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章 南昌王太可怕了

  第1216章 南昌王太可怕了

  天色黃昏,蘇良嗣剛剛離開東宮,就聽見身後聲音響起:「蘇司馬!」

  蘇良嗣停步,轉身拱手:「王爺!」

  李絢從東宮門口走出,走到蘇良嗣面前。溫和的拱手,說道:「同行如何?」

  「喏!」蘇良嗣立刻就明白,李絢這是有話要和他說,而且這些話並不適合在東宮內說。

  「王爺請。」蘇良嗣退後一步,將李絢請到了他的馬車上。

  馬車晃晃悠悠,在內外無數衛士,官吏,以及看不見的暗探注視下,出了皇宮。

  行在朱雀大街,兩側的衛士將四周的百姓隔開。

  車簾之內,李絢這才開口。

  「長安最是繁華,司馬,絢這一次離京,年底若是沒有他事,恐怕是回不來了,所以,在絢不在的時候,東宮便交給司馬了。」李絢對著蘇良嗣誠摯拱手。

  蘇良嗣詫異的一頓,隨後有些慌亂的拱手道:「王爺此言過甚,東宮之內有姚長史,有薛相,如何輪到良嗣。」

  李絢搖頭,認真的說道:「薛相日後重心在中書省,故而東宮會有疏忽;姚長史事務繁多,做正事足夠,但若有他事恐無餘力;只有蘇兄,相王府,東宮之內,長安洛陽之內任何人對東宮的謀算,只能由蘇兄及時發現,若是有需,則可斷然處置。」

  蘇良嗣眉頭一挑,李絢這是依舊在擔心東宮的地位不穩。

  眼睛輕垂,李賢的身影出現在蘇良嗣的心中。

  蘇良嗣緩緩的點頭,肅然說道:「王爺放心,有良嗣在,絕對不會讓東宮有事。」

  「蘇兄處置手段,本王是放心的,不過還是有三件事情,要特別交代。」李絢神色平緩下來。

  「王爺請講。」蘇良嗣有些好奇的看向李絢。

  「首先是山南道的隱田清查,東宮不介入,但對於山南道發生的事情,東宮要掌握,一旦山南道有變,東宮需要弄清楚所有一切事情發生的根源,變遷和結局。」

  李絢抬頭,認真的看向蘇良嗣:「這些都需要蘇兄一一詳述給太子。」

  蘇良嗣呼吸頓時沉重起來,山南道清查隱田有變,李絢是必然肯定。

  但究竟是何變故,李絢沒說,但他也說了,這件事情和東宮沒有關係。

  坐山觀虎鬥。

  這是東宮的態度,也將是蘇良嗣的態度,也必然是他的態度。

  「好!」蘇良嗣緩緩的點頭,在這件事情上,他在東宮和相王府,和北門學士之間,選擇了東宮。

  「其次,是揚州的織機推廣。」李絢的神色微微眯了起來,眼神之中閃爍著殺機:「織機之事,利潤龐大,東宮做事,不介意帶著別人一起發財,但若是有人想要喧賓奪主,甚至欺東宮新立,謀奪一切,那麼再請蘇兄下手,直接……」

  李絢一記手刀在蘇良嗣面前直斬而過,殺機凌冽。

  蘇良嗣反而輕鬆了下來。

  織機之事,是李絢為李顯謀劃的東宮政績,同時也為朝堂輸送財貨,聰明人都能預看到看到這其中存在的龐大利益。

  有的人自然想要從這裡面奪一杯羹,甚至想要將東宮的織機圖紙搶走,自己私下紡織。

  揚州或許他們搶不過東宮,但是在杭州越州等地,甚至江南其他地方,比東宮先一步快速展開,東宮只有瞪眼的份。

  這時候,明面上的手段不好動,自然就需要暗地裡的手段。

  這就是蘇良嗣的作用。

  「王爺放心,良嗣必定保證江南穩定。」蘇良嗣很鄭重的點頭,這件事情沒有涉及到那麼多敏感的人和事,反而好處理。

  不過是殺人罷了。

  「最後一件事情。」李絢輕嘆一聲,抬頭看向蘇良嗣,說道:「是草原之戰。」

  「王爺請講。」蘇良嗣立刻凜然起來。

  李絢斟酌著開口說道:「草原之戰初期只需關注,聞喜縣公會將一切做到最後,直至大勝歸朝,但變化都會在聞喜縣公歸朝之後發生,到時局面變動,東宮需要拉攏聞喜縣公,最後能夠讓他進入東宮任職。」

  讓兵部尚書,聞喜縣公裴行儉進入東宮任職。

  讓剛剛在草原上獲得大勝的兵部尚書,聞喜縣公,放棄升任宰相,選擇進入東宮任職,這是什麼操作。

  蘇良嗣稍微咽了咽唾沫,穩了穩心神,然後說道:「下官知曉,聞喜縣公為相,會對裴尚書有所影響,但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做不成宰相,甚至就連兵部尚書都做不成吧。」

  李絢平靜的笑笑,目光就這麼輕輕的盯著蘇良嗣。

  蘇良嗣頓時就感覺全身上一陣微不可查的顫抖,他抬頭,勉強笑著看向李絢,拱手:「還請王爺解惑。」

  李絢淡淡的笑笑,開口道:「官場之道,很多時候,都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蘇良嗣緩緩的點頭,李絢說的有一定道理。

  「聞喜縣公平定突厥,鼎立大功,朝中必然封賞,不封賞何以安撫人心,安撫軍心。」李絢目光驟然由溫和變為冷冽,蘇良嗣頓時敏感起來,這接下來便要不對了。

  李絢目光越過晃動的車簾,看向外面的長安街景,輕聲說道:「但聞喜縣公是做不了宰相的,裴尚書不想他做宰相,朝中其他世家大族不希望他做宰相,便是政事堂的幾位宰相也不希望他更進一步……」

