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孝感動天,以功過論
夏日午後,陽光灼目。
穿一身黑底金絲蟒袍的李絢,一步步的從貞觀殿走出,十分的沉穩。
他雙手平舉在前,手裡捧一把一丈三的七步量天槊。
這是一把鑲金紅漆桑木步槊,仿太宗皇帝當年戰場所用的那把傳奇步槊打造的鋒利神兵。
刺甲穿牆,如同等閒。
貞觀大殿四周的禁軍將士,看到這把七步量天槊,個個露出了艷羨之色。
高宗李治繼位以來,仿造那把傳奇步槊打造了十八把相似的神兵利器,歷來只賞賜於立下重功的軍方將帥。
如今,這樣一把擁有特殊意義的重器卻落在了李絢的手上。
茫然的神色從李絢的眼中迅速的褪去,他整個人也迅速的恢復了平靜,還有堅定。
雖然說不知道李治為什麼要把這樣一桿步槊給他,但東西既然已經到了他的手上,其他人不管是誰,都別想拿走。
當年太宗皇帝就是手持這樣一把步槊,橫掃十八路諸侯,天下群雄莫能與之抗衡。
這樣的精銳步槊,即便是如今的皇宮當中,也沒留藏多少。
也就是李絢是當朝郡王出身,否則的話,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眼紅的上來搶奪了。
不過真正熟知當年歷史真相的人,對這把步槊就沒多少興趣了。
因為當年太宗皇帝真正厲害的並不是步槊殺伐之道,而是弓箭之術。
從高祖皇帝李淵開始一脈相傳的頂級弓箭射殺之術。
當年高祖皇帝年輕之時,就以神弓著稱。
手持一把神弓率十三騎剿滅河東龍門母端兒三千兵卒造反。
一把神弓雀屏中選,抱得竇氏貴女而歸。
太宗皇帝同樣也是射箭高手,戰場故事久遠,不必多說。
就說當年玄武門上,尉遲恭一箭射死了齊王李元吉,而隱太子李建成,則被太宗皇帝親手射殺,
皇族神弓秘術,藏於長安皇宮深處,就是普通皇族輕易也窺探不得。
哪怕是太子,尤其是太子。
李絢沒有回頭,只是一步步的朝前走去。
四周來往的官員看到這一幕,有的躬身行禮,有的竊竊私語。
李絢手裡的這把傳奇步槊,除了鋒利異常,穿甲刺盾之外,在關鍵時刻還能調動兵馬。
當然,提前是得到皇帝的授意,否則真要妄動兵馬,少不了一個陰謀造反的罪名。
而李絢剛才就已經拿到了皇帝的授意。
加上他皇族郡王的身份,婺州別駕,檢校左千牛衛中郎將之職,足夠李絢調動數百乃至上千的銳府兵。
突然間,李絢頓住腳步。
前方,一名身穿淡藍色男裝宮袍、不著絲毫粉黛的中年女官停在路邊,看到李絢出現,她立刻上前:「尚宮局鄭氏,見過南昌王。」
「見過鄭尚宮。」李絢趕緊躬身回禮,他曾經見過這位女官,是天后身邊的人。
從五品女官,掌導引皇后及賞賜等事。
「天后有旨,宣南昌郡王李絢見駕!」鄭尚宮轉身而行,李絢緊緊跟上。
大殿門口,李絢手捧量天槊,四周竟無人阻攔,這讓他無比詫異。
藩王大臣覲見是不容許攜帶兵刃的,李絢之前幾次見駕,身上攜帶的軟劍,暗箭,還有其他的一些小手段,全部都提前卸下。
之前他進貞觀殿也是這樣,如今只剩下一把步槊。
乳白色的紗簾之後,武后依舊在低頭批閱奏章。
李絢趕緊低身跪拜:「臣通儀大夫,婺州別駕,南昌郡王,拜見天后,天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跪拜的同時,原本被他捧在手裡的步槊,這一刻也徹底的平放在身前的地上。
李絢雙手後拉,撐在地上,距離步槊有一尺之遠。
「南昌王來了。」武后批閱奏章的手微微一頓,不經意的抬頭,目光落在李絢身上的步槊上,還有他恭敬無比的動作,輕輕一笑,然後問道:「本宮聽聞,你給王勃王子安求情了,怎麼,你很仰慕他嗎?」
「臣不敢欺瞞天后,的確如此。」李絢稍微停頓,然後誠懇的說道:「早年間,王子安被貶蜀中,蜀中士子爭相拜訪,蜀中世家更是屢次邀其召開詩會,然王子安皆置之不理,臣當年年少,亦曾嚮往,可惜一直未有機會!」
「王子安被貶蜀中,說起來還是本宮的不是。」武后輕聲一嘆,有些感慨的說道:「本宮當年得到《鬥雞賦》,興致高昂,送去與陛下同賞,然未曾想陛下勃然大怒,之後更是貶謫王勃離開長安。」
「天后憐惜其才,自然無錯,陛下為皇室親和,考慮也頗為周到;王子安境遇不安,只能怪其遇人不淑,遭遇可憐,與天后無關,也與陛下無關!」李絢拱手勸解。
