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誰

  祝以臨心臟麻痹了幾秒,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記住本站域名

  罕見的感覺讓他有點不適,他忍住沒動,仿佛陸嘉川不能給他施加任何影響似的,若無其事地用長輩的口吻說:「你不是小男孩了,陸嘉川,這麼大人撒什麼嬌?別這麼gay里gay氣,起來。」

  「什麼叫gay里gay氣啊?」陸嘉川不聽,依然壓著他,神情很無辜,「你是gay嗎?哥哥?」

  「……」

  祝以臨喉嚨一動,飛快地否認:「當然不是。」

  陸嘉川頓了頓:「那不就結了,你不是,我也不是,我們親近一下怎麼了?這又沒外人。」

  他單手撐住沙發,低頭時和祝以臨的距離越來越近,由於身軀相貼,祝以臨能感受到他平靜外表下快到幾乎發瘋的心跳——

  是他的嗎?還是自己的?

  祝以臨頭暈目眩,不太確定。

  陸嘉川都二十四歲了,一點不知害臊,比當年還敢撒嬌,竟然抵住他的額頭,貼上了他的鼻尖。

  這個接吻一般的姿勢讓祝以臨險些窒息,他終於忍不住推了陸嘉川一把,救回自己的命:「你幹什麼呢?別胡鬧。」

  陸嘉川相當委屈:「你果然生氣了,怪我剛才說話不小心,把你也罵進去了,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會嫌你不好?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喜歡」兩個字他念得很輕,眼睛緊緊盯著祝以臨,見後者睫毛一顫,陸嘉川頓時像受了很大驚動似的,語速加快,整個人顯得有點慌亂。

  「我只有你一個朋友了!」他語無倫次地打補丁,「從前只有你,現在也只有你,沒人喜歡我,沒人關心我,我們偏偏又這麼多年不見,我……我有點怕你。」

  祝以臨一愣。

  陸嘉川道:「我怕你變了,不像以前那麼喜歡和我親近了,如果你也不要我,我該怎麼辦?」

  「……我沒有。」祝以臨胸口發緊,有點喘不上氣,「我沒生氣。」

  「真的嗎?」陸嘉川這麼近地看著他,仿佛滿心滿眼都是他,他就是陸嘉川整個世界裡的唯一。

  祝以臨默然。

  早在許多年前他就明白,他不是陸嘉川的普通朋友,這個男孩不曾得到過母愛和父愛,也沒交過知心好友,沒有體貼他、照顧他的人,而祝以臨的出現,填上了他十幾年來的情感空缺。

  陸嘉川依賴祝以臨,這種依賴,不能用簡單的友情或愛情來衡量,導致祝以臨常常分不清,陸嘉川究竟把他當朋友還是家人?抑或別的什麼。

  也許陸嘉川自己也分不清。

  高三那年,當陸嘉川紅著臉,小心翼翼地對他說,「我有喜歡的人了」,祝以臨如墜冰窟。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冒出陰暗的想法,下意識想威脅陸嘉川:你不許喜歡她,你敢喜歡別人,我們就絕交,我再也不和你好了。

  因為他知道,陸嘉川離不開他。

  如果讓陸嘉川在「我剛喜歡上的人」和「全世界我最依賴的小祝哥哥」之間做選擇,答案顯而易見。

  可想歸想,祝以臨干不出這種事。

  他只能裝作不在意,一臉冷淡地說:「好的,恭喜你找到初戀。」

  陸嘉川拉著他問:「你不想知道是誰嗎,哥哥?」

  祝以臨忍住不發脾氣,輕飄飄地問:「哦,是誰啊?」

  陸嘉川的春心剛萌動,就動成了亂跑亂撞的小鹿,他臉色通紅地盯著地面,如同一個不會講中國話的國際友人,半天沒憋出一個字。

  後來他也沒說。

  這麼多年過去了,祝以臨更不想問了。

  ——祝以臨巴不得徹底忘記這件事。

  可惜事與願違,陸嘉川偏要主動提起相關話題。

  「哥,上次你問我,這些年是不是一個人。」陸嘉川說話的時候,手臂慢慢地收緊,一邊撐著沙發,一邊收成了一個擁抱祝以臨的動作,「我忘了問你,你也是嗎?這七年多,你有沒有……談過戀愛?」

  他好像總是很緊張,眼睛無時無刻不盯緊祝以臨,如果盯住一隻獵物。

  但由於他姿態放得低,態度把握得好,即使他死死地壓在祝以臨身上,令後者動彈不得,卻不會讓人覺得不適,沒有任何被侵犯和壓迫的感覺。

  祝以臨如實回答:「沒談過。」

  想了想又補充:「做我們這行的,談戀愛很難,麻煩多,對象也不好找。」

  「怎麼會?」陸嘉川打斷他,「只要你開口,全世界都願意和你談戀愛,怎麼會不好找對象?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陸嘉川最後那句的語氣仿佛是操心他終身大事的長輩,相當語重心長,但腔調捏得太明顯就顯得刻意,因此透露出幾分若有似無的試探。

  這試探像一根纖細的針,刺到祝以臨心口,不疼,卻讓他心驚肉跳。

  祝以臨和陸嘉川對視,從後者的瞳孔里看見自己。

  太模糊了,他看不清現在的他是什麼樣子,是否蒼白?是否慌亂?還是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一如往常冷酷完美。

