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3章 薛仁貴究竟是怎麼死的?
乾陽殿中,李顯,裴炎,李義琰,王德真,劉景先,面色肅然的站在殿中。
一臉蒼白,被上官婉兒輕輕攙扶的武后,神色悲痛的走進了殿中,然後直接在御座上坐下。
李顯就這麼的站在一旁,沒有敢阻止武后坐下,也沒有敢在武后身邊坐下。
現在這個時候,便是李顯是皇帝,也不會這麼沒眼色的。
武后抬起頭,看向裴炎,面色沉痛的問道:「怎麼回事?」
「回稟天后。」裴炎拱手,認真的說道:「平陽郡公返回代州之後,便開始一日一餐,後來乾脆兩三日才吃一餐,代州薛氏,只有平陽郡公的一名堂侄在,根本就勸不住。」
武后拳頭緊緊的攥住,她側過臉不想讓群臣看見她發紅眼睛中的悲傷之色。
裴炎繼續說道:「等到其子薛訥從藍田趕過去的時候,平陽郡公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交代完後事之後,平陽郡公便去了……這裡有平陽郡公幾個月前就寫好的遺折。」
裴炎從袖子裡面取出薛仁貴的遺折,遞給范雲仙,范雲仙小心的遞給皇帝。
李顯打開看了一眼,然後才遞給武后。
武后接過,打開,熟悉的字體映入眼帘:「臣,薛禮,絳州龍門鎮大黃莊人,少時家貧,以種田為業,地位卑微,貞觀十八年,太宗皇帝親征遼東,招募驍勇,臣應徵而去,為勛國公張士貴麾下……」
簡簡單單的一本奏章,細細的敘述了薛仁貴的一生。
武后看著每一個字,心中都不由得感到一陣發堵。
薛仁貴在太宗朝時便從遼東大戰中脫穎而出,被皇帝授為右領軍衛中郎將,鎮守玄武門。
但他被武后和先帝賞識,卻是在永徽五年,萬年宮洪水爆發,薛仁貴冒死救命,自那之後,他成為了武后和皇帝最信任的軍方將領。
之後平西突厥,征高麗,三箭定天山,兵敗大非川,再度啟用為雞林道總管,然後又因為屠殺過多,被降為象州刺史,然後又因政績卓越,調任代州刺史,儀鳳年間又參與大非川之戰,一戰敗論欽陵,最後一雪前恥。
後來東部突厥動亂,薛仁貴兵出代州,穩定邊疆,最後東部突厥平定,一直值守邊境。
一直到今日……
先帝走了,薛仁貴好像自己的魂也跟著走了。
他的記性開始越來越不好。
甚至就連吃飯都忘了。
所以他便在兩個月前寫好遺折,在他病逝之後送交皇帝。
薛仁貴在遺折中感慨自己的一生,大非川之敗是他最大恥辱,雖然最後雪恥,但終究有無數冤魂日日壓在他的心口。
他這一生,愧疚的就是這些冤魂,希冀武后能夠命人每年派人祭祀立在大非川的碑文。
至於兒子薛訥,他不要有什麼超常的待遇,只需要薛訥的一生,能夠得到公正的對待便可。
最後若是皇帝和太后,憐惜他一生可憐,便請讓他陪葬乾陵。
最後他用玩笑的話說,若是皇帝和太后能讓他繪像凌煙閣,便是死了,也能在九泉含笑。
武后抬頭,看向裴炎,道:「平陽郡公陪葬乾陵之事,本宮允了,至於繪像凌煙閣……」
武后看向李顯,說道:「陛下,這些年不知道多少朝臣為國辛勞,先帝病逝,總要總結過往,這一朝的臣子有多少功可上凌煙閣的,朝中給出個結論吧。」
李顯肅然躬身:「喏!」
「臣等領旨。」裴炎,李義琰,王德真,劉景先等人,全部神色振奮的拱手。
陪葬乾陵,配享太廟,繪像凌煙閣。
朝中的人心一下子就要鼎沸起來。
武后微不可查的輕輕冷笑,但瞬間,這一絲冷笑就徹底消失不見。
她看向裴炎,說道:「平陽郡公的諡號,本宮看也就別議了,賜忠武,追贈并州大都督,代國公,其子薛訥,繼平陽郡公。
另外找個人去代州,將代國公的遺體帶回來吧,與先帝一起歸葬乾陵。」
代國公,這樣的封號可不是一般人可有,基本上除了宗室,也沒有人能承受得起代國公這個封號,但薛仁貴畢竟為大唐效力一生,如今身死,追封代國公,沒有什麼問題。
「臣領旨。」裴炎拱手,然後抬頭說道:「回稟天后,禮部尚書韋待價如今督造乾陵,怕是去不了代州。」
「讓左金吾衛將軍程處弼去吧。」稍微停頓,武后說道:「刑部尚書段寶玄也一起去,畢竟當年他們在軍中也是有幾分情誼的,當年的老人著實不多了。」
「是!」裴炎肅然拱手,微微低頭,只是低頭的瞬間,裴炎眉頭皺了起來。
程處弼倒也罷了,為什麼還要讓段寶玄也一起去。
但武后提出的意見,裴炎也沒理由反駁。
畢竟段寶玄當年也是左領軍衛大將軍,他去也是合理的。
況且,程處弼是武后親信,加一個皇帝的親信,這樣才算穩妥。
「對了。」武后的聲音繼續響起,她看向皇帝問道:「薛相如何了,本宮不久之前,便聽說他的身體也不好。」
