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8章 皇帝移棺,武后冷漠
貞觀殿中,李治平靜的躺在御榻之上,一身的黑色冠冕格外肅重。
眼睛輕閉目,神色淡然,仿佛剛睡著一樣。
一枚青色玉珏含在李治嘴裡,揭露出最殘酷的真相。
皇帝死了。
武后站在御榻之畔,眼中帶出一絲痛苦。
李顯,李旦,還有太平公主等人就跪在一側,看向武后的眼中帶著一絲關心,還有一絲擔憂。
李顯和李旦兩兄弟,昨夜輪流值夜,拱衛高宗皇帝的遺體,但到了早上,兩兄弟一對,這才發現,他們的母后竟然整整一夜都沒有休息。
只是在晨起的時候喝了一碗粥,其他的就沒有再進食了。
這讓兩兄弟不由得擔憂起了武后的身體。
高宗皇帝病故,他們的母后自然是最痛苦的。
但是,這幾日,一直到正月初一,日日都會非常忙碌,若是休息不好,恐怕會出事。
李顯剛準確上前說些什麼,這個時候,殿門,整齊的腳步聲已經從承天門的方向傳來。
群臣已至。
范雲仙在前方引路,以裴炎為首,李元嘉,裴行儉三人為首,諸相,諸王,諸將,尚書,寺卿,侍郎,無數群臣,緩緩的步入貞觀殿。
與此同時,還有更多的人,無法進入貞觀殿中。
只能站在貞觀殿外,肅然躬身。
隱隱約約,從宮牆之外,傳來一陣陣的哭泣聲。
那是洛陽百姓,相繼前來宮門之前,哭祭先帝的聲音。
……
范雲仙手裡拂塵一擺,高聲道:「群臣叩拜大行皇帝,跪!」
「臣等拜見大唐高宗天皇大帝,陛下仙福永享。」內外群臣齊齊叩首。
「興!」
「謝先帝。」群臣躬身,然後肅然站起。
「群臣叩拜皇帝!」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壽無疆。」
「興!」
「謝陛下。」
「群臣叩拜天后!」
「臣等拜見天后,天后萬福金安!」
「興!」
「謝天后。」群臣叩首,然後起身站立,神色肅然。
李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站在御榻的右側。
裴炎上前一步,拱手道:「稟陛下,天后,大行皇帝停靈第三日,當入大殮。」
李顯轉身看向武后,拱手道:「母后!」
武后面色冷淡的點點頭道:「可!」
李顯這才轉身看向裴炎道:「可!」
「喏!」裴炎肅然拱手,然後轉身看向殿門方向,高聲道:「進棺!」
……
「進棺!」
「進棺!」
「進棺!」
不停迴蕩的聲音中,十六名身材高大的挽郎,抬著巨大的金絲楠木棺材,從宮門之外,一步步的抬進皇宮,最後抬入到貞觀殿中。
最後小心翼翼的抬到了金階之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金階之上,已經空出來棺木的位置。
這個時候,范雲仙上前一步,站在金階之上,對著群臣道:「大行皇帝大殮,群臣哭拜大行皇帝。」
「陛下!」群臣當中,立刻就有人哭了起來,還沒有下跪便已經痛哭了起來。
在極短的時間內,殿內殿外,無數群臣已經全部跪倒在地,沉聲痛哭了起來。
武后站在御榻之側,目光平靜的看著挽郎們將高宗皇帝的遺體小心的抬入到了棺材之中。
緊跟著,御榻被迅速的搬走,金絲楠木棺槨被放在了木凳之上。
很短的時間裡,供桌,香燭,供品,已經全部都被擺放整齊。
十六衛挽郎無比沉肅的站在棺槨兩側。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母后抬頭,就看到宗正寺卿韋思謙手裡捧著高宗皇帝的靈位從殿外肅然而入,然後遞給了韓王李元嘉,最後從韓王李元嘉的手裡,遞給了皇帝李顯。
李顯就要擺到供桌之上,這個時候,武后卻快步走了過來,伸手和他一起,將皇帝的靈位擺放整齊。
做完這一步,李顯立刻後退一步,然後直接跪了下來。
隨即,他已經悲傷的痛哭了起來:「父皇,父皇,你怎麼就這麼離兒臣去了啊!」
……
李顯痛哭的聲音和群臣混合在一起,整個貞觀殿內頓時無盡的悲傷起來。
武后平靜的站在棺槨之側,臉上奇怪的沒有太多的悲戚之情。
她只是直直的看著皇帝的靈位,心中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許久之後,武后輕輕的轉過身,看向殿中。
殿中群臣已經全部在痛哭,有太多的人是真心誠意在痛哭,在懷念先帝。
畢竟先帝在世時,對許多人都有重恩。
薛元超,段寶玄甚至是先帝潛邸時的舊臣。
但群臣之中,哭的最誇張的,反而是大理寺卿王及善。
王及善早年時,曾經是李弘的太子右衛率,後來因為勸諫得當,最後升為右千牛衛將軍,一直熬資歷到右千牛衛大將軍。
當然也少不了皇帝的刻意支持。
但可惜,李弘死的太早了。
武后冷漠的眼神掠過王及善,這個人,不過是皇帝手下的一名老僕罷了。
正是因為有他在,密衛才始終有一部分掌握在皇帝的手裡。
甚至最終,整個大局,也依舊在皇帝的手裡。
王及善,她記下來了。
整個大殿之中,儘是滿臉悲容,痛不欲生之人。
有些是人是誠心在痛苦,吊念先帝,有的人則多少有些虛偽,甚至敷衍。
這些人,武后也牢牢的記了下來。
