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從不逾矩南昌王

  第1124章 從不逾矩南昌王

  范履冰府邸密室之內,趙鞏和范履冰各坐桌案左右兩側。

  一塊鳳紋金牌被鄭重的放在桌案中央。

  趙道生站在密室中央,看著那塊象徵著天后權威的金牌,他有些緊張了咽了咽吐沫。

  趙鞏冷眼看著趙道生,問道:「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太子說,就算殺了明崇儼又怎樣。」趙道生對著趙鞏和范履冰深深躬身,神色不安。

  「就算?」趙鞏看向范履冰,疑惑的說道:「這麼說來,明世隱之死和太子無關了?」

  「雖然是無關,但太子應該是知情的。」范履冰輕嘆一聲,看向前方:「畢竟即便到今日為止,朝廷也沒有正式確認明世隱的死訊,但太子卻肯定他已經死了。知情,就等於同犯。」

  趙鞏呼吸不由急促,隨即他搖搖頭,說道:「此事還需要找太子最後確認,不能倉促結論。」

  范履冰點點頭,看向趙道生問道:「太子是因何如此說的?」

  「天后連續三天派人發信催促太子啟程,第三天還讓人帶了兩本書。」趙道生有些怯怯的看向趙鞏和范履冰。

  趙鞏和范履冰相互對視一眼,那兩本書他們也知道是什麼。

  《少陽政范》和《孝子傳》。

  「你在懷遠坊的動手急了些。」范履冰轉頭看向趙鞏。

  「沒有針對東宮,手段急就急了些吧。」趙鞏抬頭,看向前方,輕聲說道:「希望太子能夠懂得為人子、為人臣的道理。」

  「之後呢?」范履冰轉身看向趙道生。

  「太子當夜喝的有點多,便又叫了奴才在花園跳舞,飲酒多了,太子就胡言亂語起來。」趙道生的話剛一說完,就看到趙鞏和范履冰死死的盯著他。

  「太子還說了什麼?」太子喝醉,說的話肯定不少。

  對常人來講,酒後說的一定是胡話,但對太子而言,就一定是酒後吐真言。

  「翻來覆去的,就是什麼,你逼我,伱們都逼我這種話,之後便是哈哈大笑,說殺了明崇儼又怎樣。」趙道生認真的回答。

  范履冰的眼神瞬間就亮了,而趙鞏則是眉頭緊皺。

  「之後呢?」范履冰緊跟著追問。

  「便沒有了,太子喝醉了。」趙道生有些可惜的搖頭。

  范履冰點點頭,目光看了趙道生一眼,說道:「好了,你回去吧,記得跟在太子身邊,只聽只看,其他不問不說。」

  「是!」趙道生躬身告辭離開。

  門外有密衛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將他送回到東宮,甚至會有人幫他遮掩這段時間的蹤跡。

  這不是問題。

  趙鞏突然一笑,說道:「起碼,太子沒有去動這個趙道生。」

  男生女相,歷來是某些人的心頭好。

  李賢能夠忍住不動,恐怕他真的是有改觀了。

  「或許是所圖甚大。」范履冰看向趙鞏,神色認真的說道:「趙兄,此事如何做?」

  「如實回稟天后。」趙鞏目光閃爍,輕聲說道:「此事只有傳言,難有實據,若想繼續進行,還需從長洛突厥人身上著手。」

  范履冰輕輕點頭,然後說道:「如此,就看東宮有沒有什麼動靜了。」

  趙鞏站了起來,拱手道:「左史,你我各擬本上奏,想來不幾日,左史就應該要去洛陽了。」

  范履冰站起來拱手還禮,說道:「太子怕也要去洛陽了。」

  ……

  洛陽,乾元殿。

  一名年輕俏麗的藍袍女官站在御案左側,對著武后躬身道:「……單于都護府奏報,阿史那·泥熟匐返回草原之後,被阿史那·溫傅攜眾帶往都斤山,五月上旬,突厥各部族酋長齊至,然後祭祀天地先祖……伊利俱盧設莫何始波羅可汗。」

  武后輕輕點頭,說道:「都斤山是漠北突厥起源之地,《隋書·突厥傳》:攝羅『號伊利俱盧設莫何始波羅可汗,一號沙缽略。治都斤山』。

  雲中古城,陰山,如今都為我大唐所有,他們想要做些什麼,跑的遠些是最合適的,不過再想要回來,集齊大軍,怕是非得三五個月不可。」

  武后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現在已經臨近五月下旬,突厥人就算能夠集齊大軍,怕也得八月下旬,想要對大唐動兵非得十月不可。

  「但八月,卻是可以有一部虛張聲勢,突襲長城。」武后逐漸的琢磨出來突厥人的想法,他們最終還是要趁漁人之利。

  武后抬頭,看向一側的女官,問道:「婉兒,阿史那·泥熟匐現狀如何?」

  上官婉兒繼續說道:「右千牛衛郎將李令問回稟,阿史那·泥熟匐在儘量的拉攏原本突利麾下部族,但他們一行人行走在當年頡利部族的領地,所以儘管阿史那·泥熟匐集中了不少力量,但僅限於自保,其他只能被阿史那·溫傅裹挾。」

