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8章 武承嗣,禮部尚書,不可能
飛雪長街上,李絢騎馬緩緩前行。
身後李竹等人緊跟護衛。
李絢似乎並沒有在意頭頂飄落的雪花,似乎正在思索什麼。
一道道人影仿佛出現在李絢眼前,但又很快消失。
論欽陵,蕭天子,李敬業……
這些人看起來是在謀算太子,謀算大唐,但實際上,他們真正謀算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皇帝。
皇帝的身體不好,這一點雖然是大唐絕密當中的絕密,但依舊有很多人能猜出大體情況。
皇帝一出事,整個大唐立刻就會亂起來。
光於吐蕃而言,吐蕃戰事遠非一日一時便能了結。
明年順利拿下蘇毗,後年就算順利拿下唐古拉山又怎樣,吐蕃之地,邦國無數。
稍不注意,立刻就會陷入無盡的泥潭當中。
就算再順利,李絢用三年時間拿下邏些,但他真的徹底的平定吐蕃嗎?
難。
吐蕃人的根基在吐蕃東南,李絢從西北殺入吐蕃,一路要殺向吐蕃東南,中間耗用的時間之長難以想像。
但皇帝有四年時間嗎?
如果說沒有七月那場刺殺,李絢相信自己對皇帝的身體調養已經有了成果,但那場刺殺後,皇帝的身體他就已經沒法再碰了。
是啊,怎麼還會讓他去碰。
李絢現在已經是邊州都督,左衛將軍,皇帝的身體情況,如何能讓他知道底細。
但如此,李絢也能看出一些情形。
他現在最希望的,就是皇帝能堅持到自己拿下邏些之後。
起碼自己能夠給他一份大禮。
同樣的,他也希望皇帝能給他一份大禮。
拿下邏些是李治的希望,一旦換上李顯當朝,朝中百官的態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絢想要快,但又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快。
論欽陵一直以來都在示敵以弱,如果真的中計,李絢身死不說,恐怕整個西北的局面都要翻覆。
李絢知道,他自己需要作出抉擇。
……
開化坊門下,一道身影站在門下等著李絢。
「九王兄。」李絢驚訝的翻身下馬,然後拱手問道:「王兄是何時抵京的,今年怎麼這般早?」
嗣鄭王李敬笑著拱手還禮,然後對李絢說道:「為兄也是想二十七郎了,所以就提前回來看看。」
李絢目光掃了四周一眼。
風雪之下,長街上沒有一個人。
李絢微微擺手,後面的眾多南昌王府護衛已經快速的衝進了長街中,遠遠的。
李絢陪著李敬在長街上行走,然後低聲說道:「王兄應該知曉,二十七郎今年之所以提前回來,是因為突厥動亂,整個北疆都有失控的危險,所以陛下將小弟召了回來。」
「是的,如今平原郡公高侃在河北道,平陽郡公薛禮從代州殺入了草原,燕國公李謹行坐鎮西北,整個北疆穩如泰山。」李敬贊同的點點頭,但目光卻微微閃爍
「局面穩定,本來小弟也應該及時返回昌州,但昌州遙遠,今日回去,明日就又要回來參加正旦大朝,況且昌州還有很多事務需要在長安處理,陛下也沒有讓小弟回去,小弟便留下了。」李絢順著李敬的話說了下去。
「朝中一切穩定,是天下之福。」稍微停頓,李敬接著說道:「所以,隴西王伯再度上奏請辭禮部尚書。」
隴西郡王李博乂,高祖皇帝李淵兄子李湛二子,年紀要遠在韓王李元軌之上,比之太宗皇帝李世民都要年長。
李博乂多年來雖無殊功,但其年長,多年來一直兼任禮部尚書,不過並不管事。
甚至就連正旦大朝也不參加,導致朝中很多人並不認識隴西郡王李博乂嗎,但沒人能忽略他。
隴西之地本就是李姓祖地,但李博乂年紀太大,近三年以來,每年他都上奏請辭禮部尚書。
這不奇怪。
「王伯年紀太大,也該是時候安享晚年了。」李絢稍微停頓,看向李敬。
李敬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
李絢頓時明白,今年皇帝是允許李博乂辭去禮部尚書了。
風雪之中,緩慢步行,李絢輕聲說道:「王兄,你應該明白,雖然說早年間,有人傳出流言,說小弟將來必然頂替王伯,成為新的禮部尚書,但此事,你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為兄知道。」李敬直接點頭,說道:「你的資歷不夠,再加上伱如今任職昌州都督,隨時要進軍吐蕃,陛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讓你回朝任禮部尚書。」
「這麼說來,王兄是知道有誰想要做這個禮部尚書了?」李絢頓時明白了李敬心裡真正的用意。
「是武承嗣。」李敬一聲冷笑,隨即說道:「而且他已經回京了。」
李絢沉默了下來,宗室中人,對武家人看來沒多少好感。
一個賀蘭敏之,已經敗壞了外戚所有的名聲。
宗室在朝中的重要位置所任不多,除了隴西郡王李博乂的禮部尚書之外,早年間還有一個宗正寺卿。
宗室執掌宗正寺卿,那是真正的大宗正。
