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牆上所掛的斯科特的照片所坐的軍官們。
這是斯科特走後還剩下的軍官,整個作戰會議室的坐席旗幟鮮明的一分為二,大約有三分之一的軍官坐在他的右手,剛剛發出詢問的軍官就來自於他的右手。
而大約有三分之二的軍官則面無表情的坐在他的左手,以一個個子稍矮,臉上帶有疤痕的強壯男人為首。
這個強壯男人抄著手,坐在瘦削軍官左手第一個,也沒有說話,而是目光冰冷的注視著瘦削軍官右手邊的軍官們。
「你說什麼呢!」
瘦削軍官將在場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猛地一拍桌面,憤怒的看著說話的青年軍官吼道,
「斯科特將軍囑咐過的,也和在座的各位都說過的,我們要保護好北門,絕對不能讓北門失守,讓財團的傭兵團進來,斯科特將軍前腳剛走,你就要背叛他嗎?!」
他目光冷冽的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聲音放大,「我們是正義之師,是要讓伊蘭市重回正軌的!你以為是什麼?!財團的走狗嗎?!」
「可是,對面的兵力明顯比我們多得多,我們硬要守城,不是送死嗎?」
那個提問的青年軍官張口說道,「而且斯科特將軍不是和財團已經溝通好了嗎?我們開城門讓財團直接進來,不就闔家歡喜,萬事大吉嗎?」
「你要違背斯科特將軍的命令嗎?」
瘦削軍官再次提高了一點聲音,看著青年軍官,
「這些財團事前已經和斯科特將軍約定好了,不會攻城!等斯科特將軍攻破市長府,抓了那個老東西,這場戰爭就結束了,外面的傭兵團自然會撤退!
「我們城防軍的使命,就是要保護城市,你知道嗎?就憑你現在說的這些話,我馬上就可以斃了你!」
提問的青年軍官臉上略微閃過一絲不忿,低聲道,「是。」
「好了,按照之前的安排,你們各自回到自己的駐點,」
瘦削軍官收回目光,看向作戰會議室的眾人,「雖然那些財團承諾了不會攻城,但是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遵守承諾,大家都打起精神來,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是!」
瘦削軍官右手邊的軍官立刻高聲應道。
而他左手邊的軍官則在領頭的男人的帶領下,什麼都沒說,直接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瘦削軍官看了一眼這些軍官,也沒有說什麼,揮揮手讓自己右側的軍官也離開了作戰會議室。
人群很快走空,整個作戰會議室迅速的安靜了下來。
瘦削軍官注視著屏幕里密密麻麻的機械化部隊,目光幽深。
砰砰砰
也在這時,作戰會議室門被輕輕敲響。
「進來。」
瘦削軍官抬頭看向房門,快速道。
金屬房門被緩緩推開,剛剛被瘦削軍官訓斥的提議開門的青年軍官出現在了門口,他把手放在胸前,向瘦削軍官行了一個軍禮,「長官!」
然後他走進會議室,並伸手關上了房門,快步的走到了瘦削軍官身前。
「剛剛的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讓你受委屈了。」
瘦削軍官拉出桌子下方的抽屜,露出裡面的高斯手槍和一瓶標籤泛黃的葡萄酒。
他拿出葡萄酒打開,又拿出兩個杯子,先給青年軍官倒上一杯,又給自己倒上。
「沒有的事情,」
青年軍官受寵若驚的看著眼前裝著葡萄酒的杯子,連忙說道,「長官的命令就是我的意志!」
然後他低下頭,小聲的問道,「不過長官,我們真的要那麼做嗎?」
「你知道斯科特為什麼要求我們不能開門放財團進來的嗎??」
瘦削軍官將目光從自己酒杯里蕩漾的紅色酒液上移開,看了一眼一臉疑惑的青年軍官,嗤笑道,
「站在他的角度,現在南城的城防軍完全被南邊的伊維斯空間系統的傭兵團拖住,根本沒辦法救援白茉莉宮,以他的兵力,這時候占領白茉莉宮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輕輕抬起酒杯,抿了一口,笑道,
「柯維無論多反感他的行為,只要他控制住白茉莉宮,就不可能真的放著被伊維斯空間系統傭兵團攻破城的風險,和他開啟內戰,
「而這個時候,他就可以以我們那位老市長為籌碼,和財團坐下來談判,要求財團停止攻城,轉而支持他成為伊蘭市市長。」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青年軍官,「很完美的計劃,不是麼?」
「可是這和開不開城門有什麼關係?」
青年軍官有些疑惑。
