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妮,怎麼了?」
躺在床上的莉絲模糊的睜開眼睛,看著伊妮快速穿衣服的動作。
「有一點工作上的事情,」
伊妮目光掃過周圍,拿起了放在一旁老舊鐵桌上的小包,伸手摸了摸小包里的相機,快速把小包挎在了身上。
「這麼晚了啊還要出去啊,」
莉絲微微合上了眼睛,抱著被子,「你們老闆也太欺負人了吧。」
「新聞,新聞,先新後聞,是這樣的,」
伊妮笑著披上薄外套,「干我們這行的,時間就是很重要,你繼續休息吧,不是明天還有兼職嗎?」
「那···你加油···記得帶傘···」
莉絲的聲音漸漸微弱下來,「那個兼職有沒有還不一定呢,我們那個兼職群里只是說了這件事,但是還沒有詳細的消息···」
到了後面,她的聲音完全的沉寂了下來,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聲。
「好。」
伊妮看了一眼陽台外的雨幕,輕應一聲,拿起了放在門口還有些濕潤的透明雨傘,小心的打開了門,然後輕手輕腳的擠了出去。
走廊的窗戶打開著,微微的涼風帶著細雨從窗外拍進來。
伊妮轉過頭,走向電梯,她從外套口袋裡摸出來一條發繩叼在嘴上,一手快速攏著頭髮,一手通過手勢鍵盤快速在空中打出了對那個論壇帳戶的回覆,
'你等一下,我馬上過來。'
回復完之後,她抬起手環,看了一眼郵箱裡發來的打車軟體信用卡扣款記錄,深吸一口氣。
——
凌晨五點多,晨曦似乎應當即將到來了,但是病房外的雨滴似乎還在連綿不絕的下著。
何奧站在床邊,整理了一下稍有些褶皺的襯衣,摸了摸剛剛在衛生間洗乾淨吹乾的頭髮,看了一眼床上堆迭的沾血的繃帶,輕輕吸了一口氣。
他的傷勢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環上的時間,拿起了床頭的黃銅手杖與西裝外套,拉開了病房的房門。
一個護士打扮的醫學生正坐在坐在椅子上打盹,她看著何奧走出來,先是一愣,然後立刻彈射一般站了起來,看著說道,「林恩先生,您需要休息···」
「我休息好了。」
何奧微笑著對她點點頭,然後整個人在小護士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幾乎沒有停留的就從護士身旁經過,走入了另一側的走廊里。
這裡有一個小電梯,在何奧走到電梯之前的時候,伴隨著『叮—』的一聲輕響,電梯門緩緩拉開。
還穿著沾血的作戰服的市長衛隊副隊長塔克打著哈欠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正站在電梯門口的何奧,整個人懵了一下,「林恩先生?」
「早上好。」
佇立在繪製著彩色花紋圖案的高大古典琉璃窗前,在淅淅瀝瀝急促的雨聲中,身軀筆直,頭髮花白,看上去精神矍鑠的老人微笑著看著電梯中的男人,厚重的聲音與雨聲一同響起。
「早。」
塔克帶著些許茫然的開口。
而這個時候,何奧已經拿起西裝外套,一邊快速套在身上,一邊走向電梯。
塔克讓開位置,他看著何奧的身軀,下意識的問道,「您的傷···」
「好多了,」
何奧整理了一下外套,「昨晚上辛苦你們了。」
他從外套里摸出收納好的領帶,系在了脖子上。
「您過獎了,我們的傷其實都不重。」
塔克立刻說道。
他的傷都是一些皮外傷,在止血劑和一些德斯博士給出的藥物的作用下,基本上已經開始恢復了。
說話間,塔克再次將視線匯集到何奧的面龐上,此刻『林恩市長』的氣色確實好了很多,但是他仍舊有些不放心,「不過您···」
「不影響的,」
何奧搖搖頭,伸手按下了電梯裡的1層按鈕,然後看向塔克,「那些東西有帶過來嗎?」
「嗯。」
塔克立刻點頭,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小瓶沾血的髮蠟以及一把沾血的梳子,遞給何奧。
這正是之前何奧在浮空戰機里用過的梳子和髮蠟。
與此同時,塔克頓了頓,緩聲道,「其實我完全可以給您買一套新的。」
「這不是還能用嗎?」
何奧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髮蠟和梳子,笑道。
他快速抹掉了梳子上已經凝固的血痂,然後再次把頭髮梳起來,固定住。
塔克立刻從口袋裡拿出一面小鏡子,遞給何奧。
何奧看了他一眼,接過鏡子,然後對著鏡子確定了一下髮型和服裝沒有什麼問題。
