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喘息迴蕩在寂靜的走廊里，年輕軍官目瞪口呆的看著老人喝茶的側影。
那位老人仿佛對此刻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驚訝，他就靜靜的坐在那裡，仿佛命運的導演，從最開始就安排好了此刻的結局。
砰砰砰——
走廊的另一側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年輕軍官抬起頭去，看到了正往這邊跑來的米德。
而此刻，辦公室的老人也將手中的紅茶放回到了托盤上，輕輕合上了手中的書本，緩緩起身。
「林恩先生。」
年輕軍官抬起頭，看向已經拿著書走到門口何奧。
他的目光下意識瞟了一眼何奧手中的書籍，落在書名上——《大災變時代的失落城邦——聯邦中部遺蹟考古紀實》。
「嗯，」
何奧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輕軍官，微笑著點點頭，然後他看向已經跑過來的米德，目光掃過兩人，快速道，「傳我的命令，集結軍隊到北城指揮中心附近，啟動高牆內側防禦系統，我們的斯科特將軍應該快到了，他現在應該非常著急了，我們得給他降降火。」
米德和年輕軍官同時一頓，立刻將手橫在胸前，站直身軀行了一個軍禮，「是！指揮官！」
——
威克區
「將軍，高牆上沒有炮火，」
長發軍官的投影出現在浮空戰機操控台上，他抬頭眺望著前方，「科佩斯礦業的傭兵團還沒有開始攻城，我們還來得及。」
「參謀部估算科佩斯礦業那邊大概什麼時候能抵達高牆外？」
斯科特低下頭，沙啞著問道。
「大概就是現在這個時間點，」
長發軍官語氣微頓，「如果他們速度快的話，現在就應該已經開始攻城了，不過我們確實沒看到攻城的炮火，也有可能是他們因為什麼事情耽擱了，畢竟戰場瞬息萬變，我們也不清楚具體會發生什麼。」
「嗯。」
斯科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濃郁的陰雲已經緩緩壓了下來，依稀有零落的雨滴打在浮空戰機的窗戶上，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聲笑道，「也可能是他們在等城內自己開門。」
「將軍，什麼意思？」
長發軍官有些疑惑。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斯科特搖搖頭，看向長發軍官，「讓全軍警戒，我們馬上進入作戰區域，一旦我們城內開戰，城外的科佩斯傭兵團肯定會察覺不對，開始攻城，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必須要在科佩斯傭兵團之前抓住並解決掉林恩。」
「是！將軍！」
長發軍官立刻行了一個軍禮，然後他停頓了一下，有些猶豫的問道，「將軍，那些財團真的能信任嗎？」
「無論他們是否能信任，我們都沒有回頭路了，」
斯科特站直身子，抬頭看著前方黑暗中聳立的高牆，「這個世界上，風險和收益從來是並存的，我很喜歡以前在大災變時代的典籍里看到的一句話，」
他語氣平靜，聲音緩慢，任由雨滴淅淅瀝瀝的打在浮空戰機的窗戶上，
「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
淅淅瀝瀝的雨滴穿過廢舊的樓宇，浮空戰機背靠著遠處的北城指揮中心大樓，懸停在一棟寂靜的老樓的正上方。
穿著銀灰色西裝的老人從浮空戰機上跳下，腳踩在樓宇頂部的一片水潭之上，綻起一片水花。
年輕軍官跟著何奧的腳步跳了下來，有些疑惑的看向四周。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一個大型天線上，「這是軍用的信號接發器？」
他回過頭來，看向何奧，「林恩先生，這裡是？」
「飛彈發射井。」
何奧隨口回了一句，抬起目光，看了一眼遠處雨幕中正在快速靠近高牆的密密麻麻的燈光，走向了天台鎖緊的生鏽大門。
「飛彈發射井？」
年輕軍官一愣，連忙追向何奧。
而這個時候，何奧已經直接『砰——』的一下扯開了生鏽大門，走進了鐵門後的樓梯間，沿著螺旋樓梯，緩步往下了。