「因為我剛剛說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不開城門的情況下的,」
瘦削軍官放下酒杯,緩聲笑道,
「只要不開城門,他依舊是北城的城防軍指揮官,伊蘭市的城防部長,具有市長法定順位繼承資格的人,
「只要他讓排在他前面的市長、副市長、議長等都辭職或者消失,那就能按照順序,合法合規的繼承伊蘭市市長的位置。
「柯維即便再討厭他,但是只要他的流程儘量合法,為了維持城市的穩定,也會儘量忍下來,
「而這些,又是他和財團談判的資本,
「只要他不開城門,這件事依舊是伊蘭市的內政,在面對財團的時候,伊蘭市的本地勢力就會選擇支持他,北城城防軍在他手裡,南城城防軍會保持沉默,
「而他也就能拿著這些支持去和財團談判,於是他就能手握著和財團和談的功績,左右兩方勢力,快速穩定局勢,坐穩這個市長的位置。
「這種結局,伊蘭市的實力仍舊在,主動權完全在他手上,他可以多方斡旋,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但是如果財團的傭兵團進了城,」
瘦削軍官看了一眼投影里密密麻麻的機械化部隊,又看向青年軍官,笑道,
「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
「失去了高牆這道巨大的屏障,一旦科佩斯礦業的傭兵團進了城,內外夾擊,南城會迅速被攻破,然後財團的傭兵團會徹底控制住整座城市。
「不光如此,斯科特也會一下子成為背叛者,失去所有伊蘭市本地勢力的信任,甚至在北城城防軍內,本來就和他不和的米德那一派也都不會再支持他,
「到了那個時候,他會一下子失去所有的籌碼,不得不依靠財團的支持才能勉強當上市長,還得看財團的臉色,財團想換誰就換誰,那主動權就不在他手上了。」
「所以斯科特將軍反而是最不希望開門讓財團進來的人之一?」
青年軍官看著瘦削軍官,緩緩道,「可是他為什麼把城門給米德,那傢伙不是一直反對他嗎?」
「權謀和制衡嘛,」
瘦削軍官笑道,
「米德在某些地方和柯維是一樣的,典型的腦子裡只有守衛城市的傳統軍官,雖然斯科特並不喜歡他,他也不支持斯科特的行動,但是在守城門這件事上,他反而是最可靠的。
「米德肯定會派最精銳的士兵去守城門控制中樞,
「把指揮權給我,卻把城門給米德,就是為了防止一家獨大,斯科特慣常愛玩這樣的把戲。」
他看著青年軍官,「不過現在留守的人,的確是米德勢大,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帶精銳過去,出其不意,快速解決所有的人,在米德反應過來之前,就掌控住城門控制中樞,」
「好的,」
青年軍官應了一聲,然後他猶豫了一下,緩聲道,「可是如果按照您剛剛所說,我們要是打開了城門,不是讓伊蘭市徹底陷入財團的統治?」
聽到這句話,瘦削軍官眉頭微不可查的輕皺了一下,然後他看著青年軍官,笑道,「是啊,但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嗎?我們現在是伊蘭人,明天就可以是晨曦人,維特蘭人。
「財團給我們的價格足夠我們和我們的家人在任何地方過上幸福生活,賺了這筆,咱們就和這座城市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們完全可以換個城市,或者拿著高工資在財團的傭兵團里開展一段新的人生,」
他輕輕拍了拍青年軍官的肩膀,整理了一下青年軍官的衣領,「而且財團掌控城市有什麼不好的,過去的幾百年,不是都這樣過來的嗎?」
然後他頓了頓,笑道,「還是說,你也被城防軍里那些保衛城市的屁話洗腦了?現在也有城市榮譽感了?」
他轉過身,身體擋住青年軍官的視線,拿向一旁桌子上的酒杯,瞥了一眼酒杯下的抽屜,「這樣吧,如果你現在想放棄,也來得及,你畢竟也跟了我這麼多年,我會給你一筆錢,到時候你找個小城市,也能勉強過日子。」
「當然不,我是您一手提拔的,」
青年軍官立刻搖頭,站直了身子,行了一個軍禮,「您的命令就是我的意志!」
「不錯,不愧是我帶出來的,」
瘦削軍官抿了一口酒,然後看了一眼一旁的投影,又看向青年軍官,笑道,「小伙子,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我給你說件事吧,你覺得科佩斯礦業這次來了多少人?」
「一整支傭兵團?」
青年軍官疑惑的說道。
「你覺得我們剩下的這些人,防這一支機械化傭兵團,能防多久?」
瘦削軍官繼續問道。
「不知道,斯科特將軍帶走了大部分精銳部隊,」
青年軍官看著投影,搖搖頭,「一兩個小時?」
「那如果我告訴你,」
