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0章 請姑母退位,請陛下赴死

  第1690章 請姑母退位,請陛下赴死

  夜色之下,喧鬧了一夜的紫微宮再度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嗆人的煙霧悄然再起。

  一身紅衣金甲的武三思,臉上帶著黑色面巾,捂住口鼻,帶著一隊人快步走到承天門下。

  城牆的遮掩總算是讓武三思好受了一些,他抬頭看向城門方向,咬牙罵道:「該死的彭王。」

  「阿兄,今夜情況怎樣?」武攸暨將一個水壺遞了過來,左手落回腰間劍柄的同時,目光忍不住的看向端門方向。

  「放心,今夜城牆上值守的人,全部都會流動巡邏,任何人都不得停下腳步,若不是擔心會出事,為兄就直接搞連坐了。」武三思的臉上帶出一絲狠辣。

  武攸暨微微點頭,然後低聲說道:「那麼大局呢,陛下那裡有什麼辦法解決……」

  「誰!」猛然一聲怒吼從西南方傳來,隨即,一片火光照亮了西南方的天空。

  「是千牛獄。」武三思面色凝重的看向千牛獄的方向,在那裡關押著的,可不只是劉景先,魏玄同他們這兩人。

  自從洛陽陷落,他們退守紫微宮以來,雖然僅僅只有幾日的時間,卻也不停的有人建議武后派人出去和李絢和談。

  趁著現在,武后在天下還有影響力的時候,抓緊時間談判,負責一旦讓李絢他們整合了天下之後,徹底沒有外援的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武后哪裡聽得到這些話,這些人一個個全部被送進了千牛獄。

  現在整個宮中,雖然也還有不少其他官員,但實際上,如今宮裡大多數位置上,都是他們武氏子弟,還有圍繞在他們身邊親戚家族。

  其他人雖然被送進了千牛獄,但是一旦讓他們從千牛獄中出來,整個皇宮恐怕立刻就要大亂。

  若是這個時候,李絢再趁機攻城……

  突然,千牛獄方向又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武三思和武攸暨兩兄弟一臉詫異。

  很快,弓嗣業就帶著一隊千牛衛從千牛獄的方向而來。

  來到承天門下,弓嗣業率先拱手道:「見過梁王,定王。」

  「不用多禮。」武三思直接擺手,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嗣業?」

  弓嗣業滿臉苦笑,拱手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就是三具草人,但千牛獄上下卻跟有人突襲似的,一下子弄了那麼大的陣仗。」

  「草人?」武攸暨突然皺眉,看向武三思說道:「阿兄,會不會是狄仁傑進來了?」

  武三思眼神一凝,轉頭看向弓嗣業。

  弓嗣業頓時肅然起來,輕輕低頭,目光沉思,幾個呼吸之後,他已經再度抬起頭,看向武三思,說道:「宮牆上下,嗣業無法保證,但是在皇城之內,狄仁傑沒有出現,而且現在劉景先和魏玄同已經下獄,他如果進來,只能是送死,而且……」

  「而且什麼?」武三思見弓嗣業似乎想到了什麼,趕緊追問。

  「狄懷英是什麼性子,我們都知道,眼下,這有些不大像他的行為。」弓嗣業眉頭皺了起來。

  「那就不是狄仁傑。」武三思神色肅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凌厲……

  「踏踏踏……」一片急促的馬蹄聲從東面而來,隨後一名千牛衛騎馬翻身而下,面色急促的拱手:「中郎將,有人突襲右千牛獄,救走了裡面的李昭德。」

  「什麼人,怎麼可能?」弓嗣業滿臉驚駭,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是蘇良嗣!」武三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弓嗣業猛然轉頭。

  就見武三思咬著牙,說道:「李昭德關押在右千牛獄,只有我們幾個清楚,劉景先和魏玄同就算沒下獄,他們也不知道,狄仁傑就算進來了,也不可能知道,所以只能是蘇良嗣……畢竟他曾經是密衛統領。」

  「那現在豈不是兩個密衛統領走到一起了。」武攸暨頓時一驚。

  「不好,陛下!」武三思頓時轉身,擔憂的看向乾陽殿的方向,隨後他看向弓嗣業和武攸暨說道:「你們各帶一隊人,現在隨我進宮。」

  「喏!」弓嗣業看到武攸暨沒有絲毫猶豫的拱手後,他也立刻拱手領命。

  ……

  跳動的火苗照亮了宮道。

  武三思當先而行,武攸暨和弓嗣業跟在兩側,身後都是太原子弟。

  「嗣業,你覺得眼下局面,我們還有翻盤的希望嗎?」武三思突然轉身看向弓嗣業。

  弓嗣業一愣,隨即低聲道:「有吧,現在雖然彭王處於優勢,我們處於劣勢,但他也有打盹的時候,只要抓住機會,從皇宮衝殺出去,直接殺了彭王,之後陛下出面,整個洛陽將無人能夠阻止我們。」

