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5.第1451章 那個妖婦

  第1451章 那個妖婦

  夜色深沉,玉龍苑西院書房。

  李絢平靜的站在窗前,冷風吹來,他毫不在意,目光直直的望著頭頂的新月。

  新月如鉤,從陰雲中閃出,然後落在了玉龍苑,落在了李絢身上,也落到了他身後的書房桌案上一本秘本之上。

  上面寫著四個大字——「滎陽鄭氏」。

  滎陽鄭氏,隱太子妃鄭觀音的母族。

  冷風吹過,書頁翻動,無數的名字閃現。

  李絢輕嘆一聲,轉過身,走回到桌案之上。

  手輕輕翻動,書頁已經落到了鄭觀音那一支的頁面上。

  隱太子妃鄭觀音,出自滎陽鄭氏北祖第三房。

  他們這一脈自鄭洞林起,便有鄭道邕,鄭道玉,鄭誠,鄭諶,鄭善果,鄭繼伯等一干族人,多為刺史,都督,太守,大將軍之職。

  同安襄公鄭仁泰,出自滎陽鄭氏北祖第五房。

  他們這一脈除了鄭仁泰以外,其先祖多為參軍司馬之職,只有高祖鄭景,為北齊金紫光祿大夫、陽平太守、滎陽郡公。

  之後越來越差。

  甚至到了武德年間,滎陽郡公爵位已為鄭觀音堂叔鄭善果繼承。

  故而鄭仁泰即便是身為太宗皇帝玄武門功臣,最終也不過是被封為同安郡公。

  ……

  李絢看著書冊詳細記載的滎陽鄭氏族譜副本,不由得搖搖頭。

  這本副本,是李絢從皇帝顯慶年間編修的《姓氏錄》當中弄出來的。

  《姓氏錄》的前身,是太宗皇帝貞觀時期的《氏族志》,到了本朝,在武后的建議下,重修了《氏族志》,並且改名《姓氏錄》。

  這其中,很是將一些世家豪族的底細,展現在眾人眼前。

  不過相比於其他士族的高歌猛進,滎陽鄭氏,卻是江河日下。

  尤其鄭觀音一脈,自從隱太子事後,更是受創極重。

  鄭觀音之父鄭繼伯,以括州刺史,在玄武門事變不久後病故。

  鄭觀音堂叔鄭善果,在武德年間,任太子左庶子,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玄武門事變後,外放岐州刺史,江州刺史,貞觀三年,卒。

  北祖三房一脈,如今只有一位刺史,其他多以長史,參軍,員外郎為主。

  鄭仁泰北祖五房一脈,自從鄭仁泰病逝以來,也只有鄭仁泰之子鄭玄果,數年前從右金吾衛將軍調任伊州刺史。

  實際上整個滎陽鄭氏,不管是長房,二房,還是三房,四房,五房,在李治一朝,都是仕途坎坷。

  即便是舉一房之力,最多培養出一位刺史,有的時候,還會更慘。

  《姓氏錄》上隱藏的慘烈,讓人不寒而慄。

  站在桌案之後,看著上面的記錄,李絢不由地輕嘆一聲。

  也怪不得同安太夫人要選擇在這個時候動一動,因為如果不動,恐怕滎陽鄭氏就難以再維持五姓七家的地位了。

  合上秘本,李絢的目光冷肅起來。

  滎陽鄭氏如果能夠抓住這一次的機會,將家中嫡女嫁入東宮,那麼自然有機會能夠挽回一二頹勢,然而有著李治言傳身教的李顯,絕對不會輕易給鄭家太多機會。

  如果不出意外,鄭家想要復起,想要趕上崔家的地位,只要需要幾十年的時間。

  但是同安太夫人太老了。

  同安太夫人崔氏,是和隱太子妃鄭觀音一個時代的人物,就連鄭觀音都因為年老病逝,崔氏怕也沒有幾年了。

  若是沒有了她,皇室和鄭家之間,沒有鄭仁泰的那點情分,鄭家只會隕落的更快。

  李絢輕輕的翻出一封密信,上面赫然記錄鄭氏這一年以來,所有的動靜。

  火光燃起,密信已經被徹底燒光。

  火光映照在李絢的臉上,眼底是無盡的冷漠。

  隱太子妃鄭觀音雖然死了,但是隱太子建成和鄭觀音卻是有後裔留下,這個人就是東海王。

  但可惜,東海王也死了。

  不過幸運的是,東海王有女兒留了下來,就是葉綰綰。

  或者更準確的講,葉綰綰的身上,還有著鄭氏的血脈。

  當年,鄭家三房曾經在私底下,不被人發現的地方,暗中資助過東海王,

  雖然東海王已死,但這部分的關係,卻在沒人察覺到情況下,轉移到了葉綰綰的身上。

  鄭家五房是五房,鄭家三房是三房。

  五房有五房的算計,三房也有三房的算計。

  看著密信最後一點餘燼熄滅,李絢輕聲說道:「如今就看這顆棋子,能夠對武后造成多大的衝擊力。」

  聲音在書房迴蕩,黑暗徹底籠罩。

  ……

  黑暗的四野當中,三輛馬車在幾十名手按長刀的護衛護送下,來到了洛陽城西的一座莊園之中。

  莊園大門打開,隨即所有人有秩序的進入莊園。

  整個過程並沒有多少的喧鬧。

  後院深處,馬車停下。

  一名白髮蒼蒼,頭戴金色扶搖,滿臉皺紋的七旬老婦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即便是年齡已經頗大,但動作之間依舊靈敏。

