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植三要素：陽光、土壤、水源。」
手持小鏟子，拍打壓實土包。
看著一株株隨風晃動的花草。
艾蕾歪了下腦袋，想起欠缺的最後一樣物品——水。
「嘩啦啦。」
「嘩啦啦。」
帶有泥土髒跡的手。
握持灑水壺，輕點壺口，細細的清澈水流應聲而出，飄灑在那些移植的花草頂端。
細膩柔軟的水珠，輕輕掉墜到花瓣上，盈濕那修長的葉片，又順著莖稈滑落根系，被泥土完全吸收。
這樣的畫面很尋常。
卻又帶著莫名的安寧。
隱約間，機僕少女有那麼一點明白，許係為什麼會喜歡花草了。
隨著澆花工作完成，花草的移植迎來結束，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
艾蕾放下灑水壺，看著自己的泥濘雙手，銀藍色的眼眸透露冰冷：「好髒。」
髒污是不允許的。
一名合格的家政機器人，絕不會放過任何髒污，尤其是自己身上。
只有乾淨的姿態，才能服侍好主人。
「必須……洗手…不能讓主人……看見……」
眼眸眨動，表情認真，邁動步伐。
機仆走至院落的角落，輕擰一道閥門，下個瞬間，大量清澈的水從中噴出，沖刷著機仆的雙手。
艾蕾伸著自己的雙手，五指與五指相抵，互相摩擦搓揉。
當其俯身彎腰時。
有髮絲垂落白皙臉頰，跟隨著被水珠浸濕。
水花四濺，水聲稀疏，這本是再尋常不過的畫面，但機僕少女望著沖刷的水流，卻是有些發呆。
「……」
晴空的雲朵被風吹開一角。
陽光暴曬，肆無忌憚的照射在水流上。
無形無色的水，在分解潰散太陽的光輝後，變得如同寶石般絢爛，閃爍點點銀光，充滿莫名的夢幻。
「好…好漂亮……」
銀藍色的機械眼眸，倒映著水的光影。
雙手仍在下意識搓揉。
於是乎，在水流的衝擊下，在陽光的照耀里，沾滿水珠的手掌好似伸進寶石之海，輕輕撈取斑斕萬彩，那是光的具象化。
啊……
啊啊……
機僕少女的心神，被這水光的交融完全吸引。
她知道的，她當然知道的，這其中的原理並不複雜，很輕易就能理解其全貌。
可是，不大一樣。
「有一些，資料里沒有的，奇奇怪怪的東西……」
女孩茫然的抽出雙手，原本附著上面的髒泥，早已被清水沖刷乾淨，只留白皙的人造肌膚和晶瑩透亮的水珠。
陽光仍在暴曬。
快速蒸發手掌上的水珠。
因此，那份光影的折射綺麗，很快消失於女孩眼前。
想看，想再看，想看見更多。
在機械的運轉中，在冰冷的金屬里，有這樣一股聲音在宣洩，順著那股指引，艾蕾再次將手伸進水流。
「啪——！」
手掌的突然伸入，使得水流斷隔濺射，大量水花濺到了艾蕾臉上。
打濕那張精緻而求知的臉。
她呆呆的眨了下眼，心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水，很漂亮。」
「光，很漂亮。」
「我的手，有水也有光。」
陽光穿過樹葉間隙，自無雲的天際垂落，絲絲縷縷的，被新種植的花草分散均勻，形成間斷的光斑。
機僕少女伸出雙手，捧著清澈的水，舉起對準空中的太陽。
在重力作用下。
捧起的水開始沿著手臂滑落。
但在此過程中，艾蕾那平淡的眼眸緩慢擴大，看著自己的雙手，在陽光下呈現幻夢般的光彩。
是七彩的，是迷離的，是神秘而璀璨的。
光暈落在指尖，綻放永恆的瑰麗。
艾蕾就這樣靜靜看著，直至雙手的水珠，被炙熱的太陽蒸發乾淨。
…………
當許系從午覺醒來。
所看見的。
便是這樣奇怪的一幕。
自家的機仆站在院落牆角。
不斷重複著打開水龍頭，淋濕雙手，關掉水龍頭，對準太陽看手的奇怪流程。
這樣的畫面是令人疑惑的，但同時，又莫名絢爛沉醉。
少女的手指撥動水流，在陽光的瀑布里，攪動那萬象的唯美異彩，聲音比沙沙作響的枯葉更為細柔，無聲無息的，溶化在靜謐空氣里。
「艾蕾，你這是…在做什麼？」
許系疑惑的走過去，聽見他的腳步聲，艾蕾以一半歡喜一半茫然的表情，向他舉起濕漉漉的雙臂。
「主人，這個，很好看。」
平淡的聲音透露喜意。
許系微愣，好看？
他快速反應過來，艾蕾口中的好看，是指水與光的折射，從而迸發的綺麗色彩。
「嗯，確實很好看」，許系表情柔和，輕輕搓揉機僕少女的頭頂。
源自艾蕾的話語，並沒有就此結束。
「有很奇怪的東西，主人。」
少女茫然的伸出手指，先是指向自己的心口，後是指向自己的面部。
她不解的告訴許系。
有什麼奇奇怪怪的，不存在於數據的東西，在影響她的判斷和邏輯，使得她出現故障，不斷在這玩水。
「哈哈哈。」
許系先是驚訝，後是大笑。
面對艾蕾的茫然神情，笑著開口：「放心吧，這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這是生命的顏色，是人對美好事物的嚮往。」
「艾蕾，你做得很好，我很高興。」
許系欣慰的望著機仆，手掌摩挲那頭泛金長發，對於艾蕾的成長發自真心感到高興。
他覺得，今天的艾蕾，已經在「人」的道路上，邁出了相當一大截，是可喜可賀、值得慶祝的成長。
這、這樣嗎……
「謝謝您的解答」，艾蕾禮貌道謝，她能理解許系的話，也理解其中的定義，但冰冷的機體，限制了她對生命的感受。
如果自己是人，應該就能完全體會到了吧？
她這樣想著。
起身為許系介紹自己的成果。
「主人，請看，這是我為您準備的植物，以後您可以在這裡觀看欣賞。」
「以及這個，特殊口味的速食方塊。」
艾蕾掀開保溫蓋，將那盤新口味的速食方塊，端到突然沉默的許系面前，嗯，速食方塊還很熱乎。
「艾蕾。」
「怎麼了，主人？」
「其實我覺得，今天中午不怎麼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