  「你說對!」武三思神色振奮起來,抬起頭,乾陽殿已在眼前。

  「你們留下,我們三個進去。」武三思側身說了幾句,然後抬起頭,深吸一口氣,看向了已經出現在殿門口的仇宦。

  仇宦對著武三思點點頭,武三思這才帶著弓嗣業和武攸暨走上金階,走入乾陽殿。

  乾陽殿中,一身黑底金絲鳳袍的武后坐在御案之後,平靜的處理著奏本。

  誰也不知道明明現在皇宮已經被徹底封閉好幾天,武后為什麼還有這麼多奏本處理。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壽無疆。」武三思,弓嗣業和武攸暨三人沉沉的叩首在地。

  「你們膽子越來越大了,都敢帶兵入宮了。」武后抬頭,一句話,凜然的威勢直接籠罩在三人身上。

  「臣等有罪。」三人齊齊叩首。

  「起來吧,有什麼事情,讓你們如此不顧一切?」武后目光凝重起來。

  「回稟陛下。」武三思站了起來,認真拱手道:「蘇良嗣出手了,他救走了李昭德。」

  「嗯!」武后眉頭頓時一挑,眼神冷冽起來,拳頭緊握,她側身看向仇宦說道:「去看一下皇嗣,他怎樣了?」

  「是!」仇宦立刻躬身,然後轉身離開。

  武后緩緩的收回目光,看向武三思,開口道:「三思,你覺得他進宮想做什麼?」

  「陛下剛才不是說了嗎,控制皇嗣。」稍微停頓,武三思終於回過神來,略微思索,然後沉吟著說道:「根據消息,彭王在宮外就沒有見到蘇良嗣,他直接失蹤了,現在看來,他是進了宮,進了宮,自然是謀劃皇嗣,然後挾皇嗣威懾彭王。」

  「沒錯,他要和彭王爭權。」武后微微點頭。

  「那麼我們能利用他殺了彭王嗎?」武三思腦海中頓時冒出了一個念頭。

  武后微微搖頭,說道:「他沒有那麼蠢,他和彭王一樣,共同的敵人是朕,所以,他必須死,他死了才能對付彭王……三思,你覺得現在還有辦法能擊敗彭王嗎?」

  「有的。」武三思很肯定的點頭,拱手道:「如今洛陽城全都落入了彭王手中,他難免會有所懈怠,若是我們能夠抓住他打盹的時候,從皇宮突然衝殺出去,直接衝殺了彭王,之後以陛下的威望,足夠威懾洛陽群臣。」

  武三思側後的弓嗣業忍不住的抬頭,看著武三思的目光中滿是茫然。

  「嗯!」武后轉頭看向弓嗣業,問道:「嗣業,伱覺得什麼時候最合適?」

  「啊!」弓嗣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隨即就拱手道:「這幾日入夜之後,濃煙強烈,宮內受到影響,宮外一樣受到了影響。

  若是趁著這個機會殺出去,必定能讓他們反應不及,若是同時刺殺洛陽大臣,引起洛陽混亂,就更有把握了。」

  「看樣子,你們還是有些能力的。」武后轉頭看向武三思,說道:「你以後要學會用人。」

  神色原本有些變化的武三思頓時拱手,認真的說道:「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旁邊響起,武后側頭,就看到仇宦快步走近,低聲在她耳邊說道:「陛下,花光院似乎有人進入到痕跡。」

