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我們可能會成為敵人

  淪為廢墟的城市中。

  大廳陰暗的角落，漆黑的巨人一動不動的靜靜佇立在這裡，即使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劇烈的響動，都沒能吸引他的注意力看過去。

  「特利迦！」

  卡爾蜜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旋即快速接近那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雕塑。

  「你今天去哪裡了？我在外面到處找不到你，為什麼這麼久都不回來！」卡爾蜜拉語氣帶著些許怨忿喊道。

  「……」

  特利迦微微側頭看了看她，然後又沉默不語的垂下了腦袋。

  卡爾蜜拉頓時感覺哽住了一口氣。

  好在她如今也已經算是習慣特利迦這個樣子了。

  因此卡爾蜜拉又軟下了態度。

  她朝著特利迦貼近了些許，抬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柔聲說道：「我只是擔心你。」

  特利迦一動不動的保持著沉默。

  「不過……」

  卡爾蜜拉忽然話鋒一轉：「我們在這裡浪費的時間確實也太久了，那些人類還真是麻煩，好在希爾拉姆也已經有辦法抓到幽莎蕾了。」

  特利迦忽然轉頭看向了她。

  見到他有反應，卡爾蜜拉又立刻笑道：「放心吧，我們很快就能找到永恆核心，然後將這個世界改造成我們黑暗一族的了！」

  特利迦：「……」

  卡爾蜜拉看了看他，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今天晚上的特利迦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但由於特利迦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樣子。

  她也習慣了對方的沉默寡言。

  因此卡爾蜜拉想罷也沒放在心上。

  ……

  深夜。

  已經被毀滅的城市上空也看不到什麼星空夜景，四周一邊死寂的黑暗。

  希特勒姆說要去潛進人類聚集地後，到現在就一直沒有帶回消息，另一個達貢說要出去鍛鍊力量後，也一直沒有回來。

  而在卡爾蜜拉休息後，特利迦忽然離開建築，獨自一人來到了城市的外面。

  這座城市的邊緣。

  是拉萊耶文明設立的祭壇。

  而這個祭壇就是能夠打開傳說中的「永恆核心」的封印。

  特利迦來到祭壇對面，仰頭看了看這座沒什麼特別的，似乎只是一堆亂石建造起來的祭壇。

  「誒？」

  祭壇的後面忽然傳來一道輕咦聲。

  特利迦驀地轉頭看去。

  便見祭壇後方探出一個熟悉的腦袋。

  特利迦：「……」

  然後路宇就眼睜睜的看著特利迦壯碩的身軀好像突然一震，接著下一刻，對方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等等！特利迦！」

  路宇下意識的喊住他。

  特利迦腳步不停。

  「其實……我是想進入永恆核心。」

  「……」

  特利迦倏地就止住了步伐。

  ……

  ……

  路宇仔細想了想，以幽莎蕾對「永恆核心」那諱莫如深的態度，想讓對方主動且自願打開封印的話，這件事估計很懸。

  而如果永恆核心真的就是他要奪取的世界之力，那麼屆時他又該如何處置，這件事依舊很懸。

  所以他想先過來研究一下。

  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麼辦法打開封印。

  這樣的話，他就不用放任幽莎蕾被黑暗巨人抓走然後再打開封印了……

  只不過路宇也沒想到。

  他會在這裡又遇到白天才不慌而散的特利迦。

  所以特利迦是過來做什麼的？

  「我想進入永恆核心，可能和你們的目的一樣，可能也不一樣，我想看看那到底是怎樣的一股力量。」

  路宇這次也沒再急著挽留特利迦。

  只是在對方站定的時候。

  他又像是白天那般自言自語的說道：「但是幽莎蕾說，永恆核心很容易失控，一旦被影響到了的話，我們誰也不知道到時候會產生什麼後果。」

  特利迦看著他沒有說話。

  路宇抬手摸了摸面前的祭壇：「我沒辦法說服幽莎蕾，我也不想讓她為難，所以，我打算自己找找辦法勘破這個東西的封印。」

  在他說完這話後，兩人在黑夜中暫時陷入了一片平靜的沉默。

  而半晌後。

  路宇又提起笑容看向特利迦問道：「嗯……所以你突然也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呢？」

