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8章 臣請辭封禪監察使職
夜色之中,寂靜的佛寺廂房。
長炕上躺著三名男子,眼神微閉,但卻並未沉睡。
突然,門窗轟然碎裂。
不等三人反應過來,三根繩索已經直接從外面飛入,瞬間就套在三名男子的脖子上,狠狠的被向外拖了出去。
「砰」的一聲,不知道多少人影剛跌落在地上,一把冷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殺!」一間房屋之中,一名壯漢直接沖了出來,沒有絲毫猶豫就沖向了對面的千牛衛。
「嗖嗖嗖!」無數弩箭之下,人立刻被射成了篩子。
就在這個時候,最裡面的一間屋子,屋頂頓時破開,下一刻,一道人影已經直接朝著偏院沖了過去。
偏院之中,原本是寺廟種植蔬菜之處,但如今冬日,只剩下一地黃土。
但偏院東側,緊挨就是城牆所在。
隱約之間,似乎能夠看到城牆上有幾個微不可查的淺坑。
對於高手而言,那些淺坑已經足夠他們借力而上,直衝城牆之上,然後翻躍而出。
眼看著人影就要衝上院牆,就在這一瞬間,兩把長劍同時從牆角之下直衝而出,瞬間狠狠的切向了人影的小腹之處。
劍光速度快的驚人,半空中的人影又驚又怒,手裡的長刀狠狠的向下劈下,一刀直接斬在了兩把長劍上。
「砰」的一聲,人影瞬間倒飛出去。
頭髮全白,面色冷冽的鄭玄果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兩人:「彭王,何堦!」
「郡公。」李絢微微抬頭,惋惜的看向鄭玄果說道:「郡公,不必多言,動手吧。」
一股堅定的殺意直接朝著鄭玄果沖了過來,他臉色微微一變,咬牙說道:「你知道了。」
李絢輕嘆一聲,說道:「請郡公上路……」
話音未落,李絢持劍直衝向前,反而是何堦在這個時候,後退半步。
鄭玄果頓時就明白,何堦這是在防著他逃走。
而此刻,他的身後卻並沒有任何人追殺而來。
他們不想讓自己的死被別人看到。
鄭玄果的臉色頓時就無比難看,冷笑一聲,下一刻,長刀向前,直直的劈向了李絢脖頸之處。
月光之下,就見一道身影緊貼地面朝李絢直衝而來。
李絢腳下的土地同時炸開,帶出無數幻影,沖向鄭玄果。
……
冷冽的刀光,冰寒的劍刃。
在交接的一瞬間,刃背同時倒映出了兩個黑色的眸子,兩個黑色眸子深處同樣倒映出無數的屍山血海。
但就在一瞬間,其中一隻眼睛眼底的屍山血海瞬間崩塌。
下一刻,長劍已經無聲無息的越過劍柄,從脖頸之處輕輕划過。
僅僅是瞬間,一個臉上滿是不甘的頭顱已經沖天而起,最後重重的砸在地上。
李絢腳步在瞬間停下,長劍向後一甩,下一刻,一道劍氣衝出,鄭玄果的頭顱已經徹底崩裂。
做完這些,李絢才輕輕的閉上眼睛,開口道:「何兄,將屍體處理掉吧!」
「喏!」何堦收回腰間長劍,對著李絢沉沉拱手。
李絢輕嘆一聲,說道:「他也是一方好手,只可惜,心思雜了。」
何堦微微點頭,喪女失母,這種痛苦非是一般人能夠忍受。
面對一心一意殺戮的對手,他只有死路一條。
李絢和何堦猜到一些事情的根由並不難。
鄭玄果如此堅持報仇雪恨,只能說明他的母親和女兒的死並不正常。
這裡面唯一被眾人所知的便是鄭七娘的風寒。
如今只要知道鄭玄果動作的,立刻就能知曉鄭七娘的風寒,並不是真正的風寒。
那麼之後,同安太夫人崔氏之死,也就能夠猜到一二了。
但猜到又如何呢,沒有人會因為同情他而放過他。
鄭家介入奪嫡之中,一旦失手,立刻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如今僅僅是死他一個人,已經是皇帝仁慈了。
皇帝並不需要將鄭家徹底滅族,那樣就牽涉的大了。
但和鄭玄果走得近的鄭家刺史,長史之人,恐怕少不了要被各個地方找藉口免職。
整個鄭氏一族,在這件事情當中,將受到極大的打擊。
他們也會越發的痛恨造成這一切的人。
皇帝,武后。
不,是李絢。
一旦李絢親手殺了鄭玄果的事情被透露給鄭氏,鄭氏一族少不了要瘋狂的報復李絢。
即便是明知道會有這種後果,但李絢還是毅然決然的殺了鄭玄果。
因為皇帝要他殺人。
皇帝要他親手殺了鄭玄果。
那封聖旨封他做什麼封禪監察使,統領左右金吾衛,左右千牛衛,大理寺,刑部,洛州府,洛陽和河南二縣,管轄境內的一切治安,實際上就是要他用這個身份殺了鄭玄果。
李絢沒得選,但他實際上也沒必要選。
因為這個人該死。
……
邁步走入偏院廂房之中,整個佛寺,除了這處院落有所動以外,其他各處一切靜謐。
李絢嘴角帶出一絲冷笑。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在最深處的廂房傳出,隨即一名千牛衛士從裡面快速走出,面色凝重,同時又壓抑著興奮說道:「回稟王爺,有所發現。」
「哦?」李絢眉頭一挑,轉身快步朝著廂房走去。
整間廂房之內已經被搜的七零八落,然而火炕之下的秘閣中,卻被搜出了一隻巴掌大的柳木箱子。
