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7章 洞房花燭
巳時正,天光放亮
門下省,政事堂前。
李絢一身紅衣金甲,長劍懸腰,神色肅然,站在王德真,崔知溫,姚令璋,劉景先,岑長倩五位宰相左側。
諸相身後是六位尚書,九位寺卿,五監監正,御史大夫等人,密密麻麻排列出去。
兩側是禁衛將軍李榮,禁衛將軍李孝逸,左千牛衛將軍周乾,右千牛衛將軍李大志,左金吾衛將軍崔鼎,右金吾衛將軍薛訥。
剩下無數紅衣金甲的金吾衛士卒向外蔓延而去。
今日是天子登基以來,第一次科舉,科舉將招收三十六名各科進士。
數字中規中矩,展現皇帝執政一樣也是中規中矩。
規矩才是如今天下最大的秩序。
「吱呀」一聲,政事堂大門打開。
尚書左僕射陸元方,中書令李義琰,侍中歐陽通三人並肩而出。
站在最中的是中書令李義琰,陸元方和歐陽通站在兩側。
李義琰的手上捧著一隻檀木匣子,裡面放著九份由諸相每個人出一份的科考試題。
試題送給皇帝審閱之後,會由歐陽通,張大安,王及善三人帶往吏部,在吏部考院進行科考。
李絢一直盯在檀木匣子上,目光異常的凝重。
今日科考,歐陽通是主考。
今日的事情,如果處理不好,歐陽通不僅仕途完了,甚至他的名聲也完了,甚至還會影響到後人。
崔知溫的手段,瞞不過李絢,但是如何完善的處置,而不影響到歐陽通,才是李絢真正需要關心的。
……
崔知溫的眼角餘光始終落在李絢身上,看到李絢緊張的模樣,崔知溫心中忍不住的一絲冷笑。
陸元方,李義琰,歐陽通三人從人群當中走過,然後走向甘露殿。
群臣跟在三人身後,一起朝甘露門而去。
就在群臣離開之後,一隊千牛衛重新將政事堂封閉。
崔知溫走出門下省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嘴角忍不住的閃過一絲譏諷。
李絢沒有回頭去看崔知溫,只是平靜的向前。
群臣腳步停在甘露門外,再往前就是後宮了。
只有陸元方,李義琰,歐陽通三人穿過甘露門,進入到甘露殿內。
一時間,群臣的氣氛不由得微微一松。
隨即,眾人低聲討論了起來,這一次皇帝最後會選誰做的試題,每位宰相他們會出什麼樣的試題,尤其是最後的策論。
各位宰相的風格都不一樣,出的題也不一樣。
比如歐陽通,他出的題就偏大義氣節,而李絢出的題,歷來務實,又多與朝政有關。
其他的宰相也各有偏好。
這段時間長安市井之間不知道討論過多少了。
李絢依舊神色肅然的站在甘露門上,甘露門上,李竹對著李絢微微躬身。
李絢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這段時間太低調了,心思都放在了長安洛陽之外,天下各州,這讓很多人都覺得他很弱。
但是現在,半年過去了,李絢已經不再擔心他做什麼會引起天下大亂,藩鎮格局。
現在是他專心解決長安諸事的時候了。
突然,眾人一下子全部沉默了下來。
甘露門下,陸元方,李義琰,歐陽通三個人走了出來,這個時候,已經換做歐陽通走在中央。
他的手上已經捧上了之前的那個檀木匣子。
此刻的檀木匣子裡面,應該只有一份試題,只是不知道是誰的。
陸元方和李義琰稍微停步,歐陽通上前半步,對著群臣高喊道:「試題已出,群臣前往太廟祭告先帝。」
「喏!」群臣齊齊拱手。
歐陽通大踏步的上前,朝著太廟而去。
群臣立刻轉身跟上,李絢剛要走,陸元方突然叫住了他:「彭王留一下!」
李絢愕然的回頭。
陸元方無奈的聳聳肩道:「恭喜彭王了,你要在政事堂待三天了。」
「啊!」群臣大多聽到了這句話,忍不住回頭的同時,也徹底的明白,今日,這題是李絢出的題被選中了。
李絢臉上的愕然頓時收起,他對著陸元方認真拱手道:「絢遵令。」
然後李絢微微側身,看向身後道:「從今日開始,三日內,雍州地面加一級戒嚴。」
周乾,崔鼎,劉知柔同時站出,拱手道:「末將/下官領命。」
李絢轉身,對著陸元方認真拱手道:「一切就麻煩左相了。」
「嗯!」陸元方神色肅然起來,點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崔知溫看到這一幕,面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三日內,整個雍州加一級戒嚴。
這會令他很多事情都束手束腳,不過沒辦法。
李絢如今雖然卸任了軍權,但依舊是太尉,禁衛大將軍,依舊掌管著整個長安的安危,這也是諸王諸相,甚至太后同意的。
不過還好,崔知溫的手段放在了三日之後。
三日之後,科考結束,彭王大婚,足夠所有人的注意力從這邊移開了。
……
政事堂中,李絢平靜的坐在最上首,所有人都各自去忙,只有李絢被禁足在政事堂。
當然,李絢只是在這三日之內不允許離開政事堂而已,諸般事務依舊可以送到他的手裡。
他的消息也依舊可以傳出去。
但這裡是政事堂,李絢從這裡發出的每一條,每一條信息都會有無數人看著。
官面上的事情,他可以去做,但私底下的事情,除非他願意暴露在眾人之前,否則最好一件都別做。
李絢抬起頭,看向院中的松柏,心中一片肅然。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個時候的李絢,反而是最警覺的。
不知道多少消息被各處的密探源源不斷的挖了出來,然後送到了餘澤,王隱客和劉瑾瑜的手裡。
當然,還有趙鞏。
