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 平章事,引禍端
星空點點,夜深人靜。
臥房之內,溫暖如春。
劉瑾瑜靠在李絢懷裡,低聲問道:「郎君為什麼這一次要放過武承嗣?」
「放過?」李絢微微搖頭,說道:「這一次的事情,不過才剛剛開始而已。」
「剛剛開始?」劉瑾瑜驚訝的抬頭看向李絢。
李絢將妻子往自己的懷裡摟了摟,順手將被子拉上來,然後才輕聲說道:「這一次大理寺搜查的東宮,雖然看起來是幫東宮找出來潛藏的暗線,但實際上,卻是有一些東宮的事情,通過大理寺流傳了出來,至於最後會怎樣誰也不知。」
劉瑾瑜身體一僵,趴在李絢懷裡,低聲問道:「難道世隱真人還要藉助那件事發難?」
「當然,不然他精心設計這一次做什麼。」李絢輕輕的點頭。
現在他將一切外在因素全部剝離出去,單獨站在明崇儼立場上想問題,就全都明白了。
明崇儼的目標,從來不是一個工部尚書,甚至不是一個宰相,而是一直就是李賢本人。
不然的話,他從一開始就阻止張文瓘被人陷害就是了,這樣劉審禮只能同中書門下三品,但是他沒有,他任由張文瓘被謀,最後侍中之位換人。
明崇儼想要的,只是一個通過正規渠道窺伺東宮的機會。
「那他究竟想做什麼?」劉瑾瑜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擔憂。
「誰知道呢?」李絢微微搖頭,輕聲說道:「誰知道那件事在東宮發酵到了什麼程度,誰知道這一次東宮究竟露了多少破綻。」
「那我們呢?」劉瑾瑜低聲問道:「我們就不管了嗎?」
「這種事情,誰摻和進去誰死。」李絢摟住劉瑾瑜,神色鄭重的說道:「東宮方面如此,明崇儼那面也是一樣。」
「世隱真人也會出事?」劉瑾瑜滿臉驚訝。
「當然。」李絢嘴角帶出一絲冷笑,輕聲說道:「要知道,他對付的可是太子。
太子身邊的那些人,一旦反擊起來,也絕對不容小覷。
另外還有,陛下下旨讓他去茅山祭祀,但他卻出現在了洛陽,死了怕也是白死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李絢心裡明白,如果明崇儼真的死了,那麼第一個不答應的,就是武后。
明崇儼對武后有多大幫助,恐怕只有武后和明崇儼兩個人心中知曉。
現在的明崇儼,雖然看起來有被皇帝抓起來治罪的跡象,但武后那裡只要稍微松一鬆手,明崇儼重新復起就不是問題。
所以要殺了明崇儼,必須要保證在他重新復起之前。
這也就意味著,明崇儼對太子下手,不能讓他得手太快。
李絢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得找個轍,暫時的保一保太子。
……
「對了,按照郎君這麼說,密衛那邊,太子也要動手了?」劉瑾瑜突然想到了密衛。
這一次,明崇儼通過手段介入到了東宮,那麼東宮自然可以通過手段介入密衛。
「刑部畢竟是六部之一,裴炎雖是刑部尚書,但即便是他也沒法保證手下人里沒有他人的眼線。」李絢神色頓時肅然起來,他差點忘了,這裡還有一個準備坐收漁翁之利的傢伙。
密衛這一次處置的太安靜,刑部雖然在密衛查出了「武承嗣」暗藏的眼線,但實際上真正有用的東西什麼都沒有查出。
密衛雖然最後拋出了一個明崇儼擔責,但實際上誰都清楚,這一攤子事已經不歸明崇儼管了。
毫無疑問接下來,刑部要有不小的麻煩。
但偏偏,這樣的小麻煩,裴炎完全能夠應對得了,他根本就不在意。
但是,若是以後這樣的麻煩再大上一點,夠不上皇帝,卻偏偏在政事堂的處理範圍。
李絢的眼神中閃爍著異常的目光。
自從那年的事之後,裴炎有些太安靜了。
應該讓他多動一動。
……
「夫君,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處理。」劉瑾瑜突然開口。
「昂?」李絢一臉疑惑的看著劉瑾瑜。
「麴家的事情,年初天后賜婚,麴豆兒總是要入門的。」劉瑾瑜狠狠的在李絢的肋下掐了一把,然後情緒低沉的說道:「不給麴家面子,也要給天后面子。」
「是啊,得給天后面子。」李絢忍不住的搖頭,說道:「當初懷昭兒的時候,察覺到有些晚了,若是早一些的話,也就沒這事了。」
「沒那麼簡單的。」劉瑾瑜靠在李絢懷裡,看著眼前的黑暗,低聲說道:「宮中想要對彭王府增加約束,一大家子人總比只有我們一家五口要好控制。」
「而且還是用國事的藉口,讓人想拒絕都沒法拒絕。」李絢輕輕搖頭,一聲嘆息。
「麴豆兒是個單純的丫頭,進門沒有問題,不過她帶來的那些麴家下人就不一定了,得想個辦法甄別一下。」劉瑾瑜低聲思索起來。
李絢按住劉瑾瑜的手,低聲說道:「婚後我帶她去郊外別院住三天,是人是鬼,一下子就能看出來了,有問題的留一兩個,剩下的,就送到洛陽莊園去吧。」