  老婦的腳步未停,目光掃過四周,她總是感覺有一股被人窺伺的目光,但細查有什麼都沒有。

  抬起頭,新月如芽。

  老婦看著明亮的新月,似乎在新月之中,有一道身影在一直盯著她。

  隨即,老婦放下這有些荒唐的念頭,轉過身,看向馬車之內。

  一名穿著綠色襦裙的及笄少女,這個時候一臉疲憊的從車內走了下來。

  雖然滿身疲憊,眼睛也有些睜不太開,但明目皓齒,五官柔美的美人胚子,已經在逐漸的張開。

  ……

  「祖母。」鄭氏少女從馬車上走下,打了一個哈欠,然後才對著崔氏福身行禮。

  「嗯!」同安太夫人崔氏慈愛的點點頭,然後看向一旁說道:「扶七小姐回去休息吧。」

  「喏!」四周的侍女微微福身,然後才上前將鄭氏少女攙扶回房。

  等到鄭七小姐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同安太夫人崔氏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轉過身,咬著牙的同安太夫人說道:「叫四爺到書房來。」

  「喏!」一旁的管家立刻拱手應名,然後快步轉身離開。

  同安太夫人目光看向洛陽方向,滿眼冷恨的說道:「陛下啊,宮中就真的沒有我鄭氏的位置嗎?」

  宮中不是沒有鄭氏的位置,只是沒有鄭氏主支的位置。

  李顯如今是太子,太子就兩名太子嬪。

  一旦李顯即位,除了皇后以外,李顯將會有四名貴妃。

  也就是說,如今鄭家的女子進宮,那麼她將成為李顯的四貴妃之一。

  更甚至於將來還有機會窺伺皇后的位置。

  只不過那個人,同安太夫人希望是自己的孫女。

  ……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書房門外響起,鄭玄安的身影出現在敞開書房門前。

  腳步停下,鄭玄安站在門外,對著書房之中的同安太夫人崔氏躬身道:「母親。」

  太夫人神色冷淡的點點頭,說道:「進來吧。」

  「是!」鄭玄安小心的進入房中,神色謹慎到了極點。

  別看他喊太夫人一聲「母親」,但他卻並不是太夫人崔氏的兒子。

  他的父親鄭仁泰生前一共有五個兒子,但嫡子,卻只有鄭仁泰和崔氏的兒子鄭玄果一個。

  所以這麼多年以來,鄭玄安雖然執掌鄭氏外門商事,但身上卻只有一個朝請郎的散官。

  「元舍人的消息如何了?」同安太夫人崔氏目光冷肅的看向鄭玄安。

  鄭玄安微微低頭,躬身道:「元舍人說了,天后有命,鄭氏嫁鄭仁山孫女入東宮,不得更改。」

  太夫人的臉色一冷,不屑的說道:「我鄭家之女,豈是他李氏隨意想娶哪個就娶哪個的。

  告訴元萬頃,除了七娘,鄭家不會嫁任何一個女兒入東宮。」

  鄭玄安唯唯諾諾的站在一旁拱手,不敢開口。

  「說話,怎麼了?」太夫人看向鄭玄安的模樣,眼中全是不滿。

  「母親,大嫂也找過元舍人,讓他替自己的外甥女幫幫忙,但元舍人說了,這是天后之決,誰也沒有辦法。」鄭玄安滿臉無奈,元萬頃在這件事情上也沒有太多的辦法,七娘也是元萬頃的外甥女,能幫忙他一定幫,但天后……

  「那個妖婦。」崔氏咬牙恨恨的咒罵一句。

  崔氏剛一開口,鄭玄安立刻一驚,趕緊開口道:「母親慎言。」

  崔氏抬頭,就看到鄭玄安目光擔憂的看向書房當中的幾名侍女。

  「放心,他們都是跟隨阿母幾十年的老人了,家中都有子女在,也不妨事的。」

  崔氏擺擺手,雖然神色依舊平靜,但是臉上的那種不在意,卻已經徹底的消失了。

  武皇后通過種種手段聯繫監控天下,即便是鄭家這種老牌世家,內宅僕役用的全部都是家生子,也難免會被密衛的人恐嚇收買降服,剛才都那句話鄭氏已是失言了。

  抬起頭,崔氏開口問道:「六郎那邊怎麼說?」

  「六弟說了,一切聽憑母親處置,不嫁入宮中便不嫁入宮中,我鄭家女也沒必要嫁入宮中,而且薛家那邊也沒法交代。」鄭玄安面色鄭重。

  鄭仁山之子鄭玄楷,如今任代州刺史府司馬。

  能夠在薛仁貴的麾下做司馬,鄭玄楷多少是有些能耐的。

  而且在薛仁貴麾下多年,鄭玄楷早就與其他薛氏族人達成了兒女婚約。

  「那便讓元萬頃告訴宮中,九娘已經有婚約在身,讓他們另擇良善,我鄭家……」

  崔氏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已經從前院傳來,隨即管家出現在內院門口,一臉焦急的走了出來。

  「老夫人,元舍人來了。」管家的話剛說完,崔氏的臉色已經徹底的陰沉了下來。

  隨即,崔氏就抬起頭,冷笑說道:「看來,那妖婦果然是天天盯著我家。」

  鄭玄安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慘白。

  崔氏擺擺手,看向一側的管家說道:「將所有人都帶下去,換一批人,再見那位元舍人。」

  「是!」管家臉色肅然的抬頭,冰冷的目光卻是落在了鄭玄安和其他婢女的身上。

  所有人都是臉色蒼白的可怕。

  ……

  「萬頃見過太夫人,深夜失禮而來,實在抱歉,這裡有一份禮物送上,略盡歉意。」

  元萬頃微微躬身,將一張紙箋送在了同安太夫人的面前。

  崔氏低頭一看,臉色驟變,因為那赫然是一封退婚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