箱子已經被打了開來,但裡面的東西卻無人敢動。
一面銀色的令牌,上面寫著右金吾衛隊率胡潛,甲四六隊的字樣。
李絢略微沉吟,直接開口:「去查一下,右金吾衛甲四六隊,如今的情況如何,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
「回稟王爺,不用查,末將知道是怎麼回事。」一名千牛隊率神色肅然地走出,然後鄭重的拱手道:「右金吾衛甲四六隊,將在正月初一封禪之時,值守嵩山天壇。」
「陛下封禪祭祀之天壇?」李絢猛然轉身,難以置信的看向那名千牛衛。
千牛衛鄭重的點頭,說道:「屬下曾經查看過封禪之時各衛所處位置,右金吾衛甲四六隊,會提前布置在嵩山山頂。」
「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計劃。」蘇良嗣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李絢轉過身,對著蘇良嗣微微點頭道:「如此一來,很多事情都解釋清楚了,原來今夜的一切不過都是他用來聲東擊西的手段罷了,若是我們今夜沒有成功的找到他,那麼他就會在正旦之時,換防值守天壇……」
蘇良嗣拳頭緊握,他沒有想到鄭玄果的謀劃竟然是如此。
「是!」蘇良嗣重重的點頭。
李絢將柳木箱子合上,肅然看向蘇良嗣道:「蘇兄,這裡一切就交給蘇兄處理後續,絢要立刻進宮,向陛下稟奏今夜之事。」
「喏!」蘇良嗣認真拱手。
李絢目光看向大福先寺佛堂方向,輕聲說道:「還有這福先寺,知曉這賊子身份的人,全斬了吧。」
「喏!」蘇良嗣再度沉沉拱手,目光卻落在了院中已經被擒下的所有匪徒身上。
……
李絢一個人快馬奔到天津橋,一隊金吾衛值守橋頭,在皇宮城門關閉之後,攔截一切通行之人。
李絢翻身下馬,手裡拿出聖旨,沉聲道:「奉旨繳命。」
兩側的衛士立刻退開。
李絢一個人大踏步走上天津橋,直接走到了端門之外。
將聖旨呈上,李絢神色肅穆的站立在門下,同時腦中不停的復盤今日發生的一切。
鄭玄果悄然返回洛陽,雖然自知隱秘,但實際上卻根本瞞不過密衛的眼線。
從伊州返回,且不說伊州地方軍政官員,光是密衛,他兩三天不出現已經足夠引起嫌疑了。
從伊州到洛陽,一路長途跋涉,尤其是到了長安洛陽,那再怎麼謹慎,從伊州來的路引,在同安太夫人崔氏和鄭七娘已死的背景下,都是格外引人注意點。
所以即便是鄭玄果自己也知道,他返回洛陽的事情,恐怕已經被皇帝猜到了。
所以不管是刺殺太子,相王,又或者是太平公主,都是不現實的,更別說是武后和皇帝了。
所以他暗中聯繫了崔知溫,將自己準備焚燒嵩山道觀,針對王隱客報復的消息,告訴給了崔知溫……
「便是因為他知道崔卿會將此事密奏於朕,所以他真正的打算其實是在嵩山刺殺於朕。」皇帝坐在御榻之上,整個人被氣笑了,深吸一口氣,他才平靜的看向站在貞觀殿中的李絢,神色冷冽的問道:「那他刺殺三思算什麼?」
李絢拱手,沉聲道:「臣仔細思考過嵩山,還有定鼎門外的衝擊和刺殺,雖然足夠兇險,但實際上,卻並非是一個世家大族族長所能動用全部力量,哪怕他已經不受整個家族的支持,所以他必然還有其他手段。」
「便是三思了。」皇帝緩緩點頭。
「是。」李絢躬身,說道:「只有刺殺碭郡公,他的這場戲才算完整。」
「順帶再殺了三思。」武后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聲音中滿是冷笑。
「天后。」李絢轉過身,沉沉拱手。
武后點點頭,然後走到皇帝身側作息,然後才看向李絢道:「彭王此次做的不錯。」
「臣亦是僥倖。」李絢拱手,認真說道:「若非他非要派人在人群當中查看刺殺結果,不然臣也不會藉此追蹤到他的行蹤。」
「二十七郎歷來喜歡如此。」皇帝笑笑,他想起了李絢這些年所辦的案子,很多都是因為他人想要查看動手的結果,而被李絢直接抓住尾巴,一點點的追查下去,直至找到他們的老巢都在。
武后坐在一旁,眼神微微低垂。
「陛下過獎。」李絢躬身,然後謹慎的說道:「此事雖然還算順利,但臣總覺得中間缺點什麼?」
「缺點什麼?」皇帝有些好奇。
「若是有個替身,替他而死,替他承擔眼下的一切,那麼之後,他的陰謀,就將更加的順利。」李絢面色肅然的拱手,說道:「雖然臣已經萬分確定,死的那人就是他,但為了防止他是以身做局,還請陛下派人嚴查嵩山所有金吾千牛,所有內外之人。」
「以自己之死,換取朕鬆懈精神,然後由他人刺殺於朕。」李治緩緩的點頭,說道:「這一招,的確難防。」
「此事便不必再擔心了。」武后平靜的開口,看向李絢說道:「此事或許還有其他意外,但已經無需太過在意,至於其他,彭王身為封禪監察使,此事就由彭王負責吧。」
李絢深吸一口其,向前一步,跪倒殿中,沉聲道:「臣,彭王絢,請辭封禪監察使之職。」
「為何?」皇帝的聲音低沉下來,眼神冷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