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伴隨著輕柔的葫蘆絲的樂曲聲。
穿著碎花裙的少女蹲在通道的角落,將手中折迭起來的五元鈔票小心的攤開,放在有些破損的鐵碗裡,
「爺爺吹的真好聽。」
她抬起手,對著身前的老人比了一個大拇指。
「遲遲,你在幹嘛啊?」
身後傳來清脆的女子的呼喊。
「馬上。」
少女回過頭去,站起身,看向身後的兩個手挽著手的妙齡女子,快速跑到她們身旁。
「遲遲,你剛剛給那個老頭錢了?」
靠近少女的右邊的妙齡女子微微探頭出去,看了一眼角落裡吹葫蘆絲的老人,「我跟你說哦,這附近騙子很多的,小心被騙錢。」
「就幾塊錢,我也拿不出什麼大錢,」
少女嘿嘿一笑,看著身前妙齡女子精緻的妝容,「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啦。」
「你這小妮子,這麼好騙,不知道哪天就會被誰家的壞男人拐走了。」
妙齡女子伸手點了點少女的眉心。
然後三人嬉笑的沿著走廊一直向前,穿過了上升的樓梯,抵達了地面上。
林遲遲看了一眼身旁兩個手挽手的妙齡女子,把手背在身後,落後半步,小心的跟著兩個同伴走在布滿錯落綠蔭的人行道上。
呼——
天空中似乎傳來了某種呼嘯的刺耳的聲音。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去,依稀之間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光輝划過了白雲與藍天之間。
「遲遲,怎麼啦?」
前面的女子向前走了數步,然後回過頭來,看向林遲遲。
「剛剛聲音很大,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天上划過去了。」
林遲遲依舊抬頭看著天空。
「流星嗎?有嗎?」
兩個妙齡女子也抬頭看向天空,四下的張望著。
但是她們視野中除了熾熱的烈日,澄淨的天空和流散的白雲,什麼也沒有看見。
「今天有流星嗎?」
左邊的女子拿出手機,做著精緻美甲的手指點在屏幕上,快速搜索了一下,「好像沒有。」
然後她搖晃了一下手機,看著林遲遲,「我們剛剛也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遲遲,你是不是看錯啦?」
「可能是電視台的航拍直升機呢?」
右邊的女子也看向林遲遲,猜測道。
「可能是?」
林遲遲也有些疑惑的收回了目光,她快步的跟上了前面兩個同伴的步伐。
「遲遲今天有點心不在焉哦。」
左邊的女子看著跟上來的少女,笑道,「待會兒去哪兒玩啊?」
「我們去抓娃娃吧,我家附近新開了一家遊戲廳,買二十個幣送二十個。」
右邊女子看著左邊女子,提議道。
「我想起來家裡還有點事,可能要先回家一趟。」
落後兩人半個身位的林遲遲突然開口說道。
「那行,你去忙吧。」
右邊女子和林遲遲笑著說道。
「拜拜啦。」
左邊女子也對著林遲遲擺擺手。
「拜拜。」
林遲遲也抬起手,笑著與兩人作別。
然後她站在樹蔭下,看著兩人手挽著手,有說有笑的走向天空下的盡頭。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安靜,平凡,正常。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她收回目光,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向著那道黑色光輝墜落的方向跑去。
飄動的碎花裙在風中扯起裙擺,蓬鬆的發縷順著跑動的步伐起伏,少女快速交錯的光潔小腿在明亮的日光下,反射著熠熠光輝。
在穿過數道斑馬線,差點撞到好幾輛出停車場的車輛之後,少女終於氣喘吁吁的抵達了一個布滿林蔭的公園內。
急促的心跳聲敲擊著她的胸膛,晶瑩的汗水順著白皙的肌膚滲出。
她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膝蓋,一邊急促的喘息著,一邊抬起頭,看向前方。
在整個公園的最中心,是一座圓形的小花台。
而此刻在這花台之上,一個漆黑的大『金屬箱』正斜向插進這個花台中。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但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了這個碩大的金屬箱。
林遲遲深呼吸幾口,讓自己的喘息變慢下來,一步步向前,走到了圓形的花台之前。
她緩緩抬起小腿,越過了花台的邊緣,走入了花台中,走到了這個金屬箱前。
這個金屬箱大體呈現長方體的形狀,通體漆黑,豎直向下插入花台中。
總體來看,這個金屬箱,好像有點像一個『棺槨』?