白頭髮又多了一點,將頭髮染黑的染髮劑出現了些許的掉色。
叮——
這時候電梯已經抵達了1層。
「人到了嗎?」
何奧將鏡子和髮蠟、梳子,都遞迴給了塔克,目光向前,看著緩緩開啟的電梯門,緩聲問道。
電梯門開啟,何奧直接走出了電梯,左拐向著外側走去。
「帶過來了。」
塔克輕輕點頭,他跟著何奧的步伐,邊走邊快速說道。
「好。」
何奧輕輕點頭,繼續沿著走廊快步向前。
兩人沒走幾步,一個站在走廊邊緣的年輕人就看到了兩人,快步走了過來。
「林恩先生,」
塞納快速走到何奧身邊,對著何奧輕輕行禮,「車就停在前面。」
「辛苦了。」
何奧微笑著點頭,繼續往前。
塞納則跟著何奧,走到了自家的副隊長塔克旁邊。
然後他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何奧的背影,對著塔克說道,「那傢伙肯定和刺殺案的有關,但是他太狡詐了,我們搜光了他的屋子,都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他沒有留存任何資料。
「只有他的全息投影通訊器上還有一個他還沒來得及刪除的通話記錄,但是對方用的是匿名號碼,等我們打過去,那個號碼已經被廢棄了。」
說到這裡,塞納有些咬牙切齒,「這個混蛋滑的就和泥鰍一樣,而且無論審問的人怎麼詢問,他也不願意說,只承認有稅務問題。」
「他很了解聯邦和伊蘭市的法律,」
跟著何奧繼續前行,塔克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輕人,他接過了話頭,緩聲道,
「稅務罪行雖然是大罪,但是也被允許通過繳納保釋金的方式保釋離開。
「他本身就是財團遊說集團的人,他很清楚財團會保他,現在艾恩斯那邊可能已經連夜在運作這件事了,所以他有恃無恐。」
「保釋?我們沒辦法把這傢伙關起來嗎?」
聽到塔克的話語,一旁的塞納一懵。
「估計不行,」
塔克搖搖頭,「按照我以前的經驗,估計最早天亮,保釋同意就會下來,按照正常流程,我們就不得不放了他。」
「明天天亮?也就是說,我們只有一晚上,不,幾個小時的審問時間?」
塞納下意識的微微提高了音調,然後看了一眼前方的何奧,又微微壓低了一些,「我們不能干擾這個流程嗎?比如想辦法多關押他兩天?」
「很難,最多只能阻礙一兩天,」
塔克搖搖頭,他看了一眼塞納,緩聲道,「即便我們阻礙成功,多出來一兩天,你自信能審問出什麼嗎?
「而且正常情況下,要關押他也是關押在聯邦調查局的監獄裡,由聯邦調查局和聯邦稅務局共同審問,這兩個部門和我們只是臨時合作關係,他們能配合我們今晚上的動作,已經是很大的誠意了,不可能交由我們完全主導審問。」
「我—」
塞納撓了撓頭,最終嘆了口氣,「人家聯邦調查局的專家都沒有審問出什麼東西,我就更不可能了。」
那傢伙心理素質有些過於強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塔克,有些泄氣,「所以我們今晚上這一場抓捕,什麼用都沒有嗎?」
「肯定是有用的,」
塔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比如,我們可以利用保釋法案限制他的活動區域,讓他暫時不能離開伊蘭市,這可以為我們爭取尋找證據的時間,」
「只能做到這樣嗎?」
塞納微微張嘴,有些泄氣,微微咬牙,「這傢伙這么小心,反偵察意識這麼強,要是咱們沒辦法找到他的證據,那不是真的只能定他一個稅務犯罪?他要是請一個好一點的律師,不是還能輕判?」
「不一定。」
聽到他這麼說,塔克只是微微搖搖頭,看向前方老人挺括的背影,目光幽深。
此刻三人已然走到了走廊的盡頭,一扇小門開在了風雨中。
而在小門外,則是一輛停放的繪畫著警用塗裝的箱型麵包車。
一個聯邦調查局制服的青年此刻正站在走廊的小門前,廂型車邊上。
他看著走來的何奧,微微點頭致意,然後拿起了手中的黑色曲柄雨傘,走進了雨幕中,將其撐開。
廂型車的側滑門緩緩開啟,露出裡面簡約的白色內飾,和一個合金製成的阻攔網。
這輛車看不到任何的明面上的駕駛系統,車內只有一前一後兩個對放的白色長條形沙發。
此刻一個手上和腳上都帶著電磁拘束環,外表文雅的男人正坐在後方的沙發上,正死死的注視著何奧,他的左右則都坐著一個穿著輕型外骨骼裝甲的聯邦調查局探員。
何奧對著那個舉著傘的聯邦調查局的探員輕輕點頭,走出了小門,從黑色的雨傘下方穿過,進入了廂型車內部。
