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8章 李絢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河北(22)

  第1778章 李絢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河北(2/2)

  開元二年,十月初一。

  朔風森寒。

  太極殿前,數百名長安九品以上官員,肅然站立。

  一身明黃袞龍袍的李絢平靜的走下玉階,他的身後,數十位朝中四品以上朱紫大員,每人手捧一副畫像,前往兩儀門。

  其他四品下的群臣只能在原地站立看著,目光滿是渴望的看著二十多名小輩,跟在諸位重臣的身後,前往後宮。

  過兩儀門,甘露門,便是後宮之首。

  甘露殿。

  甘露殿往東,至太清殿,再往北,便是凌煙閣的所在。

  今日,便是凌煙閣重新開閣的日子。

  不僅重新修建好凌煙閣要接受群臣的檢驗,同時好不容易繪製好的凌煙閣功臣畫像,也要送入凌煙閣接受供奉。

  天下矚目。

  相比於之前,這一次送入凌煙閣的功臣畫像多了三幅。

  汴國公劉仁軌,絳國公裴行儉,代國公薛仁貴。

  四品以下的官員,無法進入後宮,無法前往凌煙閣一睹真容。

  只有四品以上的大員,還有諸功臣子弟,才有資格前往凌煙閣。

  ……

  凌煙閣前,劉瑾瑜,劉舒璧都帶著自己的孩子,攙扶著先一步入宮的劉仁軌。

  劉瓊玉本來也想來的,但是劉瑾瑜拒絕了,五娘八月底才剛剛生下來七郎李志景,如今正在休養。

  倒是劉瑾瑜,七個月的身孕,行動之間絲毫沒有影響。

  不過也是,她畢竟已經生了三個孩子,現在肚子裡懷的是第四個。

  李絢帶著群臣,來到了凌煙閣前。

  高聳四丈,廊檐飛翹,四閣飛天,嶄新的凌煙閣出現在百官的面前。

  劉瑾瑜帶著劉舒璧,福昌公主,還有李志昭,李志明,李志高几個,微微福身:「參見陛下。」

  「平身!」李絢趕緊讓眾人起身,然後才對著劉仁軌拱手道:「岳翁,孫婿敬香了。」

  「陛下請!」鬚髮皆白的劉仁軌微微躬身,他的神色之間帶著一絲激動。

  在他自己的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自己的畫像被送入凌煙閣,劉仁軌的心緒,一時間無比激動,也感慨萬千:陛下!

  李絢走上前,對著擺放在凌煙閣前高祖皇帝靈位,太宗皇帝靈位,以及高宗皇帝靈位沉沉躬身,然後才將三炷高香插入香爐之中,三躬身之後,才退了下去。

  群臣在李絢身後,跟著李絢一起對三幅靈位認真躬身。

  如今群臣對於李絢的繼位,已經傾向於認為李絢是繼承了李治的皇位。

  兄終弟及。

  李顯雖然登基,但卻是在洛陽登基,根本就沒有回長安拜祭太廟,沒有拜祭高祖,沒有拜祭太宗皇帝。

  他的登基儀式並沒有完全完成。

  如果硬扣細節,李顯是沒有完成登基儀式,他根本就不算大唐皇帝。

  李顯如此,李旦就更別說了。

  他活著的時候,是個傀儡皇帝,他死了,也不過是被追封為皇帝罷了。

  其他李重照,李重俊,更是還沒有成年,根本就不具備執政的條件。

  所以,如果從這些方面來講,李絢繼承的是李治的皇位。

  李治是李絢的堂兄,五胡十六國時,堂弟繼承堂兄皇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李絢繼承李治的皇位,這種說法在一點點的侵襲長安,乃至於天下人心。

  稍微後退三步,李絢轉身看向側方。

  歐陽通上前兩步走到了新修建的凌煙閣前,展開聖旨,高聲道:「惟開元二年,歲次丙戌,十月初一日,皇帝若曰:

  於戲!

  自古皇王,褒崇勛德,既勒銘於鍾鼎,又圖形于丹青。

  是以甘露良佐,麟閣著其美,建武功臣,雲台紀其跡。

  司徒趙國公無忌、故司空揚州都督河間元王孝恭……故徐州都督胡壯公秦叔寶、太傅汴國公仁軌,故司空絳國公揚州大都督行儉,故司徒并州大都督代國公仁貴等:或材推棟樑,謀猷經遠;或學綜經籍,德范光煒;或竭力義旗,百戰標奇……

