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川和祝以臨辦了一場低調簡單的婚禮,沒公開太多信息,但高調曬了婚戒和蛋糕。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微博是陸嘉川發的,配了三張圖,一張紅毯禮台,一張生日蛋糕,一張是他的自拍,加上祝以臨入鏡的一隻手,他們無名指緊緊相貼,甜甜蜜蜜地秀足了恩愛。
人生如此圓滿,再也沒有值得一提的缺憾了。
但祝以臨心裡梗著一件事,沒想好應不應該跟陸嘉川提。
是那封遺書。
祝以臨後來把那滿滿三頁紙都讀完了。
後面的句子更加絕望,只有對這個世界毫無牽掛,或者活著的痛苦強烈到超出了對死亡的恐懼的人,才會想去死吧。前者祝以臨有過體會,他演過這一類的角色,比如《紅衣》里的盛無風。
盛無風擁有無盡財富與無邊寂寞,他沒有弱點,毫無顧忌,所以放浪不羈,什麼事都敢幹。
但「弱點」是把一個人和這個世界繫到一起的鎖鏈,一個萬事不過心的人,他什麼都不在乎,不會痛,不會緊張,沒有欲望,那麼他會因為什麼而快樂呢?
什麼都不會。
所以盛無風找上了鎮山鏢局,讓柳長歌把他從江南護送到漠北。
柳長歌和方玉春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他也從未解釋過,直到電影的結局,盛無風穿一襲紅衣,自盡於漠北白茫茫的風雪裡,柳長歌和方玉春才明白,這是一段從開始就註定奔向死亡的旅程。
他們三人之間糾結難解的複雜戀情,也隨盛無風的死亡戛然而止。
沒有後續。
不需要再交代後續了。
和陸嘉川討論電影結局的時候,祝以臨曾經有個疑問,盛無風自己死得乾脆,留下柳長歌和方玉春對他念念不忘,他是故意的嗎?這是不是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抑或他本性惡劣,在路上習慣性做壞事,隨手給人種情根,沒想過他死之後別人會怎樣牽掛他。
導演說這一部分是留白,而陸嘉川的觀點是:盛無風就是故意的,他希望在死亡之後有人牽掛他,否則短暫地活過一場,最終死得無聲無息,不被人記得,豈不是像從來沒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當時祝以臨聽了這番話不太能理解,按理說,盛無風已經無欲無求了,還會在乎身後事嗎?
後來,看完陸嘉川的遺書,再聯想陸嘉川曾經給出的解讀,祝以臨明白了。
所謂留白,即給出觀眾自由理解的空間,這一部分理解答案不唯一,不同心境的人可能會有不同的看法,他看出的不一定是盛無風的想法,但毫無疑問反映出了一部分他本人的性格和取向。
祝以臨想,陸嘉川寫下遺書的時候,下了很大決心吧?
他最後放棄自殺,選擇活下來,是因為想被牽掛嗎?沒人記得他,沒人愛他,他死之後就更不可能有了,他不甘心,所以選擇繼續掙扎,直到爬出泥潭,走到心上人面前——
祝以臨最終什麼都沒提,往事已隨風而逝,他們擁有美好的明天,不必再揭傷疤。
他只需要給陸嘉川多點牽掛,多一點,再多一點。
還有什麼比愛和被愛更有用呢?
……
很快,七月結束了,八月和九月是鴻城一年中最熱的時節,祝以臨和陸嘉川自從搬進新家,日子過得好,工作就有點不積極了。
祝以臨手上壓著兩部電影沒上映,一部是張昆執導的文藝片《送別》,另一部是想上映也上不了的《紅衣》,祝以臨跟陸嘉川說:「這倆都是沖獎片,我至少有一部能中吧?如果能拿金鐘影帝,我就在頒獎典禮上當場宣布息影,在家吹空調比在劇組餵蚊子幸福多了,我不想上班了,親愛的。」
陸嘉川不信:「雖然我樂意養你,但我知道你又在騙我,你才不會息影呢,哼。」
祝以臨承認了:「好吧,那怎麼辦?我不想離開空調房,有沒有人能寫個空調精劇本讓我演啊?我就在室內演空調。」
陸嘉川:「……」
虧他想得出來。
祝以臨不僅想得出來,還很敢幹。
他竟然拉了個相熟的編劇著手開始寫了,而且要親自當導演,他想試試「演而優則導」的路線,開拓事業新領域。
陸嘉川當然是無條件支持他的,而且願意給他大手筆投資,讓他當一個「帶資開組」的導演,祝以臨拿了陸總的贊助,把空調精寫成了一個十分獵奇的奇幻故事,還要請國外知名特效團隊給他做特效。
這事兒傳出去之後,每一個看過劇本的人都覺得有點一言難盡,只有祝以臨盲目自信,認為自己的導演處女作將大爆特爆,成為現象級喜劇商業片,讓陸總的投資得到超值回報。
回報什麼的,陸嘉川不在意,能抱祝以臨他就滿足了,賠個幾億問題不大。
於是,祝以臨心血來潮地瞎折騰了幾個月,選角還沒確定好,到了十一月初,每年一度的金鐘電影節開幕了。
