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6.第1352章 皇帝的猜疑

  第1352章 皇帝的猜疑

  蓬萊殿內,李治緩緩的睜開眼睛,幽深的目光落在李絢身上,仿佛能夠看透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李絢神色平靜,依舊肅然。

  「周國公的事情你知道了?」李治終於開口,直入核心。

  「臣聽說千牛衛在秦嶺有所收穫,但更多的臣就不知道了。」李絢微微躬身。

  「千牛衛在秦嶺之中,發現了三座密坊,其中一座專鑄銅錢……」李治聲音剛落,就看到李絢已經滿臉驚訝的抬頭。

  銅錢,鑄錢坊。

  李絢是真的懵了,他沒有想到,武承嗣竟然這麼大膽,竟然敢鑄錢,那可是任何人都不允許碰觸的大忌啊。

  看到李絢有些發懵的樣子,李治忍不住有些好笑,擺擺手道:「不用太在意,不過是劣錢罷了,長安洛陽的百姓沒人用的。」

  「是!」李絢拱手,想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老實的閉上了嘴。

  李治點點頭,然後說道:「除了鑄錢坊以外,還有一座鑄盾坊和一座馬具坊,不過這兩處剛開不久,沒有什麼規模。」

  「臣敢問,是什麼盾,什麼馬具?」李絢沉沉的躬身,然後小心的抬眼看向李治。

  「放心,不是騎兵用的臂盾,而是步卒用的圓盾,馬具雖然是馬蹄鐵和馬鞍馬蹬,但那點產量,還不如長安洛陽每年報廢的多。」李治擺擺手,他一眼就看出了李絢心底的擔憂,不過還好,事情沒有那麼嚴重。

  「是!」李絢緩緩起身,但神色之間的嚴肅卻絲毫沒有消減。

  李治知道李絢在想什麼。

  武承嗣在山中私造兵刃,戰甲,盾牌和馬具,已經犯了大忌。

  別說是李絢了,朝中任何一個宰相知道了,都要和武承嗣死磕到底。

  「承嗣不過是有些貪財罷了,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心思,不過此事,終究不能置之不理,二十七郎,你說說,若是按你來看,此事應當如何罰他?」

  李治的目光始終不離李絢的面容,似乎真的要知道他內心的真正想法。

  李絢眉頭微挑,神色詫異,什麼時候,這種事情,皇帝需要徵求他人的意見了。

  稍微收斂心思,李絢深吸一口氣,然後謹慎的沉吟道:「回稟陛下,周國公之事,雖然後果並不嚴重,但是影響著實不小,故而臣建議,讓他回并州祭掃祖地如何?」

  「躲一躲?」李治緩緩的點頭,似乎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隨後他品出一些味道,眯著眼睛問道:「僅此而已嗎?」

  李絢再度拱手,道:「若是陛下心中還有想法,那麼讓周國公巡察河北安東,也未嘗不可。」

  「巡查安東。」李治一句話就明白了李絢話里真正的用意所在。

  所謂的躲,不過是一種好聽的說法。

  那麼不好聽的說法,就是貶職,是流放,流放安東。

  「以禮部尚書之職,巡查安東,順帶看看新羅和倭國的情況,等過個一兩年,事情平息了,再將周國公調回來如何?」李絢小心的抬眼看向李治。

  李治笑了,擺擺手說道:「不用那麼謹慎,巡查安東,漠北,福廣,嶺南,都是可以去的。」

  「是!」李絢微微鬆了口氣,不再開口,他知道,皇帝心中已有定見。

  「該清除掉的,千牛衛已經提前清除了,承嗣,就放他一馬吧。」李治擺擺手。

  「是!李絢輕輕低頭。」

  ……

  「對了,說說洛陽的事情吧?」李治似笑非笑的看著李絢,說道:「這一次朕突然將伱從彭州召回,你不會怪朕沒有讓你好好的休息吧,畢竟本來答應讓你在戰後休息兩個月的。」

  「陛下有召,哪怕是刀山火海,臣也直往前行,而且此番在嵩山,也有道家清靜,臣並非一無所得。」李絢稍微鬆了口氣,然後說道:「其他倒是沒有什麼,就是幾個小兒女,答應陪他們好好玩的,沒有如願。」

  李治點點頭,他能夠看的出來,李絢這番話發自肺腑許多。

  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就是兒女之事。

  兒女哪裡懂得父母艱難,你不陪他們,他們立刻就敢給你甩臉子。

  但做父母的,又能如何。

  「朕已經讓人接彭王妃他們回京了,剩下來的日子,你好好的陪陪家人。」李治輕嘆一口氣,隨即又說道:「洛陽之事,後續雖然不用你多管,但之前的事情,你還是要對朕有個交代的。」

