仁義、禮智、信勇的百姓,而不是只知欺詐,哄騙,懶惰的罪民。」
徐浦猛地抬起頭,驚恐的看著李絢。
李絢僅僅一句話,整個樂安的百姓,日後出門在外,就都會被扣上欺詐,哄騙,懶惰的帽子,甚至會一直傳揚下去。
「百姓活不下去,那麼就去想走正道的方法去讓百姓活下來,你自己想不到,是你自己無能,而不是真的沒有辦法,你還有州郡上官,他們上面還有朕,你完全可以一層層的找上去,但你不想,你也沒有去,你只用這種邪門歪道的方法治理百姓,但你治出來的能是什麼好百姓,誰要你這種百姓。」李絢滿臉的唾棄。
徐浦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忍不住的瑟瑟發抖。
「你不過是個求名之徒罷了,而且還是愚蠢的被人利用的求名之徒。」李絢冷哼一聲,然後抬起頭看向群臣道:「去查,有如此愚蠢的縣令,樂安的糧食不可能會真的落到百姓的手裡,還有台州刺史府,必定有人協助,而這協助之人,必然收到了下面人的賄賂,不會是他這個蠢貨,肯定是他下面的人。」
「喏!」劉景先肅然拱手。
「至於他。」李絢輕輕冷笑,說道:「押回長安,三司會審,然後定論上下,編傳天下,朕要讓他這個蠢貨的名字,永遠都被烙印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噗!」的一聲,徐浦一口鮮血已經直接噴了出來。
人也軟軟的倒在地上,徹底沒了呼吸。
群臣猛然間一個寒顫,言辭如刀,皇帝一番話,真的能說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