「是!」李顯神色凝重起來,拱手道:「回稟母后,不只是薛相,右屯衛大將軍孫仁師的身體也不好,還有燕國公以及其他致仕的老臣,最近的身體也一樣不安。」
「宮中派人吧。」武后直接開口,說道:「宮中陪人,每位老臣身邊都派御醫和侍御醫隨身伺候,一直到先帝歸葬,本宮不想看到這段時間,再有人沒了。」
「喏!」李顯沉重的低頭。
……
一名名先帝舊時的臣子接連病逝,這讓李顯的心中一陣陣的不安。
散朝之後,李顯回到了後宮,他沒有直接去皇后的寢宮莊敬殿,而是去了西面鄭氏的寢宮仁壽宮。
相比於性格強硬的韋氏,性格溫婉的鄭氏更加讓他放鬆。
高氏同樣話不多,但她是性格清冷,至於楊氏,那就是純粹的性子高傲倔強了。
一旁的侍女將一碗蓮子羹送到了李顯的面前,李顯喝完蓮子羹,侍女這才退下。
內侍少監徐祿無聲的站在一側,目送葉綰綰離開,沒有多說一句話。
葉綰綰回到後殿之後,親自將皇帝用過的羹碗洗的乾乾淨淨。
夜色黃昏,李顯終究是離開了仁壽宮。
哪怕他再怎麼喜歡鄭氏,但是李顯對於禮儀是非常在意的,每晚都必須去皇后的寢宮休息。
如此,宮中才能安寧。
……
「嘩啦」一聲,無數的奏本被憤怒的李顯扔到了地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已經讓太醫貼身照料了嗎,為何薛相還是走了,這才僅僅過去了不到三日?」李顯的怒吼聲在整個乾陽殿響起,隨即傳遍整個皇宮。
尚書右僕射薛元超走了,讓李顯越發的沉痛。
平陽郡公薛仁貴剛剛沒了,汾陰縣侯,尚書右僕射薛元超也沒了。
要知道,薛元超不僅是先帝的髮小,堂姐夫,同時也是李顯的老師,多年的太子左庶子,中書令,尚書左僕射。
在朝中,薛元超的位置極重。
尤其是在先帝病逝,李顯剛剛即位的時候,薛元超坐鎮尚書省,能夠極大的平衡李顯和裴炎的權力。
現在薛元超死了,整個政事堂的權力平衡立刻就失控了。
「陛下,穩重。」裴炎上前一步,認真拱手道:「現在最重要的,除了商議薛相的後事以外,尚書右僕射的人選也必須議定,否則,尚書省的一切,就將由尚書左丞郭待舉說了算了。」
李顯眼睛不由得一跳,他立刻就冷靜了下來。
武后在他登基時玩的那些小動作,李顯雖然當時沒有全部看清楚,但是在之後,也逐漸的有人為他講清楚了那些事情,到了如今,尚書左僕射劉仁軌在長安,除非將劉仁軌立刻調到洛陽來,否則一切都將由郭待舉說了算。
甚至武后可以直接越過李顯和裴炎,徑直對郭待舉發號施令。
李顯深深的看向裴炎,道:「裴卿有什麼想法?」
「依臣看,可升彭城郡公為尚書右僕射,尚書省暫由郭待舉代理無妨,但尚書省無宰相,那麼平日常朝,六部尚書,九寺寺卿可直接至乾陽殿參與常朝,陛下以為如何?」裴炎認真的看向李顯。
李顯略微沉吟,裴炎的這一套手段他並不陌生。
不管是李絢,還是李治,都曾經教導過他,通過六部架空政事堂的手段。
如今裴炎這麼做,自然不是要用六部來架空政事堂,他真正的目的,是要直接控制六部。
也就是說裴炎既想任中書省,又想檢校尚書右僕射。
當然,這個檢校尚書右僕射,他從來不會明面上說,可是卻實際上等同於這麼做了。
李顯的心中頓時就閃過一陣厭惡。
先帝沒有病逝前,李絢就曾經提議過,直接將裴炎送到尚書左僕射的位置上,讓他直接和武后對抗,但先帝卻是先將他封為中書令,讓李絢的計策直接流水。
但李顯清楚,先帝無非是想要給他一個施恩於裴炎的機會。
如果裴炎在先帝時,就已經任職尚書左僕射,那麼李顯日後不管做什麼都難以對他施恩。
而最後的結局只後一個,李顯滅了裴炎。
當然,在這之前,裴炎需要完成對抗武后的使命。
想到這裡,李顯心思徹底的平靜了下來,他點點頭,說道:「便如此吧,裴卿起草詔書,朕蓋印,此事便如此定下,至於剩下的薛相的後事,裴卿多費些心思。」
「臣領旨。」裴炎沉沉的拱手。
……
夜色黃昏,忙碌了一夜的裴炎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將所有下人都揮退,裴炎終於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
許久之後,平靜下來的裴炎才看到了桌案上來自長安的信。
他隨意的打開,只是看了一眼,裴炎臉色大變。
長安,有人窺伺家中府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