······
幾十秒前
「你們帶著我來這裡幹什麼?這個時間,我們沒有到聯邦調查局吧?這是什麼地方?」
似乎感應到了車輛停下了許久,李維斯看著身旁的聯邦調查局探員,他目光向外看去,但是只能看到已經被完全做了遮光處理的窗戶,他撇撇嘴,「只有聯邦調查局臨時拘留所和聯邦認可的監獄才能關押我,你們想要非法囚禁公民的人身自由?」
「有人想見你?」
坐在他旁邊的一個聯邦調查局探員面容平靜,緩聲說道。
「有人想見我?」
李維斯一愣,「誰?這是稅務犯罪應該走的流程?我們已經承認了稅務問題了,你們還想通過某種不屬於聯邦司法體系的人來對我進行審問?還是想要走其他的渠道?」
他微微皺眉,「我警告你們,現在艾恩斯很多人都在看著我的情況在,你們想要搞一些『特殊』操作,搞一些不符合流程和規矩的事情,只會偷雞不成蝕把米,不要多此一舉。」
滋——
也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一聲輕微的電子提示音響起,緊接著,一旁緊閉的車輛側滑門緩緩拉開。
首先透過開啟的縫隙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個舉著黑傘的聯邦調查局探員的身影。
他認得這個探員,這個探員也是押送他的人之一,剛剛就坐在他的對面。
而隨著車門完全開啟,一個穿著灰色西裝,手拿著黃銅手杖,看上去慈祥溫柔,身材挺拔,充滿精力的老人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他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微微瞪大了眼睛,淺藍色的瞳孔一點點的收縮。
在他的視野注視下,老人的腳步越過雨滴匯成的水塘,踩在車輛側邊的踏板上,踏上了這輛車,坐在了他對面的沙發上。
「你!???」
李維斯看著眼前的老人,下意識的開口。
但很快,他意識到了什麼,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心中的各種飛舞翻騰的情緒,他低下頭來,微微弓起身子,注視著眼前的老人,扯出一個微笑,
「我說是哪位大人物想要見我呢?原來是林恩先生···噢,現在應該叫林恩市長了。」
他掃過眼前老人整潔的西裝,聲音稍低,笑道,「您看起來身體還不錯?」
這個問題平常看起來沒什麼,但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市長遇刺了,特別是李維斯自己還主動提到過這件事,他再問這個問題,配合上帶著笑意的語氣,就未免有些挑釁的意味。
此刻已經走到了車門旁邊的塔克和塞納都同時皺眉。
連坐在他兩旁的聯邦調查局探員都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側過身子,靠近了他一點。
「你們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李維斯將所有人的動作收入眼底,他看了一眼身前的老人,微笑道,「我和林恩先生也是『老朋友』了,正常問候一下身體,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他語氣微微一頓,目光看向何奧的衣領,似乎想透過整潔的外衣看到內側潛藏的傷口「還是說,林恩先生的身體,其實『並不好』?」
「目前來說,還行。」
何奧將黃銅手杖放在旁邊的沙發上,垂下目光,看向臉上一直帶著若有若無嘲諷笑意的李維斯。
宛如匍匐在黑夜中的猛虎睜開了眼睛,注視著前方卑微的獵物。
這一瞬間,李維斯語氣一頓,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整個人宛如被黑夜中無形的手掌掐住脖子,原本還沒有說出來的話語就卡在了喉嚨上,渾身肌肉下意識的繃緊,嘴巴張開,眼睛微微瞪大,仿佛陷入窒息的孱弱生命。
世間的一切都仿佛在此刻安靜了下來,淅淅瀝瀝的雨滴敲打在鐵皮車頂上,發出滴滴答答的如同終焉的倒計時一般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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