  特利迦：「……」

  特利迦慣例沉默以對。

  只用一下午就已經習慣了他這樣子的路宇攤了攤手：「好吧，不想說也沒關係，我繼續研究這個東西了，你自己可以隨便做些什麼。」

  路宇想過了，既然這個祭壇是能夠打開「永恆核心」封印的地方，那麼這裡或許是有什麼空間通道。

  只要他能夠找到一點點空間裂縫，所以就有辦法進去了。

  雖說他對時空之力的掌握一直都不怎麼好……

  而在路宇對著祭壇摸索的時候。

  之前原本就想離開的特利迦，此時卻是一直站在那裡動也不動的注視著他的行為。

  路宇一開始還有些奇怪他想做什麼。

  不過等了半晌後。

  見到特利迦已經成了一座雕塑，路宇就也沒有放在心上了，專注的釋放出自己的力量去感應這座祭壇的空間規則。

  ……

  被黑霧遮蓋的城市天空看不到星光。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後。

  路宇正在試圖拆一小塊祭壇，忽然，從旁邊傳來一道低沉而喑啞的聲音，就像是隨風被掀起砂礫一般悄無聲息。

  「為什麼……」

  「……」

  路宇一頓，有些愣怔的轉頭看去。

  特利迦歪頭注視著他：「不想打開永恆核心，為什麼又要去打開？」

  路宇霎時瞪大了眼睛眨了眨，終於確定了剛才是特利迦在說話，當即有些激動的蹦了過去：「你終於肯跟我交流了？！」

  特利迦：「……」

  雖然特利迦那段話說得有些意味不明的樣子，但路宇稍微尋思一會，倒是聽懂了些許。

  他接著按捺住心情解釋道：「因為我來這個世界，其實是為了尋找這裡的世界之力，而永恆核心能夠重塑整個宇宙的力量，就挺符合我想找的東西，所以我想去看一看。」

  路宇說完這段話後，就見特利迦又沉默了下來，乳白色的眼眸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他頓了頓繼續道：「如果永恆核心不是我想找的東西，我不會去動它，但如果……，……我也不太清楚。」

  也是第一次，路宇確實不太清楚自己到時候會如何選擇。

  如果他取走了那股力量，這個世界會如何？

  如果他屆時沒能控制住那股力量，這個世界又會如何？

  這個世界到底會怎麼樣路宇不清楚。

  但若是在這場平行世界的雙向融合中，如果他那個世界的意志沒有保持住的話，他是會跟著世界意志一起消失，這件事倒是已經毋庸置疑了。

  【那這種事還有什麼好糾結的！】

  ——但是還有另一個可能性。

  就是即使沒有吞噬這個世界的力量，父親仍舊在世界融合中維持住了自己的意志，這樣的話就皆大歡喜了！

  所以最後需要負重前行的其實也就只有父親罷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你踏馬這就是擺爛吧！】

  「……」

  路宇揉了揉額頭深深的嘆了口氣。

  特利迦默默的注視著他。

  好半晌後。

  路宇又轉頭看向特利迦說道：「我現在的情況實在是有點複雜，不如來說說你吧！所以特利迦，你其實也不怎麼想要永恆核心的力量吧，那你為什麼還要跟著卡爾蜜拉他們一起行動？」

  特利迦：「……」

  路宇嘆了口氣：「雖然我剛才也沒有回答具體，但好歹也算是回答過你的問題了吧。」

  特利迦微微側頭移開了目光。

  瞧這模樣是直接打算耍賴了吧？

  路宇扯了扯嘴角，轉身重新走到祭壇前，一邊摸索著一邊說道：「幽莎蕾擔心的事情我也清楚後果，只是，這件事我也有些身不由己。」

  「宇宙……」

  特利迦又看向他慢慢出聲了。

  路宇頭也沒回的應道：「嗯，宇宙可能會因此毀滅，包括這顆星球，這裡的所有人，還有宇宙中的所有一切……」

  說到這裡的路宇忽然再次頓住了。

  他好像明白了特利迦會大晚上的跑來這裡的原因了。

  路宇再度回頭看去：「特利迦，你想保護……不，你是不想這個宇宙毀滅嗎？」

  特利迦沉默不語。

  秉持著沒動靜就等於默認的原則。

  路宇就當他又默認了。

  說不出此刻是什麼心情，雖然下午的時候，路宇一直都希望特利迦能夠趕緊改邪歸正成為一位光之戰士。

  但這會兒真的確認了特利迦心中或許是想要保護這個宇宙的時候。

  路宇冒出的第一個想法——

  「那我們可能會短暫的成為敵人。」

  「……」

  *

  今晚的風略有些喧囂。

  而城市的邊緣，站在祭壇前後的兩人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路宇原以為特利迦在聽到那話後，可能又會像白天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突然就動起手來——但事實卻是特利迦許久都沒有絲毫動作。