  「是!」李絢拱手,神色肅然的說道:「陛下,洛陽之事雖然平定的輕易,牽扯也不多,但多是因為千牛衛提前查察,有的放矢,臣才能夠將那些人都一網打盡。」

  李治笑笑,這件事雖然出面的是千牛衛,但實際辦案的卻是密衛,更甚至於直接出手的,就是李絢的表舅趙鞏。

  不過這事李絢從一開始就不知情,不然他也不會那麼快就返回彭州。

  「繼續說,從你角度看出了什麼?」李治臉上滿是輕鬆,但在誰也看不到的眼底深處,卻含著一絲森冷。

  「是!」李絢拱手,小心的看向皇帝,拱手認真說道:「其實,臣還是覺得此事前後有些太輕易了,或許是臣在前線征戰多年,總覺得越王此次的謀逆太過兒戲。」

  「如何兒戲?」李治身體微微靠後,神色逐漸冷了下來。

  「太不切實際了。」李絢躬身,說道:「臣審問過蕭灌,他雖然和蕭德琮有所計劃,但這計劃,不過是趁著陛下東巡,抓住陛下鬆懈的機會動手而已,但這個機會根本沒有,僅僅憑藉五百人,如何攻破無比森嚴的守衛。」

  蕭灌他們找的,的確是從草原戰場上退下來的士卒,但這些人畢竟退了。

  訓練殺意全部都消減大半,如何能夠和軍中嚴密的守衛相比。

  若是宮中主政的,是個沒有頭腦的廢物,那麼他們或許可以趁亂取勝。

  但坐鎮一切的皇帝是李治,如何會他們得手。

  「陛下之安危,不說是朝中宰相,便是各衛將軍,都會無比警惕。」

  稍微停頓,李絢拱手道:「縱觀史書,此中之事,歷來都是內外勾結所成,但凡孤立而行,從無勝者。」

  本朝的幾次謀反,太子李賢,太子李承乾,秦王李世民,都是從皇宮之內發起的攻擊。

  幾乎是瞬間,就能夠打到玄武門下。

  李絢可不相信越王有這個能力,能夠直接出現在玄武門。

  李治似乎沒有察覺到,李絢在無聲無息之間已經將話題帶到了一個非常兇險的境地。

  李絢拱手,繼續說道:「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便是洛陽真的有事,又能如何,越王不過是先帝子,陛下繼承大統已經三十多年,官員,世家,百姓,無不俯首,越王就算是真的有什麼,天下群起,勤王輔政,他也只有潰死一途。」

  說完,李絢直接跪了下來,大禮參拜道:「臣言過其實,請陛下治罪。」

  李治輕輕抬手,說道:「起來吧,你說的也沒錯,洛陽終究東都而已,長安才是天下中心,便是朕東巡,便是朕封禪,長安也會留下足夠的人手,更別說還有皇太孫在,還有四郎的兒子,都也不會前往洛陽。」

  李絢的額頭貼在冰冷的地板上,臉色凝重,同時又帶著一絲憤恨。

  「越王雖然糊塗,但也不會不明白,有宰相坐鎮長安,還有諸般兇險,你又在蕃州,若是有事,七日之間便可率大軍殺回,總不會函谷關天險,連七天都支撐不下去吧。」李治目光似乎看透了眼前的迷霧,感慨說道:「有人在暗中謀劃啊。」

  李絢沉沉的低頭。

  李治繼續開口,問道:「二十七郎,你說,若是此種情況,誰最有可能得益呢?」

  此種情況,什麼情況,洛陽全面陷落,皇帝身亡,武后身亡,李顯身亡,李旦身亡,那麼此種情況下,誰最後可能得益呢?

  李絢的腦海中頓時閃現過兩個名字,渾身上下頓時忍不住的顫抖。

  「說!」李治猛地抓起一旁的香爐,狠狠的在李絢面前的地板上。

  香爐蓋飛起,直接砸在了李絢的額頭上。

  李絢頓時就感受到了一股龐大力量的衝擊,整個人忍不住就要後跌,但他還是強行忍住了。

  「回稟陛下,這要看廢太子屆時會在什麼地方,若是在洛陽,那麼得益的,恐怕會是杞王和許王,若是他在長安,除非有人鼎力支持,否則也輪不到他,最後還是杞王和許王。」李絢再度沉沉的拜倒在地。

  整個蓬萊殿頓時沉寂了下來,許久之後,李治才沉嘆一聲,開口:「越王之事,太指望蕭德昭了,若是蕭德昭在關鍵時刻大義滅親,殺了蕭灌,那麼越王的一切計劃,都會化為泡影。」

  李絢神色頓時恍然,俯首道:「陛下目光如炬,是臣失察了。」

  「你只是從正常道理來看的,父子之情,滅族之憂,到了關鍵時刻,蕭德昭選自己的兒子才是正常,但真正的老饕,思慮都是無比周密的,眼下這起案子,看起來似乎直接簡單,威脅也大,但實際上不過是小兒的胡思亂想罷了。」李治冰冷冷笑。

  「小兒?」李絢側身抬頭,看向李治說道:「陛下,此事難道……」

  「不用難道什麼,此事就是兩個小崽子胡思亂想的結果。」李治直接擺手,說道:「密衛抓捕越王的時候,越王還在處理公事,對於什麼造反謀逆,越王根本就不知情,相應諸事沒有任何準備,最後查實,暗中謀劃一切的,是琅琊郡王李沖。」

  「李沖?」李絢滿臉的難以置信,不過也同時拱手道:「臣其實也並沒有見過李沖幾次,這人怎麼……怎麼?」

  「怎麼突然就被迷了心智?」李治死死的盯著李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