看著這滿殿的痛哭,武后莫名的感到有些熟悉。
是了,當年先帝,不,是太宗皇帝。
當年,她也是在下面痛哭的眾人之一。
那個時候的她,是為了太宗皇帝,也是為了日後顛簸不明的命運而感到哭泣。
眼下這些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想著自己晦暗不明的未來。
新皇登基,自然少不了要大封群臣。
但,有的人要上位,有的人就得下。
年老無能之人,封賞一點讓其致仕,犯錯不法之人,直接將罷黜也未必不行。
有的人得實位,又得實權,八面威風。
有的人卻只是得了一點散官封賞,其他皆無。
畢竟越是往上,位置就越少。
如何才能在新皇登基封賞之時獲得最大的利益,這一點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武后眼角閃過一絲冷笑,從現在到新皇登基,事情怕是少不了了。
武后的目光從東宮群臣的身上掠過,最後落在了李絢身上。
就在李絢跪在地上,臉上滿是淚水,無盡悲痛的嘶吼道:「陛下啊,你怎麼就走了呢,你讓臣弟日後怎麼辦啊,陛下啊……」
簡直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他身旁的幾人也是哭泣的無比傷心。
武后皺了皺眉頭,心中想了想,但還是感到有些厭煩。
先帝在病逝之前,就已經將封他為太子少保的遺詔下達,如今雖然可以下新旨,但卻在難以在這上面做手腳了。
武后的目光從群臣當中飛過,落在了一旁的李顯,李旦和太平身上。
三個人也是同樣哭的涕淚橫流。
武后轉過身,看向棺槨之中。
先帝啊,有的時候,伱做的太多了。
……
承天門,群臣散去大半,但依舊有不少人在門外等候。
李絢站在宮門之前,目光呆呆的看著視線當中的乾陽殿,還有更後面的貞觀殿。
仿佛依舊沉浸在悲痛之中無法自拔。
他的視線落在乾陽殿兩側,來自外州的長史,各衛郎將,各司郎中,都尉等等,依序進入走向貞觀殿哭喪。
在他們之前,是上百名各州刺史,六部侍郎,各寺少卿,各衛中郎將等等,更前方是宗室公爵侯爵伯爵,各家女眷……
所有人依序進貞觀殿哭喪,每一批起碼都要哭喪一刻鐘,加上來來回回的叩拜,持續時間更長。
李絢如今就是在等劉瑾瑜,裴詩彤,霞兒,昭兒和常兒,雖然說多有叮囑,也難免有小人作祟,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只有自己守穩籬笆,才不會給其他人攪弄風雨,帶來麻煩的機會。
「王爺!」一個聲音在李絢身側響起。
李絢下意識的轉身,赫然就見太子家令韋弘敏恭敬的站在一側。
「韋兄。」李絢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韋弘敏拱手道:「王爺,不知可否借一步。」
「好。」李顯點點頭,跟著韋弘敏朝一旁走去。
其他人看了一眼之後,就沒有再過關注。
李絢的皇帝的太子賓客,韋弘敏是皇帝的太子家令,他們都是皇帝的心腹。
現在這個時候,兩人商量的,必然是皇帝的事情。
甚至已經有聰明人猜到了他們商量的內容。
但是這個時候,不會有人愚蠢的湊上去的。
人家自己人商量是合情合理說的過去的,你上去,就是有些不要臉了。
李絢沒有在意背後眾人的目光,平靜的走到一旁的陰影下,看著韋弘敏。
韋弘敏拱手,看著李絢,小心的說道:「王爺,聽聞吏部昨日已經開始擬定封賞名單,宮中不少人有心思探問,當年陸尚書和郭侍郎卻將消息捂的很緊,他人無法得知,不知道王爺能否探問一下陸尚書……」
李絢的眉頭瞬間皺起,低聲說道:「此中之事,韋兄和東宮諸位同僚若是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找陛下,陛下一張手令,哪怕僅僅是籤押,便已經足夠陸尚書認真以待了。」
李絢雖然和陸元方關係不錯,但李絢很少去干擾人家的正常公務。
更別說還不是為自己。
「這件事找陛下的確無誤。」韋弘敏苦笑說道:「但現在特殊時候,下官雖能見到陛下,但私談的機會卻不多,下官擔心,即便陛下有什麼動作,吏部也未必會照辦,尤其是郭侍郎。」
吏部侍郎郭正一,出身太原郭氏,和尚書左丞郭待舉同族。
郭待舉成了武后的人,這讓人不免響起當年武后的親妹妹曾經嫁入太原郭氏的事情。
郭待舉一動,郭正一的立場也難免讓人懷疑。
武后要與皇帝爭權,李絢昨日阻止,不僅讓群臣心驚,也讓很多的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這個時候,頓時湧現出太多不願意讓武后繼續插手朝政的人了。
尚書左丞郭待舉,吏部侍郎郭正一。
這二人聯手,對群臣的危害極大。
李絢略微思索,隨後搖搖頭,說道:「還是先讓陛下動作,東宮再隨行應對,穩一些,現在這個時候,盯著東宮的人,可比盯著郭侍郎的人多。另外,此事也可以找一下裴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