一個從天而降的黑色棺槨?
在短暫的思索中,林遲遲仔細看向眼前的『棺槨』,依稀之間,她從這棺槨的黑色的外層里看到了細密的黃色的紋路。
這些紋路纏繞在一起,內嵌在黑色的表面里,玄妙繁複,深邃高遠。
少女注視著眼前的棺槨,仿佛在注視著浩瀚深邃又無窮無盡的宇宙虛空。
某種幽深的吸引力從這棺槨深處傳來,抵達少女的靈魂深處。
她依稀感受到,這個棺槨上存在著某種讓她『親近』的感覺,但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回想起這種感覺來自什麼地方。
她輕輕伸出手去,觸碰到棺槨的表面。
那深邃的黃色紋路在那黑色的表面下一閃而過,某種浩渺高遠的歌聲在她耳畔迴響。
「獻祭···恩賜···」
她的手如同觸電一般猛地抽回,茫然的注視著眼前的棺槨。
她後退兩步,從花台里退了出去,踩在了地面上。
直到此刻,周圍的人似乎才注意到她,但他們的目光也只是簡單的掃過了少女,然後繼續著自己的步伐。
林遲遲呆呆的注視著眼前的棺槨,那悠遠聖潔的歌聲依舊迴蕩在她的耳畔。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那白皙的手指上沾染了些許漆黑的色彩,又迅速隱沒入她潔白的肌膚中。
她抬起頭來,再次注視著眼前的棺槨。
那平靜的佇立在花台中的棺槨,如同一扇緊閉的門扉,此刻就佇立在她的身前,等待著她的推開。
少女的心臟急促的跳動著,但是她似乎也分不清這是因為剛剛劇烈運動的跳動,還是因為某種無聲的悸動。
那平凡而普通的記憶仿佛出現了某種漣漪。
明亮的日光照耀在她手上,似乎也顯得有些冰冷。
她深吸一口氣,後退幾步。
叮鈴鈴——
清脆的手機鈴聲從她隨身的小挎包里響起。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快速接通了電話,「爸,快啦快啦,我馬上回來,知道啦,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掛斷電話,抬頭看向頭頂。
天空蔚藍,白雲流散。
微涼的風吹動著綠葉,托起長長的碎花裙。
少女最後看了一眼花台中央靜靜地佇立在那裡的棺槨,然後轉身跑出了這個公園。
——
海浪托舉著船隻上下起伏。
綁著繃帶的男人靠坐在直升機駕駛室里,抬頭注視著窗外。
一個身披著銀灰鎧甲的戰士此刻正用一把潔白的骨劍將一個個子精瘦的男人的胸口刺穿。
不行,我要離開這裡。
男人手裡握緊了直升機的操縱杆,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得離開這裡,不然就死定了。
也就在這瞬間,那身披著銀灰色鎧甲的戰士身上的鎧甲開始解除,這意味著對方已經失去了制空能力。
暴風雨拍打著甲板,而在風暴中的大船不停的起伏。
男人手裡緊緊握著操縱杆,啟動著直升機。
他知道自己必須立刻逃走,不然就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他不能逃,逃走死得更快。
他的手顫抖著,看著那個原本披著鎧甲的青年顯露出容貌。
但是再不跑,就真的要死了。
飛速旋轉的螺旋槳擊打著暴雨發出劇烈的呼嘯聲,男人的手放在直升機的總距操縱杆上,但就在他即將拉起操縱杆讓直升機起飛的瞬間,他的身體驟然一僵。
淺淺的嵌套在一起的橙灰色圓環在男人的瞳孔中一閃而過。
無數記憶紛至沓來。
何奧鬆開了握住總距操縱杆的手,抬頭看向前方。
暴雨,大海,運煤船。
他側過頭來,看向玻璃窗外,一個披著黑衣的青年正跨過暴雨,快速向他走來。
他是他自己。
確切來說,似乎是這片空間的製造出來的『他的複製品』。
他收回目光。
果然,回到了當初自己殺死胡文的時候。
這個儀式會觸發透明星球的能力,將儀式舉行者拉入某種過去的幻象中?