  茂績嘉庸,冠冕列辟,昌言直道,牢籠搢紳,固以瞻伊呂而連衡,邁方召而長騖者矣。

  宜酌故實,宏茲令典。

  可並圖畫於凌煙閣,庶念功之懷,無謝於前載;旌賢之義,永貽於後昆。

  欽此!」

  「臣等領旨,陛下萬壽無疆。」前面的群臣齊齊跪了下來。

  「臣等謝恩,陛下江山永固。」後面眾多功臣子弟,甚至包括前面的劉仁軌也忍不住的跪了下來。

  劉仁軌一跪,劉瑾瑜,劉舒璧,甚至於太子,福昌公主等人也全都跪了下來。

  甚至於更遠處,所有的禁衛士卒,所有的宮中內侍,乃至於太極殿前的所有群臣,全部都跪了下來:「……恭祝陛下萬壽無疆,江山永固……陛下萬壽無疆,江山永固……」

  李絢深吸一口氣,向前一步,走到了凌煙閣的大門之前,然後用力一推,凌煙閣轟然洞開。

  ……

  一副又一副畫像被送入到凌煙閣中,太宗朝時的凌煙閣群臣畫像被送到二樓。

  劉仁軌,裴行儉,還有薛仁貴的畫像則是被送入到了一樓。

  群臣齊齊祭拜之後,才躬身退了出去。

  李絢深深的看了三幅畫像一眼,也跟著退了出去。

  「傳令宮中,每日祭拜不停。」李絢輕輕開口,劉瑾瑜立刻躬身道:「臣妾領旨。」

  「傳旨。」李絢看向諸功臣子弟,點頭道:「每年臘月三十日,諸功臣子弟,可入宮祭拜,以饗先人。」

  「臣等多謝陛下,陛下萬壽無疆,江山永固!」後面的年輕一輩的群臣齊齊叩拜在地。

  站在前方的張大安,李元軌,李大志等人,全部肅然躬身。

  「傳旨,修建凌煙閣事,禮部侍郎李訥,將作大匠裴匪舒,禮部郎中李思訓,太常博士薛稷,太子舍人殷仲容,太子崇文館學士顏昭甫等人,各升散官一級,諸餘如制。」李絢目光看向群臣之中。

  負責修建凌煙閣的李訥,裴匪舒,還有一眾工部官員;負責一直畫像的李思訓,薛稷,殷仲容,顏昭甫等人。

  一眾人俱都站出拱手,叩謝聖恩。

  李治的目光從顏昭甫的身上掠過,然後看向群臣,開口道:「兩儀殿準備了宴席,諸卿,一起去吧。」

  「喏!」群臣肅然領命。

  ……

  畫閣凌虛構,遙瞻在九天。

  丹楹崇壯麗,素壁繪勛賢。

  靄靄浮元氣,亭亭出瑞煙。

  近看分百辟,遠揖誤群仙。

  圖列青雲外,儀刑紫禁前。

  望中空霽景,驤首幾留連。

  王勃站在貞觀殿前,眺望凌煙閣,一首詩忍不住的念了出來。

  李絢輕嘆一聲,背手道:「望中空霽景,驤首幾留連。叔父,你說朕如今,還適合入凌煙閣嗎?」

  「凌煙閣當年是太宗皇帝,為紀念大唐功臣而建,陛下承接天命,創更宏偉之盛世,自然有資格進凌煙閣接受供奉的,不過……」王勃轉身,看向李絢道:「不過臣以為,陛下百年後,更適合在太廟接受陛下諸子孫的供奉,而不是凌煙閣。」

  「還是叔父能讓朕開懷。」李絢忍不住的笑笑,然後說道:「叔父請吧,朕與叔父,如今好好的說一說這河北之事。」

  「喏!」王勃神色肅然的拱手,眼底深處忍不住的閃過一絲凝重。

  巨大的河北地圖掛在了牆上。

  王勃手裡拿著一根竹杖,指著冀州道:「河北的問題,核心便是冀州,太行山腳下的博陵,清河,趙郡,乃至於滎陽,雖然同樣是繁華之地,但人口加起來也不如冀州,而這裡的世家是最多的。」

  李絢鄭重的點頭,他如果要解決河北的問題,冀州和幽州才是最重要的。

  「冀州之地,以劉氏,魏氏,馮氏,張氏,趙氏為主,其中姻親往來,常年不絕,甚至勾連崔盧李三家,與其共同侵占田地。」王勃在河北一年,藉助司農寺少卿的身份,著實查了不少事情。