「洛陽新買兩座莊子吧,一座夏天的時候我們自己住,一座作為嫁妝送到麴家,再有兩座鋪子,加上一些金銀首飾,應該就差不多了。」劉瑾瑜低聲開始算計起來。
「再加上一些好馬吧。」
李絢嗅著劉瑾瑜發間的香氣,輕聲說道:「天山公戰場宿將,應該會喜歡這些的,另外再加上一些字畫,綢緞,茶葉,送昌州的一些土地,應該就足夠給天后面子了。」
劉瑾瑜原本有些僵硬的身軀終於放鬆了下來,提到了武后,她也不得不妥協。
「那麼成婚時間呢?」劉瑾瑜抬起頭,目光死死的盯著李絢。
李絢微微一笑,抱住劉瑾瑜,說道:「年後吧,初六,讓他們一家人好好過個年,我們也好好的在一起過個年,年初二我再陪你回趟岳翁家裡。」
「算你有良心。」劉瑾瑜化嗔為笑,然後說道:「那麼這一次讓誰去提親呢?」
「麻煩一下舅父吧。」李絢低聲說道:「舅父這些年辛勞了,到時候,磕個頭吧。」
劉瑾瑜點點頭,她知道歐陽通在李絢的事情上幫助很大。
以李絢的年齡,在二十出頭的時候,就任職從三品下州都督,還是掌握實權的將軍,這樣的宗室,便是彭王當年也是沒有的。
之所以沒有遭到御史台,言官的彈劾,一來是李絢行事謹慎,二來也是歐陽通本身就是清流一系的大佬。
閻立本,歐陽詢,岑文本,本就是上一輩的大佬。
當然,真正清流的主流是河東王氏。
只是河東王氏一脈在皇帝廢王立武風波中受創嚴重,漸漸沒落
歐陽通岑長倩他們一班人,才剛剛走到權力中樞的邊緣。
至於說他們之後,是元萬頃,范履冰北門學士這批人。
再下面的新一輩,就要倒霉多了,王勃,盧照鄰,楊炯這些。
「迎親的隊伍聲勢弄的大些吧。」劉瑾瑜靠在李絢懷裡,低聲說道:「畢竟是天后親口許親,還是得給些面子的。」
「不!」李絢直接搖頭,說道:「舅父去就可以了,最多帶上秦明,宗室的人一個別去,有些東西即便再大,也不能越過禮法兩個字。」
劉瑾瑜抬頭,看著李絢,問道:「郎君是認真的嗎?」
「當然。」李絢直接點頭,肅然說道:「家宅安寧,尊卑有序,有些東西,麴豆兒還小,不大在意,但麴家來的人就不一樣,如果我們不太講規矩的時候,他們也就不會講規矩了,到時候麻煩更多。」
「好,就聽郎君了。」劉瑾瑜抓住李絢的胳膊很用力,眼底卻笑的很甜。
即便是再大度的女人,也不想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哪怕是三妻四妾的制度之下也是一樣。
不然怎麼會有房相之事。
……
李絢恭敬的將歐陽通迎回府邸,歐陽通將婚書遞迴到李絢手裡,鬆了一口氣,說道:「幸不辱命。」
「多謝舅父。」李絢接過之後,認真的看了一眼,然後才放到了桌案上。
「麴家都是好說話的,尤其是最近的事情之後。」歐陽通抬眼看向李絢,似笑非笑的說道:「可不是誰都有機會進政事堂理事的。」
李絢一臉的懵,他在政事堂辦公,還有什麼其他的別意嗎?
「你知道什麼叫做同平章事嗎?」歐陽通突然提起了別的。
「不是同中書門下三品嗎?」李絢小心的回答。
歐陽通輕吸一口氣,開口說道:「貞觀八年,僕射李靖以疾辭位,詔疾小瘳,三兩日一至中書門下平章事,而『平章事』之名蓋起於此。其後,凡非侍中、中書令,左右僕射而居宰相職者,多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簡稱同平章事,或加『平章軍國重事』。」
「這不就是同中書門下三品的意思嗎?」
「三品,只有從三品,正三品,三品之上,凡非侍中、中書令,左右僕射而居宰相職者,才加『同中書門下三品』,三品以下的,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歐陽通一句話點破了這裡面的關鍵。
「可外甥是從三品啊?」
「伱是嗎,聖旨呢?」歐陽通一句話反問,讓李絢愣在了那裡。
的確,他現在只是正四品上的昌州刺史,至於從三品的昌州都督,甚至還沒下。
聖旨一日不下,一日就是虛的。
「外甥受教了。」李絢點點頭,隨即恍然的問道:「難道有人說什麼了?」
「國子監有消息,南昌王已經開始參知政事了。」歐陽通一句話,讓李絢毛骨悚然。
「舅父,外甥是宗室啊!」
歐陽通抬頭,斜眼看著李絢說道:「你記得還有哪個宗室是參知政事,並且當宰相的?」
「沒有啊?」李絢一愣,滿朝上下也沒有哪個宗室參知政事的。
「多了。」歐陽通低頭,說道:「比如齊王。」
齊王李元吉,進司徒,兼侍中,又進并州大都督。
秦王李世民,拜尚書令、光祿大夫,拜天策上將。
「所以,舅父,消息突然就在國子監傳開了,是嗎?」李絢神色肅然。
歐陽通點頭。
李絢頓時就明白,這是明崇儼的報復。
所以,得反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