何奧這具『分身』,就是胡文的身體演變而來的,對於本體和分身來說,情緒最激動的時刻,就是當初胡文『死亡』的時刻。
所以何奧撥打電話的時候,回憶的是這個時間點,打的也是能聯繫上當時的胡文的電話。
伴隨著一段段思考,他的意識也逐漸清晰。
他伸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五彩戒指仍舊帶在他的手上,他心念一動,無影劍從虛空中浮現。
看來身體依舊是他的分身身體,只是『成為分身』後的所有『記憶』都被某種力量掩蓋或者扭曲了。
於是他就在這裡重複當年胡文死亡時的場景。
事實上,在分身進入透明星球的瞬間,何奧就感覺到自身的力量受到了某種扭曲。
雖然控制分身的這部分『靈魂』被扭曲了,但是掌握著真理之眼的何奧本體並沒有受到影響。
在維洛拉號進入穿梭隧道之後,他就直接順著聯繫,將本體的靈魂降臨到了分身身上。
真理之眼石板並沒有隨著靈魂帶過來,雖然這個石板看起來似乎沒有具體的形狀,但是其本身還是一件實體物品,只是虛化潛藏在何奧身後,省了一個儲物空間。
但是嚴格意義上,真理之眼石板還是和放入海盜寶箱的骨劍類似,屬於何奧隨身攜帶的物品,並不像是綁定靈魂的超憶和神識一樣可以隨著靈魂移動。
不過雖然無法把真理之眼帶過來,但是真理之眼對他的影響,卻順著本體和靈魂之間的聯繫,也傳遞到了分身身上。
雖然有不少損耗,但是仍舊可以讓何奧快速『窺破』一些東西,撕碎了扭曲分身記憶和意志的力量,同時他也能看到一些更加『本質』的東西。
比如他眼前的這個『船海空間』,充斥著各種超凡力量。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處空間似乎完全是由超凡力量構成,並且籠罩的區域其實並不大,就在這艘船周圍。
和鏡子空間一樣,這個『船海空間』邊緣應該都是直接用幻象做的『貼圖』。
而且整體看來,這個空間似乎才構築沒有多久,結構似乎並不夠穩定。
那麼,突破這個空間的方法是什麼呢?
何奧轉過視線,看向正在走過來的『自己』。
這個假何奧面容冰冷,帶著莫大的壓迫感,一步步向前。
何奧推開門,從直升機上走了下來,注視著那一步步走來的青年。
透明星球把人拉入自己曾經情緒波動最嚴重的環境,不太可能是為了給人彌補缺憾。
它想要的,恐怕就是那極端的情緒。
恐懼、絕望、憤怒。
何奧想起了之前在領航者號上,那個人工智慧A02想要舉行的儀式,就是利用誤入領航者號上人們的思鄉之情,構建主世界的坐標。
只是那一次找到都是超凡者,超凡者的生命和情緒都是很好的超凡材料,效果更好。
普通人雖然弱一點,但是如果量足夠多,或許也能被『利用』?
那麼此刻透明星球實際上在把那些『失蹤者』拉入他們最絕望的時間點,不斷的榨乾他們的情緒?
那麼,『胡文』最絕望害怕的是什麼。
何奧看著眼前逐漸靠近的目光冰冷的青年。
他記得這個時候自己才D級吧···
壓迫感這麼強麼···
他明明很和善來著,說話都溫溫柔柔的,殺人也不給人留痛苦,這個透明星球是不是對他有什麼誤解。
何奧目光低垂,注視著那個和他本體一模一樣的青年。
這時候的他,超憶和魔術師應該都是D級,超凡物品具有攻擊性的只有奇蹟魔杖。
除此之外,還有能短暫發揮C級實力的亞當1型機甲,不過這時候應該沒多少電了。
透明星球會復刻多少東西呢?
這個透明星球想要製造絕望,如果打碎了這個絕望,這個空間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而在他思索的瞬間,他眼前的青年就驟然沖了過來。
此刻在這個『青年』的認知中,『胡文』應該是重傷瀕死了,所以可以放心大膽的沖?
