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2章 奉旨獻俘,禁軍威脅
渭水河畔,李絢一身紅衣金甲,神色肅然的從船上走下,然後走到李顯身前三丈站定。
其他軍中大將,也一一跟隨而下,於碼頭之上,站立在李絢身後,整齊排列。
李絢神色鄭重的朝李顯拱手,高聲道:「臣,邏些道行軍總管,南昌王絢,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秋安康。」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秋安康。」眾人同時拱手施禮。
站在黃蓋之下,李顯滿意的看著一身紅衣金甲李絢,看著他身後一眾殺伐凌厲的大將。
他知道,只要他一聲令下,李絢立刻就會指揮這些大將不顧生死都為他衝鋒陷陣。
一時間,李顯感到無比的安心。
但隨即,李顯心中就升起一絲荒唐的可笑。
這裡是長安,需要哪門子的衝鋒陷陣,而且眼下這些將領更是他父皇的親信,尤其是李絢。
李顯更是知道,從前線傳回的每一封奏報,若有若無的,都提及了李絢在軍前做事,都儘可能的想著朝廷,想著父皇。
父皇能讓王叔在外領七萬精銳騎兵而不擔心,最根本的原因在於王叔對他從無隱瞞。
或許朝中的公文,王叔還會爭執幾句,但對於父皇的命令,王叔絕對無條件執行。
這一點對於李顯幾乎也是一樣,唯一的不同,便是父皇的優先級,要高於他這個太子。
李顯隨即就將這個念頭拋之腦後,他沒有他的其他兩位皇兄那樣的偏執,對於眼下的一切,他很心安理得。
因為他清楚,除了父皇,在王叔的眼裡,接下來,便是他了。
其他人,哪怕是母后,都要再後一些。
想到這裡,李顯抬手,說道:「王叔請起,眾位將軍請起。」
「多謝殿下。」李絢稍微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李顯,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李顯笑呵呵的取出了一封聖旨。
李絢頓時單膝跪拜在地,其他眾將也立刻跟著半跪了下來。
身穿戰甲的軍將不良於行,自然可以不必全禮,但王德真,楊執柔,還有其他的文官,卻都完全跪了下來。
「大唐皇帝令:令南昌王李絢,率邏些道眾將,獻俘太廟,太子李顯,朝中百官,盡皆隨同,欽此。」
「臣等領旨,陛下萬壽無疆。」李絢伸手,神色激動的接過聖旨。
獻俘太廟,雖然不比滅國之功,但整個大唐能夠做到的也沒有幾人。
李靖,李積,蘇定方,裴行儉,劉仁軌,劉審禮,侯君集等等,都是滅殺無數的大將。
李絢,今日正式擠進了這些大將之列。
哪怕他指揮大軍的能力依舊有所不足,但他的戰功,卻是實實在在的到了這一步。
「王叔請起。」李顯上前將李絢扶起,然後說道:「其他諸事先放一放,吐蕃國王赤都松贊在哪裡?」
「在後面,還有一眾吐蕃王公貴族。」李絢神色肅然起來,說道:「要換衣嗎,他們一路行來,吃喝雖然不缺,但其他待遇都要差上許多,衣服也有將近大半個月沒洗……」
「無妨,這樣正好。」李顯冷笑一聲,說道:「孤至今還記得,當年與王叔在昌州被吐蕃人逼到差點狼狽之事,是王叔最後讓顯在城頭上,見識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今日,孤也要好好的看一看,他吐蕃人的狼狽。」
「殿下。」李絢稍微湊近李顯,低聲說道:「當日的吐蕃主將勃倫贊刃,如今已經是我大唐國公,右武衛將軍,如今就在臣的身後,殿下……」
李顯下意識的看了過去,果然就看到勃倫贊刃有些羞愧的低下頭。
「多年未見,變化真的是不小。」李顯輕嘆一聲,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說道:「當年的事情都過去了,日後薩國公當為國效力。」
「臣必定盡心竭力,以報殿下大恩。」勃倫贊刃立刻單膝跪了下來,沉沉低頭,言語間無比激動。
「好了,起來吧。」李顯微微抬頭,勃倫贊刃這才恭敬的站了起來,退後到諸將之中。
李顯目光向後看去,李絢站在一側,朝著十幾艘官船同時擺手。
下一刻,一名名的戰俘,一箱箱的斬獲,全部都被各衛士卒從官船上押送,抬著走了下來,
李顯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十歲模樣,一身黑色素衣,被樣貌豐腴的三十歲夫人死死抱在手裡的赤都松贊身上。
站在赤都松贊和沒盧氏兩側的,赫然正是周乾和蘇寶同。
兩名千牛衛郎將親自押送,自然便是吐蕃國主。
李顯滿意的笑了,然後轉身看向李絢說道:「王叔與孤同乘輦車,一起前往太廟。」
「喏!」李絢肅然拱手,然後轉身對著稍遠一些的朝中百官沉沉躬身。
有李顯在前,諸臣只能站在稍後一些的地方。