  「未必就一定是裹挾,能重新成為草原可汗,阿史那·泥熟匐和阿史那伽那,都有野心企圖,只不過身為頡利子孫,阿史那·伽那的機會更小,反而是阿史那·泥熟匐,在這種特定情形下機會更大而已。」武后一眼就看破了阿史那·泥熟匐的野心。

  「朝中諸位宰相的計策是對的。」武后點點頭,說道:「泥熟匐回到草原,不僅有分裂草原之勢,同時他的所在,也是突厥主力所在。

  突厥人的動向不再像之前那麼模糊,而是一切變得清清楚楚。」

  阿史那·泥熟匐集中了幾乎所有的突厥酋長到都斤山,這倒使的突厥各個部族的虛實,也更加的容易被窺探。

  密衛的那些人,做的就是這些夥計。

  「告訴蕭嗣業,從七月開始,將各部商人,遊學士子全部收攏,密衛,兵部職方司收集情報,一旦突厥人有不軌舉動,立刻雷霆一擊。」武后拳頭頓時緊握。

  「喏!」上官婉兒認真躬身。

  武后的呼吸緩和了下來,隨即轉口問道:「太子如何了?」

  「太子辰時已經啟程,戌時應該能到洛陽。」上官婉兒躬身說道:「東宮上稟,太子到洛陽後,是否即可面聖?」

  「不必了。」武后沒有絲毫遲疑的擺手,說道:「太子抵達洛陽之後,讓他立刻著手清查河南道隱田之事,東宮一應僚屬要立刻前方河南道各州,加緊清查,速度快些,若遇阻撓,即刻下獄。」

  「喏!」上官婉兒立刻躬身,臉上沒有絲毫神色變化,即便是看透了什麼,也平靜無波。

  「告訴趙鞏,派人繼續清理長安洛陽的突厥叛逆。」武后神色冰冷的抬頭。

  「喏!」

  「傳旨,左金吾衛大將軍房先忠,明日啟程返回長安。」武后繼續下令。

  「喏!」上官婉兒眼神微微閃動。

  左金吾衛大將軍房先忠是太子的岳父。

  太子在長安,房先忠就在洛陽。

  太子在洛陽,房先忠就在長安。

  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含糊,都可以模糊,但唯獨這一點,是怎麼都含糊模糊不了的。

  「昌州有消息嗎?」武后抬頭,看向上官婉兒。

  「回稟天后。」上官婉兒躬身,說道:「南昌王自從拿下羊同國都之後,就派人守著從唐古拉山口殺出來的吐蕃人,但除了論欽陵最初派遣的五千回援的羊同騎兵以外,吐蕃騎兵沒有任何動靜。」

  「看樣子,被他算計准了。」武后輕嘆一聲,搖搖頭,說道:「在論欽陵的心中,永遠是輕重之分,而南昌王最善於利用這一點,一點點的打開破綻,然後像滾雪球一樣的持續滾下去,大勢已成,無可抵擋。」

  稍微停頓,武后問道:「婉兒,你覺得南昌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上官婉兒微微一頓,隨即低聲說道:「依婉兒看,南昌王是個循規蹈矩的人,雖然有能力,但陛下和天后讓他去哪裡,他就去哪裡,一切照陛下和天后之意行事,從不逾越。」

  武后目光一跳,隨即緩緩的點頭。

  其實仔細說來,雖然很多事情,李絢都是自己請命而去,但說實話,在他開口之前,自己和皇帝已經有了要他去做的想法。

  不管是婺州,還是吐谷渾,又或者昌州。

  雖然屢次加封,但實際上,李絢的一切,都在自己和皇帝的指定之中,自己和皇帝需要他在哪裡,他就在哪裡。

  細想所有一切,其實都是這樣,從來沒有例外。

  「若是讓他永鎮邏些,他也會嗎?」武后抬頭,目光深深的看向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認真點頭,說道:「依婉兒看,南昌王會遵令而行的。」

  武后輕輕點頭,心中已經盤算了起來。

  現在這個時候的武后,還沒有看出突厥草原之事,遠沒有那麼容易解決。

  如果真的草原徹底平定,將李絢徹底的留在邏些也是一種可有的選項。

  至於說如何防止他坐大,抽兵便是。

  到時候,以吐蕃為大都督府,相王遙領大都督之職,南昌王以大都督府長史行事,就連最後的名義上的主導權都剝奪了。

  以他的能力,依舊能夠穩定局面,那樣的話,南昌王對朝廷的威脅就解除了。

  武后目光望向殿外,眼神閃爍。

  似乎整個大唐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她的眼中。

  ……

  趙鞏穿一身黑衣,站在宮牆陰影之下,目光望著進進出出不停的東宮臣屬,眉頭緊皺。

  自從上一次見面以後,已經有整整一個月,沒有趙道生的任何消息了。

  但是其他內線傳來的消息,太子對趙道生越發的親近,各種上次從來沒有少過。

  甚至很多時候,太子做事都不避著趙道生。

  可是他依舊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

  甚至就連趙鞏派人去見他都做不到。

  這究竟是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