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8章 誇讚軍功，放鬆警惕

  安康都城北，無盡的軍帳中。

  軍旗招展，殺氣凌厲。

  大戰之後，諸軍盡歸。

  雖然大戰獲勝，但也並無太多慶賀之聲。

  中軍大帳之中，薛紹站於桌案之前，神色肅然的宣讀聖旨。

  新皇登基，諸將各有賞賜。

  便是士卒，也多有封賞。

  宣詔完畢，眾人齊齊拜喝：「臣等領旨，陛下萬壽無疆。」

  「諸位請起！」薛紹點點頭，將聖旨放在桌案上，人也退開了一邊。

  李絢走到堂上，目光肅然的看向眾將道：「諸位，朝中變故，新皇登基，陛下和天后詔本王回京議事，本王亦需回京催討糧草軍械和賞賜諸事，若是一切如舊，本王明年四月，便會重歸西域。」

  「喏！」眾將齊齊拱手，雖然神色肅然，但卻有股有氣無力的感覺。

  李絢心中清楚，在大戰之後，當他和眾將詳細說了朝中變故之後，眾人都不由得擔心起來。

  現在朝中坐鎮的是武后。

  皇帝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李絢是中宗皇帝的親信，他在武后身邊究竟能有幾分的信任很難說。

  甚至於明年他能不能再回來，也是個問題。

  不僅如此，眾人不由得想起當年裴行儉之事。

  裴行儉平定後突厥反叛，最後卻落了個從兵部尚書調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的下場。

  甚至很多裴行儉的舊部，都沒有能夠獲得封賞，如今他們都害怕舊事重演。

  李絢沒有阻止這股輿論，甚至刻意的讓范雲仙知曉，甚至他親眼看到了密衛從西域趕往了安西，密衛密奏比李絢的大捷奏書都會更快的送往長安。

  李絢看向眾人，接著說道：「本王回去之後，右衛中郎將燕濤坐守西突厥昭烈部落，此番若非他們在關鍵時刻投誠，我軍還真的沒有那麼容易獲勝。」

  西突厥昭烈部落，並非西突厥十姓部落之一。

  實際上西突厥也並非只有十姓部落，只是這十姓部落都是和阿史那一族有血緣關係的大部落。

  李絢率軍趕到怛羅斯的時候，左右衛攻城已經傷亡慘重，李絢立刻毫不猶豫的率疲憊之軍，直接攻城。

  軍力不是很強，但也足夠讓西突厥人嚇破膽。

  夜裡，昭烈一族便直接找上了門。

  他們這一族，更實際的講，是近十年，才逐漸吞併其他部族成長而成的中型部落。

  族內控弦之士僅有五千人，但積極的溝通絲綢之路，多年來在和大唐的貿易中取得了極大的成就。

  這些年，隨著部落的壯大，他們也開始逐漸的靠近西突厥各部，只是因為西突厥內部的鬥爭激烈，他們才逐漸的調居於天山西側邊緣。

  遠離西突厥核心，但很靠近裏海。

  甚至扼守住了大食前往西突厥的要害之地。

  這也是李絢選擇接受他們，並且予以大力支持的原因。

  一戰之後，最後的兩姓部落，在最後關頭全部投誠。

  五千大食騎兵，有一千人因為提前退走，這才免去了最後被全殲的下場。

  但一戰之後，他們也迅速的撤回了波斯。

  ……

  李絢轉頭丘貞沐，說道：「這一戰，右衛損失最重，丘兄從軍中挑選功勳之臣，還有軍中受傷、役滿的軍卒一千人，隨本王返回長安。」

  「喏！」丘貞沐原本有些陰沉的臉色頓時緩和了許多。

  站在後側的范雲仙看到這一幕，眼中莫名的閃過一絲擔憂。

  李絢轉身看向唐真行，說道：「左衛駐守怛羅斯城，與碎葉城相互溝通，糧草軍械不足之處，將由安西四鎮轉運。」

  「是！」唐真行拱手領命。

  李絢看向史暕道：「薛國公率領左右驍衛，坐鎮安康都，南北諸軍行事，一切唯薛國公是從。」

  「喏！」眾將齊齊拱手。

  史暕，薛國公，左驍衛大將軍，麾下七千突厥騎兵。

  「末將聽令。」史暕認真點頭。

  李絢轉頭看向論弓仁，說道：「左武衛坐鎮寧遠城，負責轉運糧草諸事，鎮壓後方諸事。」

  「喏！」論弓仁領命。

  李絢看向李多祚，說道：「右領軍衛鎮守寧遠至疏勒所有關卡，鎮壓絲綢之路。」

  「喏！」李多祚肅然拱手。

  李絢最後看向張大安：「張公率右驍衛，將戰場繳獲的牛羊馬匹，送回蕃州，明年西域後勤還需蕃州支持，不能讓蕃州太虧了。」

  「喏！」張大安真正拱手。

  李絢抬頭看向陳子昂，說道：「陳參軍負責審核諸軍軍功撫恤之數，同時從戰場繳獲中挑選一批好的，本王要帶回長安獻於陛下和天后。」

  「喏！」陳子昂肅然拱手。

  「最後便是哥舒闕俟斤部和阿悉結泥孰俟斤部的酋長和公主，前往長安叩闕之事，說不得他們的公主還會留在長安，這兩部，諸位可不可欺壓太甚。」李絢剛剛說完，眾將便不由得笑了起來。

  「大帥！」笑聲剛歇，唐真行便站了出來，拱手：「如今大戰停歇，軍中士卒多有長久未歸長安之人，還有不少已經役滿，非止右衛一家，許多傷殘士卒也無法再在軍中效力，請歸朝。」