對於這些人,李絢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更別說這裡面還有他自己舅父和岳翁。
……
太子車輦從群臣之中緩緩駛過,之後是身騎高頭大馬的軍中諸將。
千牛衛金吾衛緊隨諸將而過,之後便是被送上板車的沒盧氏和赤都松贊,後面跟著一大群吐蕃貴族。
黑衣黑甲的右衛騎兵緊跟在後,之後左衛,右領軍衛,右屯衛,左驍衛,右驍衛,右武衛等各部騎兵,英姿瀟灑,凌冽長風。
群臣最後各自上馬,緩緩朝長安城而去。
漫漫的長安大街上,擠滿了無數百姓。
即便神色再老邁的大臣,這個時候也無比滿意的點頭。
吐蕃人,自從貞觀年間至今,就一直是大唐的威脅。
即便當年文成公主遠嫁吐蕃,也是出於松贊干布和吐蕃的威脅,再加上當年要東征高句麗,西平西突厥,這才令吐蕃和松贊干布鑽了空子。
松贊和先帝幾乎同時而亡,之後,吐蕃和大唐的衝突便日益激烈。
吐谷渾的滅亡,讓吐蕃直接威脅到了甘涼隴西。
大非川之敗,更讓十萬大唐男兒葬送疆場,其中多數都是關中子弟。
如今長安城中,多的是當年陣亡的將士家屬。
吐蕃戰俘遊行長街,一開始的時候,長安百姓還有克制,但到了後面,已經忍不住的將雞蛋和青菜直接扔了上去。
有的百姓甚至在長街上直接哭了起來。
大仇得報,大仇得報。
……
李絢坐在太子輦車之中,兩側的黃色帘布被掀起,所有人都能夠看到李絢的模樣。
其實李絢應該自己騎馬,跟在李顯的太子輦車之後,但李顯明顯是找他有事。
而且這事還不能在其他地方談。
「曹王的事情,想來王叔已經知曉了。」李顯神色有些黯然。
「黔州都督謝祐既死,那麼曹王一案便就此了結。」李絢低聲提醒一句。
李顯輕輕點頭,然後說道:「曹王之事自然不算什麼,但就在前幾日,有人提過,要將皇兄發配到嶺南。」
李絢臉色頓時肅然起來,他認真的看向李顯說道:「是何人提,什麼時候提的,殿下是如何應對的?」
看到李絢這般緊張模樣,李顯欣慰的笑了,隨即擺擺手說道:「此事不是有人在孤這裡提的,而是有人在父皇那裡提的。」
李絢鬆了口氣,然後面色鄭重的說道:「此事若是有人私下提,殿下只當不知道便好,但若是有人擺到了檯面上,甚至要徵求東宮的意見,那麼殿下一定要強硬拒絕,不留任何餘地。」
「王叔是擔心有人不僅要害王兄,而且還要栽贓到孤單頭上。」李顯臉色雖然惱火,但聲音並不重。
「看得出來,殿下之前已經考慮過這件事了。」李絢稍微鬆了口氣,然後說道:「二郎如今被廢為庶人,最好便是能在宮中圈禁一輩子,這樣在殿下的眼皮子之下,他既能活下來,也能衣食無憂,但如果被放出去,若是無事還好,一旦有事,他立刻就會成為有心人利用的棋子,威脅殿下,到時結局難料。」
李顯輕輕的點頭,他心中最擔心的也是如此,這個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
「曹王之事,便是前例。」李絢輕聲嘆息,然後說道:「曹王被貶黔州,里外無數監視,如何能與千里之外的常州逆賊勾連,無非便是有心人在其中串聯,這串聯之人,真正謀算的,也從來就不是曹王……」
「而是皇兄。」李顯頓時狠狠的咬緊了牙關。
李絢話說到這裡,李顯怎麼可能還聽不懂,外面有人要算李賢,所以才會有人想要將他從宮裡弄出去。
「二郎是絕對不能出宮的,但殿下也不能去見他,甚至不能有任何的往來聯繫。」李絢死死的盯著李顯。
李顯微微一愣,許久之後,他才重重的點頭。
輦車之中徹底的沉寂了下來。
李顯從來就不笨,這裡面的糾葛他如何看不清楚。
不管是被人懷疑要謀害李賢,還是說同情他,都不是小事,但李絢真正注意的,是李顯絕不能和李賢交談。
起碼不能讓武后知道他們有過交談。
李賢的那件事,能夠讓人如今依舊在意的,便是李賢當初被廢的根由。
是武后的逼迫,是武后的算計,最後才導致了李賢被廢。
這其中的細節被李顯知道了,必然會影響他對武后的看法。
武后一旦知道這些,那麼立刻就會對李顯無比猜忌。
李絢甚至有些懷疑,李顯後來被廢,是不是和李賢交談過。
畢竟他做了皇帝,在宮中隨意往來,自是常事。
正是因為知道了當年李賢被廢的一些細節,李顯才會變得那麼激進。
要讓自己的岳父做宰相,最後惹起眾怒被廢。
「殿下,這是怎麼回事?」李絢的聲音頓時將李顯驚醒。
李顯下意識的抬頭,赫然就見眾人已經來到了朱雀門前。
朱雀門下,一名紅衣金甲的將領肅然守衛,而那人並不是李絢熟悉的程處弼,而是程務挺。
李顯收拾神色,低聲說道:「草原戰事了結,右武衛將軍程務挺調回禁軍任職,如今已是禁軍左將軍,他和禁軍右將軍張虔勖,各自坐鎮朱雀門和玄武門,守衛皇宮。」
李絢有些陰沉的臉色迅速平靜了下來,然後說道:「聞喜縣公之事,殿下可還記得。」
李顯肅然點頭,說道:「王叔來信說過,軍中大將和朝中大臣過從太密不是好事。」
「更何況是禁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