武后神色放鬆了下來,稍微靠後,然後輕聲感慨:「王勃高才博學,詞情英邁,可惜了……」
「天后!」李絢再度沉沉躬身,語氣平靜但堅定的說道:「王勃有罪,然數年以來,朝廷法度已有責罰,臣聞,其最無比懊悔和自責之事,便是累及親父。」
說到這裡,李絢低聲念道:「『嗟乎!此勃之罪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矣。』還請天后念其心純孝,法外開恩,遷其父出交趾,讓其能侍奉膝下,為天下仿效。」
「看來,你是只感念其孝至誠,並無其他。」武則天突然開口。
「還有如何?」李絢微微一愣,但立刻俯身在地:「人身在世,父母如天地也。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只有不肖之兒孫。王勃純孝,天地自然感應。」
「南昌王至孝,本宮素來知曉,鞏弟也時常在本宮耳邊念叨。」武后有些欣慰的點點頭,隨即頗有些感同身受的說道:「賢兒,顯兒,還有旦兒,年紀太小,總不能體諒本宮和陛下之苦。」
「那就請天后督促,讓太子與太子妃,早日誕生麟兒,陛下和天后亦可享受天倫之樂。」李絢說著說著,自己竟也滿是感慨。
「彭王妃怕也是如此之想吧!」武后有些開懷的笑了起來,但僅僅是片刻之後,她就臉色沉了下來:「伱之所言,本宮會考慮,然此次前往東南,還需徹底的剿滅叛匪,另外不能影響進行秋賦。」
秋賦。
李絢立刻躬身道:「多謝天后指點,臣知道該如何做了。」
「嗯,你下去吧。」武后擺擺手,示意李絢離開。
「臣告退!」李絢站起來,對著武后再度行禮:「天后萬安!」
說完,李絢重新捧起步槊,小心的退出了乾陽殿。
……
「如何?」武后突然開口,目光掃向一側,兩道人影同時走了出來。
一個面冠如玉,神色坦然,藍色道袍輕舒合身,銀簪插於髮髻之上,氣度洒然,赫然正是世隱真人明崇儼。
另一個面色黝黑,眉頭緊鎖,穿一襲淺緋色官袍,頭戴黑色璞帽,一身嚴肅。
「元卿,如何?」武則天率先看向了後面之上,此時姓元名萬頃,北門學士元首之一。
元萬頃站在桌案右側,思索著,拱手道:「天后,南昌王天賦聰穎,性情敏銳,至孝至德,又善於人事,的確是朝野英才,宗室俊才,和朝散大夫趙鞏又是親眷……此次前往東南,必能有所斬獲,只是……」
「不要吞吞吐吐,直說。」
「只是其畢竟年輕,陛下又對其太過信重,容易影響大局,一旦出錯,情勢將不可收拾。」元萬頃言辭之間,刀鋒直現。
「嗯!」武后淡淡的點點頭,然後看向明崇儼:「你怎麼看?」
明崇儼淡淡的笑道:「有南昌王在,於大局不會有礙,因為陛下想要徹底平定東南亂世,南昌王必定會保證將天陰教徹底鏟草除根,不再成為朝廷隱患。」
武后轉頭冷冷的看向元萬頃,突然莫名的開口:「告訴丘神績,如果這一次拿不到慧覺的人頭,那他就不用回來了。」
「喏!」元萬頃臉皮微微一抽,他和丘神積的一點小心思這些被徹底的看穿,不過很快,元萬頃就收拾心思,坦然的拱手。
「慧覺兩大助手,東海王和西域王,本宮不希望他們中有一人跑掉。」武后看著元萬頃,冷冷的說道:「閻當時已經如你所言,前往東南,希望他能順利進入天陰總壇。」
「必然如此。」元萬頃十分鄭重的拱手,說道:「蜀中已傳回消息,賈輝昨日已『失足』落水,不會返回婺州,天陰能有的選擇不多,加之閻莊拿到了太子明堂印,天陰餘孽必然上鉤。」
「嗯!」武后微微點頭,擺擺手,道:「你們退下吧,南昌王的那份奏章,督促司農寺早日在兩淮地區展開,丘神績這一次前往歙州,也不是讓他單純去殺人的。」
「喏!」明崇儼元萬頃同時拱手,然後緩緩的退了下去。
只剩下坐在大殿正中,繼續批閱奏摺的武后。
此勃之罪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矣!
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
(可能有一個細節,很多人都沒有注意,李絢的表舅趙鞏,是武后的族姑的兒子,就是說,趙鞏是武后的表弟,李絢和武后還有一層關係)
(還有,可能我細節安排不到位,這裡也全說了,之前前文提過,彭王太妃,也姓王,五姓七家的太原王氏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