  「從九州池進來的?」武后眉頭一皺,直接起身,說道:「三思,你們兩個,跟朕一起到後宮去。」

  「喏!」武三思,武攸暨,弓嗣業三人同時拱手,神色肅穆。

  蘇良嗣竟然真的已經進入了後宮。

  ……

  大業門下,燭火閃爍,刀槊光寒。

  一身紅衣金甲,身材高大,面色凝重的內衛統領鳳凰站在大門下,對著走來的武后拱手道:「陛下,臣有罪,未曾發現有人潛入內宮。」

  武后不在意的擺擺手,說道:「蘇良嗣多年密衛統領,密衛和內衛糾葛,他潛入進來,並不稀奇。」

  「多謝陛下。」鳳凰稍微鬆了口氣。

  「不管如何。」武后抬起頭,看向整個後宮,咬著牙說道:「全面搜索,一定要找到他,生死勿論。」

  「喏!」眾人齊齊拱手。

  一身千牛衛打扮的狄仁傑站在後方,他的目光落在武后身上,眼底卻不由得帶起一絲疑惑。

  蘇良嗣潛入宮中,的確危害極大,但武后這麼反應也有點太大了。

  難道還有什麼其他……

  就在這個時候,武后仿佛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側頭,狄仁傑迅速的低頭下來。

  「三思,你跟朕來貞觀殿。」武后甩下一句話,然後邁步朝貞觀殿走去。

  武三思趕緊跟上。

  貞觀殿內,燈火通明。

  武后坐在御榻之上,目光平靜的看著武三思,認真的問道:「三思,你覺得眼下的局面,還能挽回嗎?」

  「能!」武三思肅然拱手,說道:「有姑母在,一切必定安然無恙。」

  武后微微點頭,說道:「你說的不錯,我們還是有機會的,王方翼雖然攻入了并州,但他太快從并州南下了,導致很多地方並不聽彭王之令,朕之前已經聯繫營州長史唐休璟率五千右驍衛騎兵南下,明晚,他就能抵達鄭州,然後從洛河北殺到皇宮,到時候,你率軍從宮裡殺出,裡應外合,殺滅彭王那逆賊。」

  「喏!」武三思難以置信的拱手,現在這時候,武后竟然還有兵力可調。

  武后深吸一口氣,有些疲憊的說道:「戰事頻繁,朝政複雜,朕有些累了,皇嗣雖然是朕的親孫,但他們李家人啊……」

  「是!」武三思沉沉拱手。

  「三思,朕立你為太子如何?」武后突然開口一句話,武三思頓時驚愕的抬頭。

  隨即,武三思就反應了過來,有些慌亂的拱手道:「臣侄從來沒有此等妄想。」

  「不用緊張,朕是認真說的。」武后輕嘆一聲,說道:「這天下江山,總是要交到我武家手裡。」

  「臣……臣……」武三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武后擺擺手,說道:「你回去好好想想,等到擊殺彭王那逆賊後,朕就立你為太子。」

  「臣……臣告退!」武三思有些慌亂的拱手,然後踉蹌的退出了貞觀殿。

  御榻之上,武后看著武三思的目光。

  冰冷徹骨。

  ……

  一壇酒被高高的舉起,隨即,酒液順著月光一起被倒入武三思的喉嚨里。

  太子,太子。

  武三思看著頭頂的新月,目光逐漸的冷峻起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武三思沒有回頭,直接開口:「怎樣了?」

  「姑母要立阿兄做太子的事情,宮裡所有并州子弟都已經知曉了。」武攸暨肅然拱手。

  「太子,太子。」武三思側身,問道:「阿暨,你覺得,姑母說的有幾分是真的?」

  武攸暨沉默了下來。

  「是啊,一個為了權力連殺兩個兒子的人,怎麼可能將權力交給自己的侄子。」武三思臉色苦笑,眼神卻越發清涼起來。

  「三郎四郎,一切聽阿兄的。」武攸暨躬身垂首。

  「好!」武三思站了起來,目光看向燭龍門下。

  武攸止帶著兩隊親信兵卒,肅然站在門下,看到武三思認真拱手。

  「走!」武三思猛地將酒罈扔在地上,瞬間摔個稀爛。

  ……

  「吱呀」一聲,貞觀殿殿門一下子被推了開來。

  冷冽的秋風已經灌進了殿中,一身白衣坐在御榻上昏睡的武后猛然醒了過來。

  一抬頭,一整排的鋒寒槊刃已經出現在面前。

  武三思從後面走了出頭,手裡的橫刀上滿是鮮血。

  「三思,你在做什麼?」武后猛地站了起來,對著武三思冷聲厲喝。

  「當然是請姑母退位了。」武三思平靜的走上金階,走到了武后的身側,鋒利的刀刃瞬間將武后逼了出去。

  隨即,武三思緩緩的坐在了御榻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朕……」

  搖搖頭,武三思停了下來,然後再度站起來,目光複雜的看著武后,同時滿眼痛恨的說道:「姑母,根本沒有什麼唐休璟,對不對,所以你只是在利用侄兒,對不對?」

  「三思你在亂說什麼,朕的皇位不傳給你傳給誰?」武后看著武三思一時間感到無比的陌生。

  「不,姑母,你只是在利用侄兒,利用侄兒的這顆人頭。」武三思看著武后,目光逐漸的兇狠起來:「所以,今日,侄兒也要利用姑母這顆人頭,來搏一條生路……」

  武三思話音未落,手裡鋒利的橫刀已經斬向了武后的咽喉。

  血光四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