  鬼使神差地,祝以臨說:「有。」

  陸嘉川愣了下,祝以臨說:「有過喜歡的人,但沒在一起。」

  陸嘉川的手指顫了顫,右臂貼著沙發往上一滑,指尖擦過他的頭髮。

  祝以臨頭皮一麻,陸嘉川仿佛愛撫似的,把手指插進了他的髮絲里,然後捧起他的後腦,低頭和他貼得極近,氣息沉沉地道:「哥哥,你喜歡誰?」

  「……」

  一股莫名的戰慄從尾椎升起,爬遍全身,祝以臨不舒服地動了動,他感覺有點過界了。

  但他和陸嘉川以前更親密的動作也做過,習以為常之後,界限就很難判斷。

  祝以臨不知道這樣算不算不正常了,他懷疑是他自己心裡有鬼,才會看什麼都不正常。

  陸嘉川的表情明明普通得很,和平時撒嬌並無二致。

  「你……你不認識的人。」祝以臨本來就是隨口扯了一句,想在一整晚的情緒失控里扳回一城,哪能編得出姓名。

  陸嘉川卻當真了,嗓音滯澀:「是什麼時候的事?剛好六七年前嗎?……原來是因為有了喜歡的人,你當時才拋棄我,再也不和我聯繫了……原來是這樣啊,哥哥對別人動心,就把我忘了?」

  陸嘉川兩眼一紅,手上力道失去控制,抓得祝以臨頭皮疼。

  這個動作實在太曖昧了,祝以臨的浴袍在掙動間被弄亂,他剛洗完澡,身上仍有潮濕的感覺,原本就不舒服,被陸嘉川弄得更不舒服。

  祝以臨腦中一片混亂,他決定以後要和陸嘉川保持安全距離,再這樣搞幾次,他非得發瘋不可。

  ——十七歲那年裝純就算了,都二十四了,還這麼純不合適吧?

  陸嘉川黏人的壞毛病得改改。

  祝以臨心裡抑鬱,不禁走神了幾秒,直到陸嘉川的眼淚突然砸到他臉上。

  祝以臨一驚,陸嘉川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瞪著他,氣憤地道:「那年你突然不理我了,我幾天幾夜睡不著覺,又不能去找你,你又換了手機號,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

  「……」

  「你為什麼不理我?有了喜歡的人就不理我了嗎?我在你心裡一點也不重要,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高中同學嗎?」

  陸嘉川被勾起傷心往事,趴在他肩上,低聲道:「你消失以後,奶奶也走了,我一個人回江城給她辦喪事,那天我自己坐在家門口,給你換掉的空號打電話,一直打不通……祝以臨,這七年,你有沒有哪怕一次想過我?我不主動問,你就不覺得應該解釋幾句嗎?你竟然……竟然還敢喜歡別人!」

  陸嘉川的禮貌和乖巧終於保持不住了,他心裡有無數的憤恨,通過牙齒,一股腦傾瀉到祝以臨身上,咬得祝以臨脖子疼。

  過去七年,本該是他們相依為命的七年。

  可當初是怎麼想的呢?

  祝以臨記得,當時他一無所有,他們都有各自想要追求的東西,想功成名就,衣錦還鄉,然後咬牙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出發後才知道,原來時間和距離那麼殘酷,功成名就的路那麼難走,而年少時心驚膽戰愛慕的人,像一道白月光,只能留在回憶里,他再也抓不住了。

  祝以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兩年發生的事,生活瑣碎而無聊,卻是鈍刀,一點點把他的自信和傲氣磨平,讓他在無數個深夜裡抽菸,背台詞,幻想,問自己:什麼時候才可以呢?

  可以成功。

  可以回去。

  可以見到他。

  卻不敢想,後不後悔。

  ——如果當初沒離開。

  可即使他不走,陸嘉川也會走。

  陸嘉川回到了親生父親的家,有了喜歡的人,這一切都和他無關。

  他也不想聽陸嘉川每天都說的,在陸家過得有多好,周圍的人有多照顧他——

  那些話,讓祝以臨深受煎熬。

  而且分開久了,兩個人在不同的環境裡生活,越來越沒有共同話題。

  當年畢竟年輕,情感豐富,很容易痛苦。

  這幾年,祝以臨的情感都倒進了電影裡,戲外的他本人越來越冰冷了。

  比如現在,陸嘉川趴在他身上哭,他不知該怎麼安慰,只好放任陸嘉川哭個夠,半天才說:「你怎麼這麼會腦補?我騙你的,我沒有喜歡過別人,更不可能因為這個拋棄你。」

  「那你為什麼?」陸嘉川在他脖子上咬出一排牙印,一點也不客氣。

  祝以臨伸手摸了摸,有點疼,「過去的事能不提了嗎?」他說,「當我對不起你,抱歉。」

  陸嘉川一愣,惱了:「沒了?就這一句?你以為抱歉有用嗎?」

  「那你想怎樣?」祝以臨壓下不斷翻湧的心緒,把它們打包,上鎖,扔進心裡最角落的位置,於是表面又能雲淡風輕,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祝以臨勾起唇角輕輕一笑,罕見的笑容晃得陸嘉川險些眼暈,只聽他說:「你想要什麼補償?只要我能做到的,哥哥都滿足你。」

  雖然這麼說,祝以臨還真不知道陸嘉川想要什麼。

  他以為陸嘉川需要思考一下,不料,後者想都不想,摟著他的脖子脫口而出:「我要你陪我睡覺。」

  祝以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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