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罪名:陰蓄死士
冬日午後,光芒通過窗欞照射進來,政事堂內一片斑斕。
李絢坐在矮榻上,看著眼前的三本奏本,眼神微微閃動。
危險的氣息,一瞬間傳盪開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響起,隨即一名錄事的聲音響起:「王爺,周國公到了。」
「請進。」李絢抬頭,臉上的危險氣息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一臉的無奈苦笑。
武承嗣一身深緋色官袍,面色肅然的從門外走入。
看到坐在那裡的李絢,武承嗣率先拱手:「王爺!」
李絢站了起來,拱手還禮:「周國公。」
一旁的錄事早就在李絢的吩咐下,將矮榻送了進來。
「請坐。」李絢伸手,武承嗣微微點頭,然後和李絢一起坐下。
李絢將面前桌几上的三本奏本向前一推,抬頭,面色凝重的看向武承嗣,說道:「這三本奏章的內容,周國公應該知道了。」
武承嗣的目光落在三本奏章上,這三本分別是來自東宮,密衛和周國公府的奏章。
伸手按在狄仁傑的奏本上,武承嗣面色低沉的說道:「想必,那位狄御史沒有說承嗣多少好話。」
李絢點點頭,說道:「千牛衛衝進周國公府,府內的三名門客,五名護衛已經自盡;另外,在其他地方被攔下的那名眼線,也同時自盡了,周國公,這情況很不妙啊!」
武承嗣神色沉肅,認真的說道:「王爺還請相信,此事真的和承嗣無關。」
「那就請國公告訴絢,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來歷,他們為何在府中待著,而且還能利用府中的資源,隨意的出入往來,不受妨礙。」
李絢面對面,盯著武承嗣,問道:「國公,絢需要一個解釋,諸相需要一個解釋,陛下和天后也需要一個解釋。」
「那些人……」武承嗣有些猶豫,他抬頭看了李絢一眼,就見李絢一臉擔憂的坐在那裡,但僅僅是一臉擔憂,沒有太多動作。
搖了搖頭,武承嗣開口說道:「那些人,其實原本是李敬業的手下,只不過在他離開京中之後,投入到了承嗣府中……原本承嗣只是讓他們關注一些東西兩市的動靜,誰知道他們竟然別有所圖。」
一聲輕嘆,武承嗣輕飄飄的將一切推到了被貶官兩千里的李敬業身上。
可憐的李敬業。
李絢點點頭,說道:「此事倒是不難證實,英國公在長安,還是有一兩個親信在的。」
武承嗣一愣,隨即臉色肅然起來。
李絢接著將另外兩本奏章推到了武承嗣的面前,然後說道:「這兩本奏章,其中一本是東宮所奏,東宮查出來一名內侍副總管,他承認是受到了國公的指使……」
「這不可能。」武承嗣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死死的盯著奏章,大聲說道:「承嗣即便是在再大膽,也不敢窺伺東宮。」
一碼歸一碼,武承嗣就算是要算計李賢,也絕對不會將自己暴露出來,更別說是承認窺伺東宮。
你連東宮都敢窺伺,那麼整個長安,你還有誰不敢窺伺的。
「此事也不難,過會,國公和那人見上一面就可以了,那人現在已經被帶到了殿外。」李絢平靜的將奏章放到了一旁。
「多謝王爺!」武承嗣沉沉的鬆了口氣。
因為他知道,東宮找出的那人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他的確曾經窺伺東宮,但他有他自己的方法。
絕對不是這種收買宮中內侍的手段,這太犯忌諱了。
李絢笑笑,然後將第三封奏本放到了武承嗣的面前,然後輕聲說道:「這本是來自麗景門的。」
武承嗣一愣,隨即臉色陰沉的說道:「這本奏章也不會說承嗣插手密衛吧?」
「密衛之事,是著作郎和刑部尚書同時察查得出的結論。」李絢抬頭看向武承嗣,平靜的說道:「二人同時上奏,說是在密衛找到了一位副統領,已經投靠了周國公……不過可惜,那人死了。」
武承嗣臉色瞬間難看的可怕,他咬著牙說道:「那兩個混蛋,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兩個混蛋,當然說的是元萬頃和裴炎。
這兩個人,還有武承嗣,全部都是武后的親信。
甚至在之前,三個人不止一次合作過。
但是現在,武承嗣卻被兩個人直接推了出來,當成是密衛被滲透的罪魁禍首。
偏偏這是最容易讓人相信的解釋。
武后執掌密衛,武承嗣作為他的外甥,插手密衛之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這種插手,絕對不是朝廷規制所容許的。
如果說沒人理會倒也罷了,但現在這種情況,一旦查出來,武承嗣立刻就陷入了重重麻煩之中。
而且最關鍵的是,找出來的那個人,已經被滅口了。
「周國公,這件事你怎麼解釋。」李絢平靜的抬頭,看向武承嗣,這件事比東宮那件事還要更加麻煩。
東宮那件事,武承嗣窺伺的不過是太子,但密衛這件事情,武承嗣窺伺的可是天后和皇帝的權利。
武承嗣這一次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打開奏本,逐字逐句的看了起來。
他看的很細,一直到一刻鐘之後,武承嗣才長鬆了一口氣。
他將奏本直接朝李絢一推,然後不客氣的說道:「這件事,我沒有動機。」
「沒有動機?」李絢微微一愣,他等了半天,沒想到武承嗣給了一個他沒有動機的理由。
「是的,密衛的那件事情,與國公府相關的,都有人告訴承嗣,而這個人絕對不是這一位,承嗣有所需求,也絕對不會找這個人,而且,這奏本當中,根本沒有提任何證據,只有死人的一句話,如何能夠定罪。」武承嗣說著,臉上一陣冷笑。
李絢心底瞬間就是一轉,難道說,裴炎和元萬頃是故意的,栽贓武承嗣,但卻並不提出多少實據,目的就是為了讓這一切能夠被輕易推翻,那麼他們究竟是掩蓋什麼?