瘦削軍官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青年軍官,「這一次科佩斯礦業帶來了兩支全機械化的傭兵團呢?」
「兩支?!」
青年軍官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他看著投影屏幕里的軍隊,微微咽了一口唾沫,有些顫抖的說道,「那我們根本防不住啊。」
「是啊,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勞的,」
瘦削軍官繼續抿了口酒,「斯科特早就收到了情報,但是他特地把這個消息壓了下來,就是為了怕軍心動搖,所以你也不要有什麼負罪感,科佩斯礦業遲早會攻破城門,你去打開了城門,還避免了無端的傷亡。」
青年軍官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軍隊,再次咽了口唾沫,然後他看向瘦削軍官,再次行了個軍禮,「我保證完成任務!」
「好小子,我就等你的喜訊了,」
瘦削軍官拿起酒杯,對準青年軍官,微微上抬,「敬我們的事業。」
「敬我們的事業!」
青年軍官也拿起了桌子上的酒杯,直接一飲而盡。
然後他咂咂嘴,頭也不回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瘦削軍官慢悠悠的坐回到了椅子上,抬頭看著那不斷湧現機械化部隊的投影,拿起葡萄酒給自己再倒上了一杯,然後他回頭看向牆上掛著的斯科特的照片,緩緩舉起酒杯,
「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啊,老長官。」
北城城門控制中樞
「咋了?」
寬闊的走廊內,帶著軍帽的士兵給自己身旁的另一位身材高大的士兵遞過去一支煙,同時也自己拿上了一支。
「在想一些事情,」
身材高大的士兵接過了煙,叼在嘴裡,他拿出電子點菸器,給身旁遞煙的士兵點燃,再給自己點燃。
伴隨著繚繞的煙霧緩緩升起,他取下菸頭,「你說,這次這個林恩市長,會不會和以前的市長不一樣?」
「這些狗政客都是一個德行,能有什麼不一樣?」
軍帽士兵吸了一口煙,伴隨著嘴角露出的煙氣,笑著看著高大士兵,「咋了,你這個南部街區的流民開始理解聖伊蘭的狗老爺了?」
「我弟弟你還記得嗎?」
高大士兵緩聲道。
「記得,在伊維斯空間系統的工廠賣命,」
軍帽士兵叼著煙,動作一頓,表情稍顯凝重,抬頭看向高大士兵,「咋了?出事了?」
「沒事,」
高大士兵吸了口煙,「他最近換了個工作,在市警察局。」
「好啊,」
軍帽士兵吸了口煙,笑道,「好事啊,給老爺們打工至少比給伊維斯空間系統打工好啊,死在街上老爺們多少還賠點錢。」
「你特麼,」
高大士兵瞪了軍帽士兵一眼,「你就不能吐點好話?」
「這特麼有什麼不好說的?」
軍帽士兵取下煙,繼續笑道,「兄弟們來城防軍干,不就是圖工資高點,死了還能有點撫恤金,家裡老婆孩子還能湊活活著,要是死在工廠和礦里,那可是屁都沒有的。」
然後他把煙叼回嘴裡,「繼續聊你兄弟吧,他進市警察局然後咋了?換身衣服就和老爺們共情了?」
「不是,」
高大士兵搖搖頭,「他見過那個林恩市長了,他說林恩似乎和以前的市長都不一樣,林恩甚至還在我們老家南部街區那邊,親自義診了一晚上。」
「政客姥爺做面子,多正常啊,」
軍帽士兵搖搖頭,笑道,「你那小兄弟才多大啊,能見過幾個市長?臉上掛著笑容,噓寒問暖一下,就當人家是再生父母了?我以前還領過前任市長發的過期麵包呢,我第一個孩子就是吃那個麵包拉肚子死的。」
他深吸一口氣,夾著煙揮揮手,向著自己原來的崗位走去,「別多想了兄弟,聽說財團的傭兵團已經到外面了,咱們把城門守好就對得起這身衣服和每個月領的錢了。」
繚繞的煙霧模糊了士兵的背影,「你那個林恩市長的演講我也看了,說得很好,一套套的,比之前那些王八蛋的話好聽多了,但是張張嘴誰不會啊?
「他要是真的像你弟弟說的那樣與眾不同,這時候就該站在高牆之上,和我們一起面對財團的機甲大炮。」
「你特麼就許願吧!」
聽著同伴漸漸遠去的話語,高大士兵夾著煙笑罵了一句。
然後他抬起煙,吸了一口,看著眼前寂冷的空間,吐出一口煙氣。
北城指揮中心南大門
荷槍實彈的士兵站在自動防衛炮下的崗亭中,注視著前方寂靜的黑夜中的道路。
而在那道路的盡頭,銀藍相間的老式轎車穿破濃郁的黑暗,沿著破舊的道路,緩緩停在了緊閉的大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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