  一句話說完，唐真行直接跪了下來。

  緊跟著，史暕，論弓仁，李多祚，張大安等人，齊齊跪了下來。

  李絢側身看了薛紹和趙鞏一眼，兩人緊緊的抿住嘴唇，誰這個時候開口拒絕，就會直接得罪邏些道這一干驕兵悍將。

  范雲仙輕輕低頭，他希望李絢自己能夠拒絕這麼多人跟他一起回朝。

  不然的話，數以千計的大軍返回長安，朝中的壓力會大增的。

  李絢突然苦笑，說道：「本來本王不應該答應的，畢竟朝中有規矩要走，但如今說不得是本王最後一次領兵，犯些錯說不定是好事……所以各部回去準備名單吧。」

  「多謝大帥！」眾將齊齊躬身，面色肅然。

  朝中帝位更迭，李絢更受朝中猜疑，這種情況下，他本身就受人顧忌，現在主動犯錯，授敵以柄，雖然很有可能會被免除一切軍職，但以此換來最後的平安，也不一定就不值。

  李絢轉身看向陳子昂，說道：「讓昭烈部，哥舒闕俟斤部和阿悉結泥孰俟斤部，各自準備五百騎兵，跟隨本王一起前往長安，告訴他們儘量選擇本族年青有學識的子弟，說不得將來他們還會在大唐任職。」

  「喏！」陳子昂立刻拱手領命。

  李絢轉身看向薛紹和趙鞏說道：「這是本王和天后，還有先帝曾經商討過的安定西突厥之法，讓西突厥貴族子弟在長安和洛陽就學，這樣他們在西突厥的凝聚力就會大減，如此一來，對我朝統治有利……順帶也可以讓他們充當俘虜，獻捷太廟。」

  「呵呵！」眾將不由得笑了起來。

  薛紹和趙鞏回頭看向范雲仙，范雲仙想了想，點點頭道：「是有此事。」

  范雲仙是王福來之後的內侍監，很多事情，在他做內侍少監的時候，就有所參與。

  只不過很多事情他都只不過耳不入腦，只是如今這一次來西域，將李絢存在宮中的很多資料都詳細的翻閱了一遍。

  「很多，那麼便如此吧，三日之後，本王啟程，返回長安，向陛下和天后述職。」李絢直接站了起來。

  「喏！」眾將同時拱手。

  ……

  晨光鋪地，冰霜微消。

  五千多騎兵先後隊列，緩緩的朝疏勒而去。

  過疏勒，往東可抵達龜茲，直達安西都護府。

  「獻捷的戰報已經送去了長安，希望能夠讓陛下和天后歡喜一些吧。」李絢行在隊伍中央，側身看向薛紹和趙鞏。

  「必然。」薛紹笑著接口。

  他在長安洛陽的時間可比趙鞏要長，甚至李顯死的時候，還有蘇良嗣當堂怒懟時，他都在現場，朝中亂局之下，大捷是最能讓人心安定的。

  李絢笑笑，說道：「回朝了，這一次回朝之後，終於能夠歇上幾年。」

  「王叔說笑了，朝中對王叔還是要大用的。」薛紹趕緊否認。

  雖然說如今已經離開了大軍之中，但處於數千騎兵之列，李絢真要有什麼別的心思，他們一個也別想活。

  薛紹眼睛並不瞎。

  李絢帶這麼多人一起回長安，有勛將，有傷病，還有役滿的士卒，甚至還有西突厥的酋長和公主，就是為了向長安昭顯他的軍功。

  避免他一回到長安就被人殺掉。

  尤其還有什麼西突厥和親的公主，說到底就是在賄賂皇帝。

  李旦雖然在朝中說不上話，但天后做事情，還是需要考慮他的想法的。

  免得他成了第二個中宗皇帝。

  薛紹不由得看向范雲仙，他知道，這幾日，不時的有密衛騎兵沿著安西四鎮返回長安，將李絢已經從西域啟程的消息傳回去。

  雖然說李絢返回長安的動靜是大了些，但他終究是返回長安了。

  而且他也願意接受成為國子祭酒的事情。

  其他的不管怎樣，只要李絢能夠活著進入到長安城，他們的任務就算是了結了。

  李絢將所有人的目光看在眼裡，最後他突然輕嘆一聲，看向長安方向，輕聲說道：「如果絢記得沒錯的話，再過幾日，就是中宗皇帝入葬恭陵的時候了，可惜了，沒辦法回去送三郎最後一程。」

  趙鞏猛然抬頭，難以置信的看向李絢。

  他能清楚的聽到李絢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嘴裡那咬牙切齒的味道。

  他不甘心。

  他又怎麼會甘心。

  趙鞏太了解李絢了。

  從當年入仕開始，李絢就拿命在拼，才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雖然說有先帝和中宗皇帝的信任在先，但說到底，他們是信任李絢的。

  可即便是如此，李絢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裡，都做了很多的手腳。

  這些事情，趙鞏自己都知道不少。

  甚至這些年，趙鞏都幫助李絢抹去了不少的痕跡。

  但是這一次來到西域，這部分隱藏的力量，他卻從來沒有看到。

  眼下這五千騎兵，真的簡單的是勛將，傷病和役滿的士卒嗎？

  那些西突厥的酋長和公主，以及護送他們的突厥騎兵，真的是突厥人嗎？

  「加快一些吧，早一點到安西四鎮，右相那裡很多事情也還要交待。」李絢突然笑笑，說道：「也不知道現在長安究竟是什麼樣子？」

  一句話說完，李絢頓時加快打馬，整支隊伍前行的速度，同時提升。

  趙鞏側身看向范雲仙，當李絢提到朝中現狀的時候，范雲仙的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