奏章當中的內容,如水一樣的流過李絢的心底。
道士。
那名密衛副統領還是一名道士。
李絢心中有些明了,這些傢伙怕是在利用武承嗣清除異己,然後再將這個沒什麼風險的罪名栽贓到武承嗣的頭上。
等到武承嗣想明白這些,他立刻就知道該如何脫罪。
至於現在,武承嗣不過是因為有太子的事情分神,一時間沒有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竅。
李絢伸手,將武承嗣面前的奏本收回,壓在手裡,然後輕嘆一聲,說道:「如果這件事情和周國公沒有關係,那麼就是裴炎和元萬頃在藉機清除異己,掌控密衛,這位刑部尚書可沒有那麼安分啊!」
李絢一句話,武承嗣一愣,隨即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他和裴炎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了解足夠,相互之間的算計也不少。
很多時候,雖然傷不到彼此,但足夠噁心人。
現在這個時候也是一樣,武承嗣雖然有足夠的把握從密衛這件案子身上脫罪,但他擔心裴炎做了一次之後,還會做第二次,甚至以後會有無數次,這才是最令他煩躁的。
更別說,裴炎還在試圖滲透密衛的權力。
他一個刑部尚書,滲透密衛的權利做什麼。
以武承嗣對裴炎的了解,遇上這樣的機會,裴炎絕對不會錯過的。
「這個該死的傢伙。」武承嗣咬牙恨恨的咒罵裴炎。
「好了,密衛的案子,絢這裡會向陛下和天后解釋,但東宮的案子……」李絢忍不住搖搖頭,說道:「大理寺查出來的案子,證據太多了,那個人和周國公見面有證人看到,他的手上還有周國公送的禮物,他自己寫的殘留痕跡……」
「給宮中的內侍塞一些不重要的小禮物,探聽一些太子心情的小事,這些都是常有之事,別說東宮,就是大明宮裡,又何嘗少的了這種事,王爺應該明白才對。」武承嗣略帶不滿的看向李絢。
李絢平靜的點頭,然後開口:「但是,很不巧,趕上了這個人的確是外人的探子,如今想要翻案,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這個人背後究竟是誰,這裡面的一些證據,在本王看來頗有些栽贓的味道,而且這應該不是大理寺和東宮的手段。」
武承嗣的臉色再度難看了起來。
有能力在東宮做手腳的,又豈止是一般人。
這樣的人物,在窺伺東宮的同時,甚至做好了一旦被發現,就將罪名誣陷到他人頭上的準備。
這樣的人,在整個朝堂也沒有幾個。
武承嗣微微咬牙,他已經知道是誰在陷害他的。
……
李絢平靜的將第三本奏本推到武承嗣的面前,然後輕聲說道:「關鍵,是謀害張相這件事情,是不是周國公做的。」
武承嗣的目光頓時就落在第三本奏本上,他的臉色不由得就是一白。
第三本奏本,是狄仁傑寫的,但現在,卻有一張紙條蓋在上面。
李絢寫的,只有兩個字,死士。
陰蓄死士。
別看武承嗣千方百計的想要推脫到李敬業的身上,而且死人也沒法開口。
可偏偏這恰好證明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些自殺的傢伙,他們的身份是死士。
就算他們原本是李敬業的人,但到了武承嗣的手裡,也已經是武承嗣的人,武承嗣的死士。
有了這些死士,在平康坊殺人,然後謀害宰相,所有的一切都連了起來。
「這……」武承嗣想要開口說什麼,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李絢頓時就明白,這其中暗地裡算計張文瓘的,絕對就是武承嗣。
不是太子,太子不過是放了一個餌,引蛇出洞罷了。
也不是密衛,沒有天后的命令,他們不敢輕易對宰相出手,尤其現在管理內衛的是元萬頃,他不過是在推波助瀾罷了。
唯一咬中這個餌的,只有武承嗣。
甚至很有可能在武承嗣的背後,還有人在教唆。
這傢伙,成了所有人利用的工具。
……
李絢輕輕的將密衛的奏本推到武承嗣的面前,然後低聲說道:「國公,這件案子,需要有一個陰謀元兇,國公也不過是被其利用了罷了。
至於這個元兇是誰,種種證據都已經有所顯示,如今就看國公怎麼說了。」
武承嗣看著眼前的奏本,道士兩個字,在他的眼前越來越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