很多人都已經忽略掉了的趙鞏。
趙鞏如今雖然只是密衛統領,但是密衛副統領當中,還有一個右千牛衛郎將李墨。
很多事情右千牛衛也可以去做的。
更別說,還有陸元方。
……
李絢起身,走到了政事堂右側。
兩名主事坐在桌案之後,看到李絢,立刻起身拱手:「王爺。」
「將這些日子積攢的公文讓六房都拿過來。」稍微停頓,李絢說道:「另外傳令三省,將近日需送政事堂處置的公文,全都送過來,本王三日時間,儘量多處置一些。」
「喏!」兩名主事同時肅然拱手,其中一人更是直接轉身離開。
李絢如今在政事堂,並非囚禁於此,而是之前諸相就已經商量過,任何人的試題被抽中,就負責值政事堂三日。
三日之內,除政事堂會議之外,其他需要政事堂處置的事情,全部由李絢處置。
政事堂除了每日諸相會議,需要處置的國家大事以外,也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政事堂處置。
但這樣的事情,一般都由當日值政事堂的宰相來處置。
是的,政事堂每日都有一位宰相值守,很多不值得上政事堂會議,但下面又不願處置的扯皮之事,都會交由值政事堂的宰相來處置。
當然,也不可不處置,留到政事堂會議再來解決,不過這樣風評就不會太好。
但如今,李絢值守政事堂,三日之內,哪裡也去不了。
正好,他來好好的處置一下這些事情。
很快,大量的公文,被從迅速的處理妥當,發送回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御史台。
很多涉及到不同部門都不願意背鍋的扯皮之事,來回責任說不清的各州州務,御史台對各部官員彈劾等等,大量的事務從李絢的手中被處理妥當,然後被送往各部,發往天下州縣。
三日時間,各省各部大量積攢的公務被處置完畢。
很多事情一看就知道處理的很妥當。
很多事情哪怕是一時間看不出結果,但是從李絢的處理手段而言,這已經是最佳的處理方式了。
三日之後,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御史台都不由得長鬆了一口氣。
李絢在政事堂處置事務,一開始還好,到後來甚至倒逼各部官員加快處理事務的腳步。
偏偏他又是值政事堂,稍不注意,政事堂的斥責就會發下來。
輕一點還好,重一點的,一旦被納入記錄,立刻就會送到吏部從而影響未來前途。
李絢值政事堂,就像是有一根鞭子,時刻在眾人背後甩著一樣。
不過在這三日時間內,很多棘手的事情在李絢手裡被妥當處理。
三日之後,看著有些發空的值房,不知道多少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甚至很多人對李絢表示感激,尤其是那些被御史台彈劾,但實際上不少是被冤枉的官員,李絢雷厲風行的予以澄清。
還有大量地方刺史的不作為之事,李絢嚴厲斥責的同時,三日時間,在政事堂起碼裁撤調換了大量的州郡刺史。
這讓很多人驚訝的時候,也忍不住的敬畏和感慨。
這種事情,自從高宗皇帝病逝以來,已經很久都沒有發生過了。
即便是左相秉政,多數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的處理著各方的利益,朝政拖慢了許多。
也就是陸元方和王德真這些年輕一些的人上台才好些。
如今的李絢,讓很多人忍不住的響起了高宗皇帝。
……
三日之後,科舉結束。
李絢伸了個懶腰,從政事堂走了出來。
天色已經發暗,政事堂除了少數值守之人,其他人也都回家了。
李絢平靜的從門下省走出,他忍不住的回頭看了一眼,燈影昏黃。
科舉三日之內,一切平靜。
看起來平靜如常,但很少知道,這個不過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平靜罷了。
明日,李絢就要納鄭氏女為七品滕人,而明日,科舉弊案就會徹底爆發。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李絢轉身,一身紅衣金甲的李墨快步走了過來,同時將一封信遞上:「王爺,來信了。」
李絢接過,上面沒有名字,李絢皺眉:「這是是的?」
「是代州刺史崔神基。」李墨話剛說完,李絢頓時猛然難以置信的抬頭。
隨即,李絢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哈哈哈!」
……
登科及第,洞房花燭。
歡騰的喧鬧省在門外傳來,李絢拿起手裡的金色喜秤,挑開了鄭十五娘的紅蓋頭。
紅顏金釵,美目流轉。
李絢伸手從一旁接過交杯酒,遞給鄭十五娘杯,然後輕聲說道:「從現在起,你就是本王的人了,鄭家的事情,再和你沒有關係,知道了嗎?」
「嗯!」鄭十五娘咬了咬嘴唇,然後用力的點頭。
李絢笑笑,將手臂伸了出去,最後和鄭十五娘一起將杯中酒飲盡。
看著怯生生,沒有心機的新娘子,李絢握了握她有些冰冷的手掌,輕聲說道:「你在這裡休息,為夫去陪陪賓客,之後,再回來找你。」
「是!」鄭十五娘臉色莫名的發紅。
「呵呵!」李絢笑著起身,然後走出來新房。
來到院外,李絢剛剛站定,李朗稍微走近,低聲說道:「王爺,崔相入宮了。」
「嗯!」李絢順手接過毛巾,將嘴裡的藏酒一口全部吐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