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章 後日,李敬業死
洛陽,厚載門外。
上千名黑甲騎兵向後密密麻麻的展開,長槊斜垂,屏氣凝神。
一時間只有馬蹄輕響,馬鼻微喘。
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無聲之間,殺氣凜然。
李絢站在城外街亭之內,平靜的看著整個洛陽城。
他知道,自他回來之後,洛陽城內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他看。
他在洛陽的時候,差一點就將整個廣利坊屠殺的乾乾淨淨。
去了一趟長安,蕭天子就死在了他的手裡。
如今他重新回到洛陽,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李敬業。
整個洛陽,但凡有人在這個時候和李敬業扯上關係,那麼他所面對,便只有一個字——死,
屠刀握在了李絢的手裡。
李絢沒有入城,但卻已經給了洛陽城中的一些人極大的震懾。
……
一隻白色的信鴿突然從洛陽城中飛起,撲稜稜的飛向西方。
朝著長安的方向飛了過去。
急促的馬蹄聲在後方響起,趙鞏迅速的帶著一隊人沖了過來。
「大郎,就是剛才的那隻信鴿,從河南縣丞的家裡飛出來的,之前從長安來的人,也是進入了河南縣丞的家裡。」趙鞏拉住馬匹三言兩語就將事情說出來。
李絢看向身側,周乾一點頭,然後迅速的帶著人朝著信鴿飛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信鴿並非萬能,路途長遠不行,夜間飛行不行,攜帶信息太多不行……
甚至還會有人刻意阻截信鴿,一旦機密外泄,立刻就會有天大的麻煩。
但現在,李絢人堵在這裡,其他人根本不敢輕易越過他們西行。
「阿舅,傳令吧,從即刻起,洛陽各門,半個時辰之內,只許進不許出,任何人家不得用信鴿傳信,然後千牛衛直接捉拿那名河南縣丞,抄家,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李絢看向趙鞏。
趙鞏點點頭,看向李絢:「那你呢,大郎?」
「李敬業的事情,就讓大郎來做吧,阿舅,你做不好。」李絢神色之間閃過一絲擔憂。
趙鞏雖然是密衛,也頗受武后信重,但這種事情,事後必然會遭到無數人的報復。
並不是說,誰就真的要針對趙鞏什麼。
只是有些人,深受李積的恩惠,李敬業讓他們做什麼,他們或許不會做,但李敬業真的出了事情,他們反而會上表求情,大喊冤枉。
甚至會對李敬業下手的人進行言語攻擊和打擊。
當然,這些人都只是表面裝裝樣子,但是這樣的人一多,也絕對是不小的麻煩。
李絢倒是不在乎,但趙鞏未必能夠承受得住。
「無妨。」趙鞏看得出李絢的心思,擺擺手,笑著說道:「不必在意,和李敬業關係近的那些人,事後多派人去拜訪幾趟就是了,阿舅倒還不在意那些人,一兩句閒話要不了命的,而且有的時候退一退也不是壞事。」
李絢眉頭一挑,頓時就聽出趙鞏言語當中其他的含義。
李賢被廢,李顯上台,這是註定的。
如果李顯還是像李弘,李賢一樣的行事風格,那麼他和武后之間的衝突依舊少不了。
趙鞏那個時候,如果還衝在最前面,難免會成為炮灰。
就像是之前的丘神積和明崇儼一樣,索性借著這個時候往後退一退,避開之後的風波。
「好吧。」李絢贊同的點頭,然後抬頭看向一側的洛陽城說道:「那就請阿舅下令,用欽差讓洛州府戒備半個時辰吧?」
「半個時辰足夠了嗎?」趙鞏抬頭看向西方。
「足夠了,半個時辰足夠我們取得一切先機了。」
……
轟然的馬蹄聲,在渭河南面的山道上響起。
一座宏偉的神廟出現在山道的盡頭,華山西嶽廟。
越過西嶽廟,更遠處巍峨的華山五峰出現在視野之中。
聳立千仞,峰峻疊秀,屹於嶺表,有如削成。
盤迴峻挺,崢嶸中土,高標赫日,半壁飛雨。
華山。
「吁!」李絢勒住馬匹,身後上千名騎兵同時停馬,氣勢沛然。
前方周乾趕緊上前,拱手道:「王爺,信鴿上了北峰。」
「華山觀的諸位真人呢?」李絢目光落在後面的幾位巫者身上。
西嶽廟,是祭祀西嶽華山兵神金天王的神廟。
負責值守這裡的,都是當地的巫者。
但是,這些巫者表面上是神廟的祭祀,但實際上卻和山上的華山道觀,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畢竟大唐治世,道門國教。
「祭巫周頌,見過南昌王。」穿著黑色巫袍,四十出頭的中年巫祭上前,對著李絢躬身行禮。
「本王問,你答?」李絢側身看向周頌,
「是!」
「山上如今有多少人,有多少糧食,有水源嗎?」李絢問的非常直接。
稍微停頓,周頌行禮說道:「山上現在有兩百四十多人,其中四十餘人是山上各座道觀的真人和道徒,還有兩百人,是持械帶甲等軍士,剛才還有人在西嶽廟盯著,不過他們在王上來之前,就撤走了。」
李絢平靜的點點頭,看向遠處高聳險峻的華山,開口說道:「自古華山一條路,這句話沒錯吧?」