  沉默不動，好像也挺符合印象的？

  見著特利迦似乎真的沒啥想要戰鬥的反應後，路宇就收回了視線，隨後垂眸仔細想了想。

  「你會來問我這種問題，但你自己也在與卡爾蜜拉他們一起對永恆核心行動……」

  路宇目光澄澈的看向他：「特利迦，你真正想問的，其實是因為你內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是嗎？」

  特利迦微微垂下頭。

  路宇嘴角一扯。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接下來他對特利迦所說的任何話，很可能都會影響到對方形成一個新的思維方式！

  但可怕的是——他自己也正在陷入這個問題漩渦啊！

  他是希望特利迦能夠放棄永恆核心的。

  但如果同樣將「永恆核心」定位目標的他自己卻不放棄的話，那大概就是言行不一了？

  路宇：「……」

  今晚的風果然有些喧囂。

  ……

  夜晚死寂，路宇的大腦在寂靜中掀起風暴，而過了好半晌後，他才微微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特利迦！」

  特利迦抬頭看向他。

  路宇神色鄭重：「你和我是不同的，我之前就說過的吧，你是被光芒與希望選中的人，你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奇蹟！

  「你之所以彷徨，或許是因為你一直以來都沒有自己選擇過想做什麼、想去哪裡、想成為什麼樣的存在。

  「但這一次，你可以選擇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是不顧宇宙的安危，繼續奪取永恆核心的力量，還是選擇不讓這個宇宙受到傷害？

  「這一次——

  「你可以憑著自己的心情做出決定！」

  「……」

  這是路宇努力措詞後思考出來的一碗光明雞湯。

  避開自身存在的問題，直接讓特利迦去尋找他自己的內心，而路宇也相信對方在看清內心後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然而在場面靜默了一會後。

  垂著頭像是在思考的特利迦抬起頭來，低喑的聲音卻是問了一個令路宇始料未及的問題。

  「那你呢？」

  特利迦慢慢問道：「是不顧這個世界的安危，繼續接觸永恆核心，還是選擇保護這個宇宙？」

  路宇：「(;°°)……」

  雖然特利迦能說那麼多個字他很開心。

  但這個問題也是真的令他懵逼。

  甚至句式都沒有怎麼變，直接被特利迦完完整整的將這個意思朝他拋了過來。

  所以……這傢伙沉默的時候其實是真的在認真思考嗎？

  他也真的是在思考這種選擇……

  路宇瞳孔地震過後，神色鎮定的看了看身側的祭壇，接著又看向特利迦問道：「那麼你希望我做出什麼選擇？」

  很好，這個問題又順利拋過去了！

  特利迦：「……」

  兩個自己難以做出決定的人就這麼沉默的在這裡拋起了攸關整個世界存亡的重大抉擇！

  特利迦或許確實是內心掙扎無法決定。

  而路宇則是擔心自己會影響到特利迦內心的判斷。

  總之這個皮球兩人都不太想接呢……

  就這麼沉默半晌後。

  突然——

  不遠處傳來了一道陰冷不悅的大喝。

  「特利迦！」

  一道略顯黯淡的光芒倏地落在城市邊沿，白色與金色身紋交織的卡爾蜜拉露出形態，蘊含著憤怒的眼眸瞪著站在祭壇邊的兩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那個人是誰？！」

  「……」

  「……」

  特利迦慣例沉默。

  路宇一時也不知道該說啥。

  當然，習慣了特利迦沉默的卡爾蜜拉大概也沒想得到他的回答，所以她的惡意自然全都沖向了另一邊的路宇。

  「你在跟那些人類接觸？」

  這話雖然是像在對特利迦說，但卡爾蜜拉卻是笑容陰森森的走向了路宇。

  「怎麼，難道你們……」

  「我不是人類。」

  路宇突然就抬手釋放出了一道黑暗力量，並打斷了她的話。

  卡爾蜜拉腳步一頓：「……」

  這種深沉壓抑而可怕的黑暗氣息。

  確實不是人類。

  ——是黑暗魔神。

  霎時間，卡爾蜜拉也略微沉默了一會，三個黑暗力量寂靜的站在三個位置享受著今夜喧囂的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