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8.第1534章 李絢和武后的第三次正面交鋒

  第1534章 李絢和武后的第三次正面交鋒

  李顯目光看向前方的整個乾陽殿廣場,輕聲說道:「當年父皇在時,王叔離京,也是母后接見了,父皇再見,朕也不想打破這個慣例,畢竟母后能多查缺補漏。」

  「臣領旨。」李絢神色凜然起來。

  李顯笑笑,然後轉過身看向李絢,說道:「王叔歷來離京,都有良策教導於朕,今日,王叔有何教朕?」

  李顯的眼神一片肅然,神色真摯。

  以前的時候,李顯的頭上有先帝幫他頂著,但他即位之後,頂天的人,就成了他。

  之前的時候,他還不覺得有多少壓力,但現在,他就連呼吸都感到異常的困難。

  朝前有裴炎,後宮有武后,甚至就連韋氏,也逐漸的開始不安起來。

  好在軍前有李絢幫他頂著,天下各州政事的壓力,還沒有開始。

  一旦春耕,誰知道有多少事會發生。

  李絢沉沉躬身,然後說道:「陛下之憂,內外皆有,以臣看來,朝政之事,朝制已經足夠解決。」

  李顯詫異的看向李絢。

  李絢點點頭,然後說道:「六部之事,只有御史大夫和御史台這位御史盯著,三省之事,陛下但有疑惑,可問裴相,裴炎言後,可問王相是否妥當,最後問薛相是否可以執行。」

  中書提意見,門下審核,尚書省執行。

  沒有毛病。

  李顯很快就明白了李絢的意思,然後又問道:「若是三省態度不一呢?」

  李絢笑笑,說道:「如此,說明這是一件有利有弊的事情,只有有利,不管弊病多大,作出決策都不會有錯,故而陛下只需要詢問天后便可。」

  「嗯!」李顯的神色一挑,稍微鬆了口氣,然後臉色又嚴肅了起來。

  李絢自然知道李顯在擔心什麼,心裡輕嘆一聲,李絢說道:「至於說內憂,有件事情,陛下可能忽略了,先帝雖然去歲病故,但也有五十五歲之齡,而天后比先帝年長,今年,已經五十九歲,虛歲六十了。」

  「母后的六十大壽。」李顯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十月。」李絢輕輕點頭,說道:「六十大壽,五十九過,過虛而不實。先帝六月歸葬,天后十月大壽,陛下可以從除服之後,便派人前往天下四方,為天后六十大壽做準備了。」

  「這是好事啊!」李顯下意識的說了一句,隨即他就反應了過來,看向李絢驚喜的說道:「這是好事。」

  李絢鄭重的點頭,皇帝在為武后的六十大壽做準備,同時也在昭告天下人,武后六十了。

  即便是武后如今看起來還精神健碩,但她終究六十了。

  哪怕想不到這一點的人也會下意識的將立場傾向李顯。

  這是陽謀。

  李顯轉身看向李絢,輕聲嘆道:「若是王叔能夠多在朝中就好了。」

  李絢輕輕躬身,低頭的瞬間,面色無奈。

  武后在先帝時,在朝中的根基便已經很深。

  如今先帝病逝,李顯登基,武后對權利的侵蝕速度,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快。

  尤其武后如今更是看起來放棄了權力,一心在後宮為先帝祈福。

  即便是裴炎,在最開始的戒備之後,也一點點的放下了戒心。

  到最後,武后一旦爆發,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她的手上。

  「陛下!」李絢突然出乎意料的「噗通」一聲,跪倒在李顯面前。

  李顯頓時無比詫異,下意識的想要攙扶起李絢:「王叔。」

  「陛下!」李絢阻止李顯,看著他認真說道:「臣母老邁,臣欲在歸去之時,攜帶側妃裴氏回長安,留下王妃劉氏在洛陽為先帝祭祀,只是若是老母有病,還請陛下允王妃劉氏,攜帶子女回長安伺候老母,病癒即歸。」

  「王叔這是說的哪裡話,這本是應當之事,甚至若非父皇停靈洛陽,朕早就讓諸家女眷回歸長安了……」

  李顯話說到一半,看到李絢鄭重的神色,他沉吟了一下,最終點頭道:「好!」

  「多謝陛下。」李絢沒有站起來,依舊跪在地上,看著李顯說道:「陛下可還記得,臣這些年離京,總是有書信送到陛下和先帝手裡?」

  「是!」李顯點點頭,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從李絢的手裡著實學到不少。

  「故而臣建議,陛下應該選一批臣子,托以腹心,每隔一旬,便讓其稟奏地方執政詳情送於中樞,這人數不妨選的多一些,讓他們多送奏章於中樞,裴相閱讀,便讓裴相閱讀,天后閱讀,便讓天后閱讀,多一些,複雜一些……」

