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3章 流放李賢,咳嗦咳血
蓬萊殿中,李治輕嘆一聲,低聲說道:「媚娘,你多看著點,那些世家大族,少不了要弄些動靜來,記得下手狠些。」
「是!」武后神色肅然了起來,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皇帝病重,真正會有大動作的,不是宗室諸王,而是那些世家豪族。
皇權交接的時候,最容易出現真空,無數年的經驗早就養成了他們最靈敏度嗅覺。
尤其是地方,皇帝這時候根本就看不過來。
在京城,同樣也有一些地方,皇帝一樣看不過來。
就比如長安萬年縣的縣尉主簿,大理寺的評事錄事,千牛衛金吾衛的伍長隊長等等,這些都是皇帝看不過來,但卻在關鍵時刻,起到極度重要作用的地方。
「世家大族看起來到處不在,但實際上到處都在。」李治目光抬起,看向蓬萊殿殿頂,輕聲說道:「如果朕的不行了,管不到,自然隨意他們,但如今,朕還好,那麼他們伸出來的手,就要全部斬斷。」
「是!」武后輕輕點頭,眼神肅然。
不管武后站在怎樣的立場,世家大族,都是她執政最大的敵人。
這些年來,在武后手裡的真正受到打壓的,都是豪門大族,反而是寒門弟子,多在她的手下得到提拔。
「三郎四郎,都是誠摯孝道的孩子,這個時候,別讓外人和他們靠的太近。」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臣妾會處理好的。」武后伸手幫助李治蓋上薄被,然後輕聲問道:「那麼,二郎呢?」
李賢,廢太子李賢。
聽到這個名字,李治立刻就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他抬頭看向武后說道:「皇后是想讓他出宮嗎?」
「嗯!」武后直接點頭,然後說道:「這幾日,已經有人朝西內苑窺伺了,真不知道,他們在打著什麼主意。」
李治的依舊沉默,但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
武后輕嘆一聲,說道:「總是有一些特別瘋狂的人,尤其當年處置東宮舊部,雖然絕大多數人都感激陛下的寬宏大量,但有的人多年無法升職,恐怕心中早已積攢了無數的怨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鋌而走險。」
李治的眼神瞬間凌厲起來,隨即,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眼下到了這個地步,也該要處置了。」
終於還是皇帝自己的身體問題。
雖然說李治自從甦醒過來,就開始動用種種手段,讓人心相信他在快速的恢復,這一次他的身體也沒有太大的問題,但真正的實際情況,他自己身體的實際情況如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哪怕是之前服了藥,身體好了不少,但在身體移動之間,卻依舊不免有種種刺痛從身體各處傳來。
雖然李治心裡清楚,這實際上是某種好轉的跡象,但實際上也在清楚的告訴他,他的身體狀況究竟有多糟糕。
是時候處置了。
「巴州那邊,李昭德已經勘察過了,這一次,便還是讓李昭德送他過去吧。」李治聲音平靜,說完之後,輕輕閉上眼睛。
「好!」武后認真的點頭,神色肅然。
李昭德不僅是侍御史,同時還是彭王長史。
李賢當年被廢,李絢不止一次的勸諫過他,但始終沒用。
如今李賢被流放巴州,送他的是彭王長史。
這裡面的因果輪迴,著實讓人不堪回味。
武后起身,就要轉身離開,就在這個時候,李治突然開口道:「巴州安置好之後,便讓李昭德去安州看看越王吧。」
「是!」武后微微福身,然後轉身離開,神色平靜。
李昭德去看越王何事,武后再清楚不過,然而至始至終,武后都沒有提過武承嗣半句。
……
李治躺在床榻上,能夠清晰的聽到門外傳來武后和太平公主,和福昌郡主的說話。
等到三人說話完畢,武后的腳步遠去,李治才微微擺手,一名內侍走出門,隨即,太平領著霞兒走了進來。
「見過陛下。」霞兒走到殿中,然後小心翼翼的福身行禮。
「好了,不用拘束。」李治有些輕鬆的笑了,招招手,同時看來太平公主道:「找兩軟凳過來,和你王妹一起坐在朕身邊。」
「是。」太平公主點頭,走到旁邊,拿過兩個軟凳回來,然後才嘟著嘴看向李治說道:「父皇,你對女兒都沒有這麼好過。」
「哈哈!」李治不由得大聲笑了起來,最後他才擺擺手,看著太平公主和霞兒坐在他面前,這才看向霞兒問道:「福昌郡主,來,告訴皇伯,伱平常在家裡都做些什麼?」
或許是李治略微柔和的聲音讓霞兒放鬆下來,也或許躺在床榻上,一身青衣的李治實在沒有多少威嚴。
霞兒微微鬆了口氣,然後才低聲說道:「吃飯,上課,還有和弟弟們玩。」
說到和弟弟們玩的時候,霞兒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哦,和弟弟們玩很有意思嗎?」李治有些好奇的探身詢問。