  李絢話說到這裡就停了,但留了一絲尾音。

  蘇良嗣聽的出來,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只是不明白,為何陛下和天后也一樣不希望聞喜縣公做宰相。

  「朝中,博陵崔氏有黃門侍郎崔知溫,有戶部尚書崔知悌;聞喜裴氏,若是聞喜縣公再進一步,那麼便是三省正相,以其軍功,代趙相成為侍中,也是足夠,一位軍功封相的門下侍中,一位刑部尚書。」李絢抬眼,蘇良嗣的呼吸已經沉重了下來。

  裴行儉一旦為相,他的那些門生故舊必竟更定的聚攏在他身邊,那些可都是武將。

  還有裴炎,刑部尚書,在整個長安,除了軍方,長安萬年二縣,大理寺以外,就數刑部的武力最強,這內外響應……

  皇帝和世家的平衡被打破……

  皇帝危矣,世家危矣。

  ……

  「那為何不是裴尚書退一步,前往東宮任職。」蘇良嗣抬頭,直直的看向李絢,說道:「如今也能解決危機。」

  「因為他不肯。」李絢輕嘆一聲,說道:「這世上做事,總歸都是一個找破綻的遊戲,聞喜縣公的身上更容易被人找破綻,而裴尚書,則要圓滑太多了,想找他的麻煩太難,到時候雙方攻訐之下,哪怕其他人立場中立,最後輸的也一定是聞喜縣公。」

  李絢雖不知道裴炎最後究竟會用什麼手段,但他相信,以裴炎對裴行儉的了解,如果真下死手,絕對會讓裴行儉萬劫不復的。

  「那軍中怎麼辦?」蘇良嗣面色難受,不甘的問道:「一場大戰,數番搏殺,最後卻是主帥不能拜相,還要離了兵部尚書的位置,軍中的那些驕兵悍將,如何能夠滿意?」

  「封賞到位便是了。」李絢淡淡的開口,目光輕然:「聞喜縣公不僅是兵部尚書,還是右衛大將軍,到時候,他沒有了兵部尚書,沒有右衛大將軍,這兩個位置空出來,自然可以給他人,到時候一層層的遞進上來,不知道能安撫多少人。」

  一鯨落而萬物生。

  這種手段歷史上不知道用過多少次。

  蘇良嗣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道:「王爺應當明白,這種手段,便是用在王爺身上也同樣合適。」

  李絢是邏些道行軍總管,他的麾下同樣有無數的驕兵悍將,他一倒下,同樣能夠讓很多人上位。

  「不然蘇兄以為絢這小半年在長安都是在做什麼。」李絢輕輕的看了蘇良嗣一眼,蘇良嗣頓時難以置信的瞪直了眼睛。

  李絢編《切韻》,寫《漢論》,作《遊子吟》,領《檄吐蕃文》,刻意要在文壇耕耘,

  本身就是為了自己某一日不得不退下去做準備。

  他何嘗沒有預見到這種風險。

  李絢平靜的搖頭,說道:「況且相比於聞喜縣公,絢更加不可能為相,所以朝中對絢的容忍要多一些。」

  「若是如此,日後,誰還會傾盡一切努力的為朝廷效命。」蘇良嗣心中依舊很是不平。

  李絢輕輕笑了,搖搖頭,說道:「本王是宗室,聞喜縣公身後有一整個聞喜裴氏,還有一個做刑部尚書的同族,自己又是掌控十幾萬大軍的兵部尚書,右衛大將軍,他日若是有人能夠做到我二人的地步,被猜疑便被猜疑吧。」

  蘇良嗣不由得一頓。

  李絢這話,再實在不過了。

  如今在軍中,除了李絢,再沒人是比他更近的宗室;也再沒有人能夠像裴行儉這樣,是立下無數大功,身為右衛大將軍和兵部尚書的高門大閥嫡子,這樣的人物,以後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夠出來一個。

  「這莫不就是功高難封?」蘇良嗣一句話下意識脫口而出。

  李絢搖頭,輕聲說道:「如何功勞難封,聞喜縣公可以做絳國公,可以做太子少保,只是無法做宰相而已。」

  「太子少保,便是王爺為聞喜縣公準備的後路。」蘇良嗣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裴行儉拜相,一旦不成,那麼不僅兵部尚書做不成,甚至就連右衛大將軍也做不成,最後落個黯淡致仕的下場。

  若是這個時候,東宮伸出一把手來,請裴行儉做太子少保,立刻就是一條新路。

  「這還要看聞喜縣公願不願意接受。」李絢看向蘇良嗣,目光微眯,低聲說道:「此事,太子要及時出面,而太子及時出面的前提,是蘇兄能夠將這裡面的一切,全部都詳細的說給太子,太子才能介入。」

  蘇良嗣眼神一挑,低聲說道:「也包括這裡面裴尚書做的事情嗎?」

  「尤其包括裴尚書做的事情。」李絢眼神冷冽,輕聲說道:「太子殿下之後是拉攏裴尚書也罷,還是故作不知,但這裡面的事情,殿下必須要知情,要全部都弄清楚。」

  蘇良嗣緩緩的點頭,看向李絢的眼神中,滿是忌憚。

  李絢已經在為裴炎挖坑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如此,蘇兄,絢便告退了。」李絢輕輕的敲敲車門。

  馬車停下,李絢下車離開。

  ……

  車簾落下,輕輕晃動。

  就在這個時候,蘇良嗣臉色一變,隨後滿臉苦笑。

  這件事,他要不要告訴天后。

  南昌王將他也給算計了。

  這個人太可怕了。

  猜猜,裴行儉最後的下場會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