金鐘杯是華語地區最負盛名的電影獎項。
祝以臨曾經和金鐘組委會吵過架,放出豪言,以後他的所有作品再也不報送金鐘杯,為了這事兒,祝以臨和程解世爭執了幾句。
程導再三哀求,讓他把這句話收回去,《紅衣》這種頹而美的風格很符合金鐘組委會的審美,他們希望很大,不能因為一時意氣放棄參選。
祝以臨其實沒那麼大的脾氣,當時說的是氣話,事後冷靜下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電影不是他一個人的電影,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的付出也需要被尊重,他沒有那麼大的決定權,最多只能決定他自己不去參加頒獎典禮。
——祝以臨起初是這麼打算的。
但到了金鐘之夜,頒獎的當晚,陸嘉川換好衣服,滿臉期待地拉起他的手,興奮地說:「哥哥,今天我們有希望一起獲獎嗎?這可是我們合作的第一部電影,也可能是最後一部了。」
祝以臨明白,陸嘉川工作太忙了,演員是他的副業,他以後會淡出娛樂圈,專心管理公司。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祝以臨不能不去參加,他跟誰慪氣呢?跟組委會那幫人不值得。
祝以臨也換上西裝,和陸嘉川一起出門,跟導演他們集合,一起往頒獎現場去了。
金鐘杯名氣大,排場足,禮堂現場金碧輝煌,大腕雲集,無數的攝像機對準了台上台下。
這些年來,祝以臨參加過無數次類似的頒獎典禮,出道第一年他會緊張,今年是第六年,依然緊張。
說來也巧,今年的金鐘杯頒獎日期定在了十一月一號,明天就是他的生日,如果能順利拿下這個獎,影帝桂冠將成為他最好的生日禮物。
今年怎麼總是喜事成雙呢?
陸嘉川的生日是,他的生日也是。
祝以臨幸福得發昏,陸嘉川在旁邊戳了戳他的臉:「哥哥,人家在念最佳男配的入圍名單,你還沒獲獎呢。」
「哦。」祝以臨清醒了。
陸嘉川盯著他偷笑。
這個笑容被攝像機鎖定了,陸嘉川後知後覺地發現現場所有人都在看他,他愣了下,台上的主持人十分無奈,重複一遍道:「最佳男配角的獲獎者是——陸嘉川!」
「真的嗎?」陸嘉川有點不相信,和祝以臨對視一眼,在掌聲中走上舞台,胡言亂語道,「我第一次獲獎,不太懂規矩,是要說獲獎感言嗎?」
主持人一男一女,一起沖他笑:「對,你說什麼都行。」
「這樣啊。」陸嘉川從主持人手裡接過獎盃,把話筒抬高了一點,「那我……謝謝評委,讓我和祝以臨有一起拿獎的機會了,接下來,請你們給祝以臨投票,謝謝。」
兩個主持人:「……」
現場一片鬨笑聲,陸嘉川施施然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親了祝以臨一口。
祝以臨用只有他們才能聽見的音量說:「你這麼說,如果我不拿獎豈不是很尷尬?」
「不,你一定可以。」陸嘉川對他抱有盲目信任。
其實祝以臨自己心裡也是這麼覺得的。
今年他有兩部影片參選,和同期影片對比,這兩部都有獲獎的希望,如果一部都不中,結合以前金鐘組委會因為他顏值太高不給他投票的奇葩行為來看,說明金鐘杯的確是故意針對他,而且屢次針對,一點都不客觀,這樣對他不好,對金鐘電影節自身的聲望也有極大損傷。
祝以臨坐在台下,胡思亂想了一通,緊張到幾乎有點麻木,最終把各方利弊都忘了,腦中只剩一個強硬的念頭:我演的最好,影帝當然是我,憑什麼不是?
他坐在台下,眼看著各種獎項一個個公布,最佳男主角是壓軸大獎,主持人再三賣關子,終於開始念入圍名單了。
大屏幕上配合著播放短片。
祝以臨毫無懸念地入圍了,入圍電影是《紅衣》。
祝以臨抿緊雙唇,盯著屏幕,等待最終結果。
陸嘉川拉住他的手,給他無聲的安慰。
入圍短片播完,女主持人在台上說:「最佳男主角的獲獎者,他是一個天才。」
男主持人道:「對,天賦特別好,而且敬業認真,圈內公認的,沒有一個導演不夸。」
女主持人道:「人氣也很高。」
男主持人笑了:「不是很高,是特別高。」
「大家是不是已經猜到了?」女主持人終於不吊胃口了,高舉話筒,大聲說,「這個人就是,出道即封神,六年一直在巔峰,演技越來越精湛,在《紅衣》里再一次驚艷我們的——祝以臨!」
「恭喜祝以臨!」
祝以臨在萬眾矚目中,在陸嘉川充滿愛意的注視中,在所有逝去的遺憾和對光輝未來的期盼中,從座位上站起,走向了屬於他的頒獎台。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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