「嗯!」霞兒點點頭,說道:「大家一起玩遊戲,玩的好的時候,就一起開心,玩的不好的時候,就揍那個玩的不好的。」
李治頓時就明白了過來,福昌郡主平日裡,做的事情,就是吃飯上課打弟弟。
微微笑笑,李治問道:「福昌郡主,你現在是李長史給你上課嗎?」
「嗯!」霞兒重重的點頭,說道:「李師很嚴格的,不聽話就要挨打,大郎就常常挨打。」
「也就是說,你平日裡不挨打了。」李治怎麼可能聽不明白霞兒的潛台詞,看她很驕傲的點頭,然後才說道:「你現在在讀什麼書,皇伯來教你讀書?」
「哦!」霞兒稍微有些委屈的說出來書名,李治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擺擺手,讓人去取書去了。
一下午的時間,李治什麼事情都沒做,只是在教霞兒讀書。
等到夜色黃昏,霞兒才被太平公主送出公主。
一旁的侍者要去點燈,李治擺擺手說道:「過會再點。」
「喏!」侍者立刻後退幾步,站到一旁。
李治躺在御榻上,頭頂是一片昏暗,雖然沒有徹底的黑暗,卻也是黑的可怕。
莫名的,李治感到一陣冷意襲來。
要知道,現在可是四月,入夏了。
「咳咳咳……」一陣忍不住的咳嗦讓李治心口感到一陣難受,與此同時,他的頭也開始隱隱刺痛,甚至讓他無法思考。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以往的時候,也都是白天好好的,到了晚上就難受了起來。
「咳咳……咳……」李治按著胸口,逐漸的舒緩自己的呼吸,儘可能讓自己整個人平靜下來。
他的咳嗦聲也逐漸的平緩了下來,但突然,一股冷氣從心底升起,然後一下子直衝咽喉,李治想要竭盡全力的去控制,但嗓子眼卻是癢的可怕,李治右手朝著側邊一抓,一塊白絹被他直接抓住了手裡,然後捂著嘴劇烈的咳嗦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許久之後,咳嗽聲才停了下來。
到了這個時候,李治終於感到整個人徹底舒服了一些。
躺在床上,他握著白絹的右手微微抬起,一名黑影已經出現在御榻之後,接過白絹,轉身離開。
微薄的光芒,帶起一點血光,隨即徹底消失。
李治躺在床上,滿臉無奈的苦澀。
左右手同時摸向了枕頭底下,隨即,一紅一白兩隻瓷瓶同時落在了李治的手中。
昏暗中,看著兩隻瓷瓶,李治無奈的搖頭,這兩瓶藥都不過僅僅是治標而已,對於治本根本沒有太大作用。
只不過秦鶴鳴煉製的藥物,沒有那麼大的副作用,對身體的傷害也少。
可惜了,如果能夠早一點拿到這個藥,他的情況也不至於這麼嚴重。
隨即,李治的臉色就徹底的冰冷起來。
如果再來一次,他依舊還是會選擇那麼做的,一個邊州都督,太子賓客,右衛大將軍,絕對不能夠掌控他的身體情況。
而且李治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其他選擇。
比如嵩山……
將白色的瓷瓶塞了回去,李治倒出來紅色瓷瓶中的藥丸,放進嘴裡,直接咽了下去,李治這才開口道:「水!」
一旁的侍女已經上前端著水來到了御榻前。
昏暗中,她的腳步沒有絲毫混亂,位置也沒有絲毫走錯。
李治端起溫水,一口直接喝了進去。
體內還殘留的一絲冰冷,也逐漸緩慢的消失,甚至身體移動間的刺痛也好了許多。
片刻之後,李治才開口道:「掌燈。」
燭光瞬間亮起,李治依舊靠坐在軟靠後面,神色平靜輕鬆。
他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本奏本,奏本上面的字體比較大,上面清晰的記載了朝中,還有長安城發生的所有重要事意。
武后的一日作為,被列在了最後。
四周的所有宮人侍女,全部低頭垂目,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樣。
整個紫宸殿除了皇帝翻閱奏摺的聲音以外,再沒有其他聲音。
……
「吱呀」聲響,車輪轉動,一輛紫篷馬車晃晃悠悠的停在了開化坊,彭王府的門前。
隨即,正中大門打開一半,馬車隨即就駛入了進去。
劉瑾瑜站在前院,看著馬車停在面前,然後霞兒被率先送了出來。
她忍不住的上前,直接抱住了女兒,低聲的啜泣起來。
「好了,又沒什麼事,擔心什麼?」劉仁軌從馬車當中探出頭,目光看向整個院落當中。
院落里全部都是黑色衣裳的彭王府護衛,其他的僕役和侍女更是沒有一個。
這些人,才是彭王府,是劉瑾瑜真正可以動用的力量。
劉仁軌的掃了一遍,但是卻絲毫沒有看到李昭德的身影。
劉仁軌低頭看向劉瑾瑜,低聲問道:「彭王長史今日離開,是怎麼和你說的?」
劉瑾瑜抱住霞兒,人也平靜了下來,低聲說道:「長史說,他明日需要回彭州一趟,此去大概兩個月左右。」
劉仁軌眉頭一挑,低聲問道:「所以,你猜到了。」
「嗯。」劉瑾瑜輕輕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