宗室一干人等,全部俯首聽命。
但如今,宗正寺卿換成了裴廣孝,整個宗正寺已經是一盤散沙,整個宗室也是一盤散沙。
當然,這一切都是皇帝的意思。
裴廣孝當年也不是外人,太子妃裴氏就是裴廣孝的親族,裴廣孝執掌宗正寺,等於是在替孝敬皇帝李弘看著宗正寺。
皇帝所命,宗室一干人等無人反對。
畢竟當時宗室郡王,還有一個禮部尚書。
如今,禮部尚書李博乂辭官,皇帝允許,那麼禮部尚書的位置就空了出來。
現在這個時候,武承嗣突然提前回京,那麼他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
「王兄,此事,你不需要擔心。」風雪之中,李絢停下腳步,轉過身,點點頭,看著李敬,緩慢的說道:「禮部尚書之事,陛下心中已有定見,不出意外,將會是鴻臚寺卿劉伯英,而河州刺史元明,將會直接繼任鴻臚寺卿。」
「怕就怕武承嗣不肯甘心。」李敬直直的盯著李絢。
李絢輕輕一笑,說道:「陛下所定,朝野之望,又有何人能夠輕易更改,有些人想要圖謀,自然會遭到反噬。」
李敬緩緩的點頭,看著李絢說道:「二十七郎,為兄信你。」
「好。」李絢鬆了口氣,然後說道:「王兄既然回到了京中,那麼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但勿要肆意亂為,勿要信口開合,有的時候牽連下來,誰也保不住的。」
「放心,為兄知道輕重。」李敬笑了笑,說道:「二十七郎,保重,咱們這一輩,你是最受陛下喜歡的。」
李絢認真的點頭,這話聽起來是看似是感慨,是期許,但實際上卻是感同身受,是安慰。
李絢這些年做的這些事,其實宗室諸王,諸郡王,世子,公主,全部都清晰的看在眼裡。
李絢究竟經歷多少的艱難困苦,他們其實也都是看的到的。
不說其他,光一個西域戰場,率領上千騎兵,在十萬人廝殺的戰場上縱橫奔馳。
能活下來,能立下大功,這就不是其他任何一名宗室子弟能夠做到的。
上一輩還有一個霍王李元軌任定州刺史。
如果說早年突厥降服,定州並沒有多少事,但如今突厥人心不安,隨時可能徹底反叛。
定州身處第一線,但李元軌從來沒有向皇帝請旨要求調離定州。
李淵的兒子,魏徵的女婿,哪裡是一般普通之人。
如今這一輩,只有李絢一個人。
其他人或許各有文采之名,但敢於衝到戰場廝殺,最後殺出一個前程的只有一個李絢。
正是因為如此,其他人才希望李絢能穩穩的站住位子。
如今在台上的皇帝李治,其實和李絢不過是堂兄弟罷了,如果換到李顯,他們雖然人情往來親近,但血脈上已經遠了一輩。
甚至越往後,他們之間的關係越遠,人情越淡,就只能夠也能夠越靠自己。
人從來只能靠自己。
抬頭,看著眼前的王府大門,李絢邁步走了進去。
……
「武承嗣回到了京中,隴西郡王要辭任禮部尚書,這恐怕是天后的意思?」劉瑾瑜坐在一側,披著厚重的披風。
書房之中的爐火剛剛點燃,有些冷。
李絢站在牆壁之前,看著牆上的萬里雪梅圖。
李筆坐在火爐旁,調離著火爐,火焰升騰,他整個人忍不住放鬆了起來。
「這當然是天后的意思。」李絢神色淡淡的說道:「如今朝中沒有了李敬業,沒有了魔教,李敬業之前的那些事情,全部都可能當做不存在一樣的抹掉,他又治理了汾州一年,不管成績如何,總算是有了地方治理經驗,往上推起碼資格是夠的。」
「恐怕還不止如此。」劉瑾瑜抬頭,擔心的看向李絢,說道:「天后今日讓武承嗣擔任禮部尚書,那麼明日就能讓他做宰相,這恐怕是天后一直以來的鋪路。」
稍微停頓,劉瑾瑜說道:「若是今日武承嗣做了禮部尚書,那麼夫君呢,夫君以後怎麼辦,這個位置,武承嗣輕易是不會讓出來的。」
李絢的確短時間不會成為禮部尚書,但同樣的,武承嗣短時間內,也不會成為宰相。
李絢很可能就需要武承嗣讓路,未來才能更進一步。
更甚至於,李絢現在是邊州都督,武承嗣是禮部尚書,那麼將來,很有可能是李絢是禮部尚書,而武承嗣是宰相。
他會永遠都壓他一頭。
或許這才是武后的真實想法。
「沒的退啊。」李絢輕嘆一聲,隨即臉色一冷,說道:「埋了許久的棋子,也該是動的時候了。」
「什麼棋子?」劉瑾瑜詫異的看向李絢。
「在周國公府和刑部尚書府,都有我們的暗線,之前幾次清查都沒有觸及到他們,現在是時候一起動用了。」
稍微停頓,李絢輕聲說道:「原本最早埋設這兩顆棋子,就是為了讓裴炎和武承嗣反目,現在看來,是時候動了。」
一步慢,步步慢。
這一次卡死武承嗣,那麼下一次,雙方之間的差距就沒這麼大了。
劉瑾瑜好奇的問道:「郎君埋的是什麼人?」
「是……」李絢剛剛開口,門外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王爺,王妃。」李竹凝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來郎君到了,來侍郎在家中跌了一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