  「劉氏,便是河間劉氏吧?」李絢輕輕的問了一聲。

  王勃立刻面色凝重的拱手道:「是,是皇后的母族,尤其是陛下稱帝之後,劉氏除了幫助陛下穩定河北以外,也侵占了不少土地,有的甚至還打著汴國公和太子的名號。」

  「所以暫時不能動他們。」李絢的面色凝重起來,他剛登基不過一年多的時間,還沒有到自掘根基的時候。

  王勃點點頭,李絢如果真的要冒進,王勃也會阻止他的。

  遍及天下的劉氏子弟,是李絢統治天下最大的助力之一。

  現在還不到動他們的時候。

  「劉氏畢竟有汴國公整頓家風,陛下只需傳話一聲,他們自然知道怎麼做。」王勃輕輕說了一聲。

  李絢點點頭,說道:「魏氏便是魏相之家吧?」

  「是!」王勃神色肅然,說道:「魏家自從魏相故世之後,便開始深耕地方,又有霍王相助,故而家世並未衰落,而且家風嚴謹,雖然有侵占田地之事,但並不嚴重。」

  李絢平靜的點點頭,魏徵雖然是名相,但僅止於他一人而已,其子女多與薛崔聯姻,已有世家之疾。

  「張氏是冀州最大世家,前相張文瓘家族,其子多任朝中大員,有萬石張家之稱。」王勃面色濃重,認真的說道:「其家侵占田畝亦是最嚴重的。」

  「兩個刺史,兩個少卿,都是朕用的重臣啊。」李絢輕輕冷笑,隨即搖搖頭,說道:「都不好辦啊。」

  「馮氏是尚書馮左丞家族,」王勃提到了馮元常,說道:「馮家在冀州雖然排名第四第五,但其貪婪之度,還要遠超前面幾家,而且手段也更加狠辣一些。」

  「馮元常?」李絢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說道:「馮卿歷來有剛毅忠直之名,多有功勞,他家何至於此?」

  「馮左丞的名聲其實算是一般。」王勃嘴角輕輕冷笑,然後說道:「馮左丞從弟馮元淑,多任地方縣令,為政揚善懲惡,為人生活簡樸,甚至與奴僕們一天只吃一頓,馬匹一天也只餵一頓草料,所任又不攜家眷,俸祿多餘則用來周濟窮人,簡樸廉潔至極。」

  「廉潔至極?」李絢清楚的聽清了王勃的嘲諷,他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就不對了。」

  世上真正清廉的官員,以海瑞為最,那位馮縣令聽起來比海瑞還要更加廉潔。

  「這是臣搜集的馮家侵占土地,致人死命之事,在衡水一帶,其家占地將近一半,有馮半城之稱。」王勃的眼中滿是冷笑。

  李絢輕輕點頭,說道:「看樣子在,馮卿怕是很難再上一步了,明年朕的目光將會放在河北,看看他會如何做吧,若是收斂一些,便讓其自查了事,若是不收斂,便調任黔州吧。」

  「是!」王勃肅然拱手。

  「趙家?」李絢抬頭看了王勃一眼。

  王勃臉色有些為難,但還是拱手說道:「河間趙氏,源自真定趙氏,和天水趙氏連宗,與清河趙氏是一家。」

  李絢直接擺手,說道:「雲麾將軍雖是清河趙氏嫡系,但不過幼房而已,和主支關係並不好,來往甚少,趙家之事,多與清河趙氏有關,吏部尚書藺仁基,吏部侍郎趙喧都是如此。」

  對於趙氏的事情,李絢比王勃知道的要多得多。

  「是!」王勃輕輕點頭,面色凝重的看著李絢。

  河北的亂局,若是追溯源頭的話,甚至能夠直接追到李絢的身上,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朝廷是一個態度,地方層層加碼,就是另外一個事情了。

  說到底,壓迫剝削河北人,永遠是河北人自己。

  如今李絢要介入,就要看,他要先拿誰開刀了。

  ……

  站在河北地圖之前,李絢沉吟許久,終於開口說道:「朕當朝主政,不當以構陷為事,所以一切以實證為先。」

  王勃站在李絢身後肅然拱手,這是正統的行事之法。

  「李墨。」李絢側身看向殿中陰影處。

  「臣在。」黑衣黑甲的李墨無聲的站了出來。

  「你派人去河北一趟,找到那些被迫害極深的家族,資助他們來長安告狀,朕要看看,諸家究竟是怎麼應對的。」李絢的拳頭緊握了起來,諸家的應對手段,將決定李絢對他們下手的狠辣程度。

  「陛下穩重。」王勃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可不好處理,不過有件事情,卻是可以提出來了。」李絢看向王勃,說道:「叔父,你檢校一個太子崇文館學士吧,朕要升孔學士為大學士,正好你頂上他的位置。」

  「孔惠元,陛下想要用冀州孔氏,來撬開河北的局面?」王勃頓時就明白,那位新任的太子崇文館大學士孔惠元,將會成為李絢處理河北之事的利刃。

  河北的事,終究要河北人自己來處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