何奧抬起手,無影劍化作一團陰影瞬間脫手而出。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迅速向著側邊躍出。
轟——
閃耀的雷霆劈在他剛剛站立的位置,直接將大船破開一個巨口。
雷霆閃耀。
這是奇蹟魔杖的C級能力。
看來奇蹟魔杖被復刻了。
而在何奧心思閃過的瞬間,他對面的青年已經早已向著側邊跳開。
很顯然,他剛剛的衝鋒是假動作。
這麼會演的嗎。
不過何奧對此其實也早有預料,無影劍化作陰影閃爍瞬間出現在青年的面前。
轟——
在何奧停穩腳步的瞬間,熾熱的火焰在他的腳下炸開。
何奧短暫的使用拳法激發力量,飛身向後,整個人進一步拉遠了和青年的距離。
熾焰燃燒。
奇蹟魔杖的第二個C級能力,還有一個用來掩蓋物品的『銷聲匿跡』。
這三個奇蹟一周總共只有三次使用機會,銷聲匿跡這時候應該已經用了,這兩個奇蹟用了之後,應該就沒有使用次數了。
如果要加次數需要殺3個D級,這裡沒有3個D級給青年殺了。
而B級奇蹟山崩海嘯的進度條這時候還沒好。
也就在這瞬間,何奧感覺披著鎧甲的青年的身影瞬間穿過了火焰,揮舞著骨劍,瞬間衝到了他身前。
亞當1型。
剛剛爆炸的,真的是『熾焰燃燒』嗎?
思維閃爍之間,何奧抬起手來,無影劍瞬間從後方刺穿了青年的心臟。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向著側邊跳開。
轟——
劇烈的火焰在他的身側驟然炸開,火光映照著青年稍顯驚訝的表情。
何奧低頭掃了一眼第一個火焰坑,在坑下方看到了幾個破碎的碎片。
第一次的爆炸的根本不是熾焰燃燒,而是青年用隔空取物把亞當1號的還剩下一點點電壓縮電池放在當時何奧腳下的甲板下引爆了。
這個爆炸本身其實並不具備很強的殺傷力,青年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欺騙』何奧,讓何奧以為他已經使用了熾焰燃燒。
在這麼短的交鋒里,對面已經猜到了何奧了解『奇蹟魔杖』,並利用這個『了解』設計了思維陷阱。
最後這個衝鋒其實是引誘何奧注意力的誘餌,殺招在剛剛近距離爆炸的熾焰燃燒上。
如果那個熾焰燃燒真正擊中了何奧,何奧恐怕要在這裡受點傷。
以D級的實力,藉助有限的道具,最大程度上發揮了可以發揮的實力。
眼前的『仿製品』的表現確實不錯。
無影劍徹底化作無形,斬斷了青年的身軀。
可惜的是,這傢伙能想到的東西,何奧自己也能想到。
並且,雖然奇蹟魔杖都被仿製了,但是有些信息其實並沒有被『仿製』。
如果換做何奧自己,在同樣的環境下,同樣的D級實力,他面對一個絕對無法戰勝的疑似B級的敵人,在必死無疑的情況下,他其實不會做這麼多操作。
他會拖延時間,然後用隔空取物構築法陣,直接叫好朋友出來幫幫場子。
不過眼前的仿製品並沒有這麼做,有可能是沒思考到這一步。
也有可能是,他腦海中根本沒有與何奧的『朋友們』相關的知識。
如果是這樣的話,涉及神明的東西,哪怕是只是部分儀式知識,都是不可仿製的?
或許,與神明相關的所有記憶都沒有。
何奧注視著眼前的青年屍骸在視野中腐朽,化作一團扭曲的血肉。
這個假貨,真,但不完全真。
何奧抬起頭,看向天空。
理論上來說,這個『仿製品』就是這片空間針對『胡文』的絕望來源。
而現在,這個絕望來源被『掐滅』了。
呼嘯的狂風吹拂著起伏的大船,狂暴的海浪如同巨人的手掌從海底探出。
在真理之眼影響的視野下,構築成這整片空間的無數超凡力量開始劇烈擾動起來。
今天事情有點多,所以拖到了下午。
五千超大章,求個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