年輕軍官迅速拔出槍，追了上去，他跟著何奧，沿著樓梯轉了兩圈，就發現周圍的老舊磚牆一點點變成了精緻嶄新的鋼架結構。
緊接著，一個操控平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什麼人？」
操控台戍守的一隊士兵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抬起槍，對準了樓梯方向，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林恩先生！小心！」
年輕軍官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然而還未等他聲音落下，他就看到老人緩緩向前，穿過了那驟然降臨的彈雨，與之同時，一朵朵鮮紅的花朵也幾乎同時在那些衛戍士兵的胸口綻放。
砰砰砰——
伴隨著一聲聲屍骸倒地的悶響，整個平台再次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年輕軍官剛剛的喊聲在這空曠空間裡的迴響在擾動夜幕。
而老人已經拿著手杖，平靜的穿過了周圍的屍骸，抵達了平台另一側的操控台前。
年輕軍官拍拍腦袋，吸了一口氣，連忙跑下樓梯，追了過去。
他差點忘了，這可是一個人干翻整個留守北城的精銳部隊的市長，年紀大可並不代表拿不動刀了。
一邊向前，年輕軍官也一邊目光掃過周圍的衛兵屍體，從制服上來看，這些衛兵隸屬於被斯科特調走的最精銳的第一旅。
這裡怎麼會有第一旅的士兵···
他抬起頭，看向側面。
這時候，他才發現，他們所處的這棟『廢樓』整棟樓宇都被豎直打通，形成一個深『井』，無數鋼構的結構緊貼著牆面，將整棟廢樓支撐起來。
他現在所站的這個平台，就是這個被打通的廢樓中的唯一一個平台。
他走到了平台邊緣，向下看去，在這個『深井』的最下方，一根根漆黑的被抹去了標誌的高能制導飛彈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他咽了口唾沫，離開平台邊緣，走到了何奧身旁，看向何奧身前的操控台，「林恩先生，這是斯科特的私下建立的飛彈基地？」
「嗯。」
何奧輕輕點頭，快速操作著控制台。
這個飛彈基地的系統比較簡陋，並沒有精確的輔助制導系統，斯科特也沒有安裝這些，直接用的北城的輔助制導系統。
而這樣，就要把這個基地制導部分接入北城的主系統內，斯科特耍了個花招，將這個飛彈基地偽裝在了某個正式的飛彈編隊的權限內，乍一看並沒有什麼問題。
但這瞞不過夏娃，她很快就把這個飛彈基地的信號排查了出來，並且通過與北城的連接，控制住了這個飛彈基地的控制系統。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斯科特考慮到了這個情況，這個基地的控制系統版本比較簡單，只能人工控制飛彈發射，而不能通過智能系統直接發射。
所以還是得有人來清理一遍這裡。
「這裡還有其他的衛兵嗎？」
看著何奧似乎在忙，年輕軍官握著槍，左盼右顧，警惕道。
「沒了，斯科特只留了一隊人在這裡。」
何奧隨口答道。
這個基地里是有監控的，夏娃在控制主控系統的時候，也查閱了所有監控，搞清楚了這棟樓的所有結構和人員。
說話間，何奧已經抬起手，按下一個個機械按鍵，將所有飛彈都進入了準備發射狀態。
這個飛彈基地上次已經把大部分飛彈射完了，只剩下了七枚飛彈，其中還有一枚是彈頭損壞的。
伴隨一聲聲劇烈的機械聲響，一枚枚直徑兩三米的漆黑飛彈被從周圍鋼架構中伸出的機械臂緩緩抬起。
何奧扭過頭去，看向那一枚枚漆黑的飛彈。
這些飛彈身上的漆黑塗料不光是為了抹除編號，同時也是一種輕型隱形塗料，可以一定程度上屏蔽雷達的探測。
這個時候，何奧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身後的年輕軍官。
但還未等他開口，他的手環就震動了起來，一個語音通訊請求發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手環上顯示的被備註為『倫瑟』的聯繫人，輕輕觸碰一下耳機，「夏娃，幫我屏蔽掉環境音。」
然後他抬起手，選擇了接通。
「林恩市長最近情況怎麼樣？聽說你現在已經控制了北城？」
一個略帶笑意的聲音在何奧的耳畔響起。