  李絢話說到這裡便停了,李顯一時間有些沒有弄清楚。

  李絢沉沉的叩首,沉聲說道:「還請陛下保重身體,不要過於勞累,臣此番離京,少則兩年,多恐怕需要四五年才能回到長安,願陛下萬年長久,福澤天下。」

  李顯看著在面前叩首的李絢,他終於明白了李絢的意思。

  勞累,奏章,閱讀。

  六十大壽。

  李顯嘴角微微抽搐,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

  莫名的,李絢剛才說的,讓家裡女眷返回長安,還有自己需要四五年才能回來。

  這裡面所說的謹慎和隱晦,非是一般人能夠聽的出來。

  李顯的呼吸凝重起來,看著地上叩首的李絢,他終於明白對方的用心之重。

  「這……」李顯一個字說完,剩下的話,一時間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

  「什麼時候,陛下察覺到危險了,便差不多可以開始了。」李絢依舊低著頭,但他的聲音卻清晰的傳入到李顯耳中。

  李顯嘴角微抽,他知道,李絢的這番話,是到最後,最萬不得已的時候,才可以行的。

  「陛下若是沒有他事,臣便告退了,天后那裡還在等著。」李絢對著李顯再度叩首。

  這一次,很可能是他這一生,對李顯私下的最後一次叩首了。

  「王叔小心。」李顯輕輕的說了一句。

  李絢這才起身,對著李顯沉重拱手,然後才轉身離開,朝著徽猷殿而去。

  李顯看著李絢離開的背影,莫名的感到一股無比的危險。

  這股危險來自於他自身的身體四周。

  這股危險,他根本沒有察覺,但是李絢,卻察覺到了。

  李顯真的很想斥責李絢的荒謬,很想斥責李絢的危言聳聽和大言欺人,但一想到李絢鄭重的神色,李顯就知道,李絢是對的。

  作為在戰場上廝殺無數的前線大將,李絢的危險直覺,恐怕要超出朝中的所有人。

  李顯回身看了一眼殿中依舊恭敬的裴炎,眼神中閃過一絲凝重。

  自從任輔政大臣以來,裴炎從一開始的意氣風發,多少已經有些疲態了。

  正是因為李顯這段時間,一直拉著他見各方刺史,多數時候還不賜座,不累才怪。

  裴炎如今也有五十多歲了,長期精力不濟是會要命的。

  同樣的,有所疏忽也是會要命的。

  李顯忍不住的抬頭看向徽猷殿的方向,在他登基之後,母后卻以為父皇祈福為由,主動退出了朝堂。

  甚至就連北門學士這段時間都安靜了下來。

  李顯終於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

  母后這段時間已經安靜了下來。

  太安靜了。

  李顯面色不由得一沉,隨即他輕輕一笑,然後邁步走進了乾陽殿。

  ……

  徽猷殿外,李絢對著站在殿外的仇宦微微點頭:「仇監。」

  「見過彭王!」仇宦微微躬身,讓開道路道:「天后已經在等著了。」

  「謝過仇監了。」李絢輕輕點頭,然後邁步走上台階,走入殿中。

  上官婉兒站在門口,看著李絢,肅然說道:「王爺裡面請。」

  「謝過上官才人。」李絢平靜的頷首。

  上官婉兒在宮中是才人品級的內命婦。

  準確的講,她是高宗皇帝的才人,是高宗皇帝的妾室,就如同武后之於太宗皇帝一樣。

  上官婉兒並沒有將李絢引入內殿,而是走過中堂,引入後殿。

  後殿之中,一尊半丈高的釋迦牟尼佛金像被供奉在上,武后跪在地上,低聲頌念。

  聽到身後腳步聲響起,她才停止了頌念。

  李絢進入殿中,看了一眼佛像,然後沒有絲毫猶豫的在武后身後跪了下來,沉聲道:「臣,彭王絢,拜見天后。」

  武后輕嘆一聲,看向前方的佛像說道:「彭王可還記得這尊佛像?」

  「記得,是臣從邏些運送回朝中的。」李絢輕輕叩首。

  武后點點頭,說道:「去了西域之後,記得多送些東西回來。」

  「喏!」李絢肅然拱手。

  「這一次,程務挺升任右領軍衛大將軍,有些堵了黑齒常之的路,回到邏些之後,記得和他說一句話,這件事情,是先帝的旨意,本宮和陛下都是無法。」武后側身看了李絢一眼。

  李絢心底頓時就是一緊,隨即說道:「臣領旨,不過依臣看,浮陽郡公也並不是那種太注重權位的人,臣五月就會從蕃州殺入西域,到時,令浮陽郡公替臣統轄整個邏些道便是。」

  「黑齒常之坐鎮邏些?」武后微微挑眉。

  李絢俯首道:「確是如此,浮陽郡公以邏些道副總管坐守邏些,蕭嗣業調運糧草,原本應該由邢司馬負責協助轉運,現在看來要交給王長史了,臣先去西域探探路。」

  「探探路?」武后有些不解的側身看向李絢。

  李絢謹慎的說道:「不是臣自大,若是只有西突厥,花費三年時間,足夠臣徹底將其平定了,但是大食騎兵,臣對於了解實在太少,五千騎兵,關鍵時刻從關鍵位置殺出,可能會很要命的。」

  武后點點頭,說道:「彭城郡公有奏本來,大食騎兵的確凌厲。」

  「是!」李絢鬆了口氣,然後說道:「若是可以,臣此番調用兩萬騎兵便已經足以,若是情況艱難,就需要浮陽郡公率兩萬騎兵增援,局面恐怕不會輕鬆。」

  「小心一些,寧肯不勝,不要有大敗。」

  「喏!」李絢沉沉躬身。

  「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武后低聲問道。

  「二月初二,龍抬頭那日,左相恰好護送太子返回長安監國,臣也借一借太子的運勢。」李絢有些不好意思的躬身笑笑。

  「無妨,只要你能夠在西域取得足夠的戰績,整個朝堂的運勢都借給你都無妨。」武后不在意的擺擺手。

  「多謝天后。」李絢微微鬆了口氣。

  武后平靜的抬頭,問道:「皇帝已經登基,太平也已經成家有子,如今本宮這邊只有四郎讓人不放心,彭王覺得,相王之事,如何做最為妥當?」

  李絢眉眼一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