「稟王爺,只有一條路,異常難行。」周頌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沒有什麼可以掛著繩索下來的地方吧?」李絢抬頭,看向周頌。
周頌微微一愣,隨即拱手,說道:「華山險峻,怪石嶙峋,若是一兩人不顧生死,趁夜而下,要是早有準備的話,也難說就一定下不來。」
「本王明白,但夜間想要下山,恐怕動靜更大吧。」李絢輕輕笑笑。
「是的,華山山高六百餘丈,陡峭無比,夜間下山,一個不小心、就有殞命之險,必然要更加小心。」周頌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
他現在已經漸漸的聽出了李絢的想法。
「在今日之前,伱有沒有聽說,有人從這裡不經山道直接下來的?」李絢臉色認真起來。
「回稟王爺,沒有。」周頌拱手說道:「在山道短途,的確曾經有利用繩索從山道側畔下落,但終究要回歸山道之上……華山太險,險峻天下第一,王爺上去一趟便知道了。」
「嗯!」李絢滿意的點頭,看向側面,說道:「傳令,調五百人即刻攻山,天黑即止,然後堵塞山道;子時正再行攻山,遇阻則停;卯時正,再行攻山,攻勢兇狠一些,一直到天明。」
「喏!」周乾立刻拱手,然後快速安排去了。
「另外剩下五百人,沿著山腳布置機關陷阱,凡有可能下山之路,全部堵死。」稍微停頓,李絢抬頭看向身側的蘇寶同,說道:「做完之後,除留下值守之人,全部休息。」
「喏!」蘇寶同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帶人沿著山腳布置了起來。
山頂上的人,是英國公李積在世的嫡孫,頗得李積真傳。
如果不是他為人行事太好行險,恐怕李積也不會在自己去世之前,就將親自上書不得讓他接觸十六衛大軍,今日一切終於應驗。
李絢更加明白,李敬業野心是深深藏在他自己心裡最深處,四十多年都沒有磨滅。
人都有野心,但絕大多數人,會被現實一點點磨平野心,但李敬業不同。
身為李積的嫡孫,這個世界沒人會幫他磨平這個野心。
李賢,李顯,李旦,三人同樣都有野心,但皇帝親子的身份,賦予了他們擁有這樣野心的資格。
但這樣的身份,李敬業沒有。
或許在李積的心裏,真正將來可能會殺李敬業的,只有一個人。
武后。
……
廝殺聲從華山山腳傳來,但並不激烈。
李絢沒有親臨陣前,因為他知道,李敬業此刻必然不在山腳。
他在山頂,等著李絢攻上去。
西嶽廟東側偏殿之中,看著正在書寫奏摺的李絢,趙鞏不停的來回踱步。
終於他停下了腳步,看向李絢問道:「大郎,你真的覺得李敬業就在山頂?」
「阿舅為何會如此疑問?」李絢詫異的停筆,抬頭看向趙鞏。
趙鞏有些不安的搓搓手,說道:「以李敬業的陰險狡詐,他會不會不在山頂,而是就在這種西嶽廟藏著?」
「不會。」李絢搖頭,說道:「一來,我們來的足夠快;二來,阿舅,很多事情,你我雖然沒做,但你手下的密衛,很多事情卻都已經做了,整個西嶽廟當中,所有能夠藏人的地方,全部都已經被搜了一遍;三來……」
「怎樣?」
「李敬業想要藏在這裡,吃喝拉撒睡總要有人幫忙解決,甚至他不能夠被別人看到,所以能夠幫他只有一個人。」
「周頌?」趙鞏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盯死了周頌,詢問伙房這些時日的飯菜增減,基本上就有定數了。」稍微停頓,李絢輕聲說道:「很多事情,只要留出痕跡,那麼就一定會被人找到,以李敬業的性格,他不敢賭。」
「不敢賭什麼?」
「他不敢賭外甥會忽略他藏在這裡的可能。」李絢輕輕的笑了,然後說道:「阿舅可能不知道,這裡的前三代之前的主持,並不是華山觀的人,而是樓觀道的人,外甥剛剛寫好奏摺,請陛下調樓觀道的真人來此。」
「你究竟想做什麼?」趙鞏看著李絢,問道:「難道你真的是要將李敬業堵死在這座山上嗎?」
「不然呢?」李絢抬頭,認真的看著趙鞏說道:「李敬業選在華山,無非就是因為華山一條路,上下艱難,一般人輕易攻山,必然落個慘敗的結局,即便是外甥也是一樣……說不定,他還在設計了什麼陷阱在等外甥,所以外甥就不見他,憋死他。」
「據主持說,山上的糧食足夠五十人吃三個月?」
「李敬業有兩百人,也就是說,山下的糧食只有兩百五十人吃十八天。」稍微停頓,李絢認真的說道:「但道家門徒吃食向來不多,一天兩頓足矣,但軍士,怕是一天三頓都嫌少,大戰之時,消耗更是倍增,能吃十二天已是奇蹟。」
「你是說,十天之內,就能見分曉?」趙鞏盯著李絢,突然,他眉頭一皺,問道:「可是陛下只給了你三天時間。」
「所以明天阿舅返回西安之後,大郎就會讓人猛攻一天,之後,便徹底毀掉下山唯一的山道。」
李絢看著趙鞏,認真的說道:「他下不來,我們也上不去,三個月之後,我們再上山為他收屍便是,但到了後天,大郎便可以上奏陛下,李敬業已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