「你消息還挺靈通，」
何奧隨口接話道，「所以你打電話來是來祝賀我的？」
「當然，我肯定是要先恭喜林恩市長，順便給林恩市長一些『小提醒』。」
電話那頭的倫瑟笑著說道，「林恩市長，你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城外有科佩斯傭兵團的人，城內有斯科特的叛軍，哪怕你控制了北城，在這樣的兵鋒下，也只有被碾碎一個結果。」
他頓了頓，繼續笑道，
「但是我們諾爾德銀行是非常惜才的，只要你現在投降，我可以說服斯科特不殺你，
「我之前給你開的條件依舊有效，價值十億聯邦幣的現金加股權，晉升B級的機會，以及給你女兒一個美好的未來。
「這個世界上無數人都想要得到這些，而現在，你只需要點一下頭，就可以輕易獲得。
「林恩先生，我想，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我們諾爾德雖然有足夠的耐心，但是很顯然，科佩斯傭兵團和斯科特，並沒有那麼多耐心。
「生存，還是死亡，全在你一念之間。」
「嗯，你的條件確實有吸引我的地方。」
何奧緩聲笑道。
「這麼說，你···」
電話那頭也笑道。
「不過，」
何奧低頭看了一眼手杖上的紅寶石，「我更喜歡把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
電話那邊的笑意僵了一下，「林恩先生還是這樣自信，希望等下軍隊破城的時候，你不會後悔。」
「那我就等一會兒看看。」
何奧溫和笑了笑，掛斷了電話。
「正在分析通話背景音，正在弱化人聲，還原通話背景音。」
而在何奧掛斷的時候，夏娃的聲音也響在了何奧的耳畔。
一瞬間，雨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汽車的鳴笛聲，人群的喧鬧聲，攤販的廣播，模糊的室外GG，酒客叫喊的聲音，酒吧喧囂的舞曲，遠處輕微的炮聲迴蕩在何奧的耳畔。
看來倫瑟用的通話軟體很好，打電話的時候，哪怕以何奧的聽力，也只能聽到人聲和一堆細微的雜聲。
在城市裡，遠處有炮聲，大概是南城的炮聲，現在城外在打仗的，估計只有伊蘭市。
倫瑟現在應該就在伊蘭市。
雨是何奧用超凡物品招來的，籠罩範圍有限，就在靠近北門這一片。
「已通過背景聲確定通話人可能位置。」
而在何奧思索的時候，夏娃的聲音也響在何奧的耳畔。
他低頭看了一眼夏娃發來的地址，那是一個酒吧，靠的北城指揮中心並不遠。
看來，這位倫瑟先生，也挺自信的。
「林恩先生，米德副指揮來消息，」
一旁的年輕軍官握著手環抬起頭來，看向何奧，「斯科特的軍隊已經抵達了北城指揮中心外的廢樓群中，正在和我們的軍隊對峙。」
「嗯，」
何奧輕輕點頭，看向一旁的年輕軍官，「現在最精銳的那支機甲部隊是你在掌管？」
「是的，那支機甲小隊現在正在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待命，這是專門用來保護您的，」
年輕軍官點點頭，疑惑的看著何奧，「您有什麼需要嗎？」
「給我一台機甲。」
何奧看向一旁準備發射的飛彈。
「您會開機甲？」
年輕軍官瞪大了眼睛。
「會一點點。」
何奧抬起了手杖，緩聲道。
——
北城指揮中心
零落的雨幕下，站在浮空戰機中，斯科特注視著下方密密麻麻的軍隊，以及軍隊後的高牆和指揮大樓，微微深吸了一口氣。
「將軍，」
而這個時候，長發軍官的投影也出現在操控台上，「需要發送廣播讓他們投降嗎？」
「不用，」
斯科特搖搖頭，「林恩不會投降的，他要投降，早就投降了，只有蠢貨才會在現在還覺得他會投降。」
其實在之前的一年裡，他很看不起這個名為林恩的新市長，哪怕對方額外給他撥了很多軍費試圖拉攏他。
他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在短短的一兩天裡，就對這個市長改變看法。
從來在烈火中，才能顯現出誰是真金。
「我們這位老市長是一個英雄人物，只有戰火，才是對他最好的尊重，」
他抬起手，自己按下了全軍通訊的按鈕，「全軍準備，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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