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萊娜眼前的，是一棟寬闊的由磚牆和鐵皮圍繞而成的簡陋寬闊『棚屋』。
萊娜之所以能認出這是教堂，是因為棚屋敞開的鐵皮門旁邊，放著一塊生鏽的厚鐵皮，上面用紅色的油漆寫著潦草的『教堂』這個單詞。
天空散落的飄雪灑在紅色的油漆上，靜靜地匍匐在那鮮紅的字跡中間。
一個個衣著簡陋的人們從這後鐵皮旁邊經過，依次走進棚屋敞開的，泛著厚厚鐵鏽的鐵皮門。
「往這邊搜，目標肯定從這裡跑了。」
後方似乎傳來依稀間的呼喊。
萊娜低下頭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原本精緻的紅裙早已在戰鬥中破碎，在過來的路上，她順勢沾了一些污泥，掩蓋住潔白的肌膚，並將這破爛的紅裙揉皺弄髒，讓自己更像是一個狼狽的流浪者。
事實上，她現在的這幅模樣，在流浪者當中，也算是糟糕的。
溫特市的流浪者中，完全衣衫襤褸的人們只占比較少的一部分，大多數流浪者都有一份工資微薄的臨時工工作，換取一點維持生計的收入。
這些錢雖然不夠他們付房租，但是買一些基礎的食物和日用品，勉強活著還是可以的。
所以他們大多會把自己打扮的整潔一點，這樣會更招僱主喜歡。
雖然很糟糕，但是每個人都在努力的活著。
如果身上太髒了，進入一些比較繁華的區域，是會被持槍保安驅趕甚至攻擊的。
不過這裡是風暴大廈附近，這座城市最混亂的地方，所以哪怕萊娜把自己的裝扮搞得髒亂一點，也不會太引起懷疑。
萊娜側頭看了一眼身後閉著眼睛的小少年的衣衫。
她在何奧身上也做了一下遮掩，但是並不多，因為何奧本身就經歷過劇烈的戰鬥，衣服早已破碎，身上還帶著乾涸的血痂。
她所需要做的，只是遮掩那些明顯的傷口和血痂，將何奧裝扮成正常的附近『居民』的樣子。
這對萊娜來說不算是難事，雖然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但是這裡依舊是她長大的地方。
她很清楚這裡的人應該是怎樣的狀態。
從周圍路人的情況來看，現在這附近的狀況似乎要比她曾經待在這裡的時候更加糟糕。
因為時間緊急，她的『偽裝』都很簡單，乍一看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兩人身上的血跡。
不過這並不算什麼大事，對於生活都困難的大部分風暴區的人們來說，他們很少有心思去關心一個陌生人的狀態。
確定偽裝沒有問題之後，萊娜混在人群中，走進了這個棚屋教堂。
她此刻已經有些明白何奧為什麼要指引她到這邊來，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過她對於能否躲過永恆密教的追捕，心裡還是有些沒底。
現在她和何奧都是重傷狀態，一旦被永恆密教發現，恐怕凶多吉少。
壓下心底紛亂的心事，她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目光『自然的』掃過眼前的場景。
教堂里的地面是一片碎裂的水泥地，這裡似乎原本是一片年久失修的小廣場，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圍成了一個『教堂』。吧書69新
而在這些水泥地上，則依次排列著一個個小小的塑料圓凳。
這種圓凳塊頭並不大，大多數都已經褪色，承重能力也很差，一不小心就會坐壞。
這是在雲端區不可能見到的東西，但是在風暴區卻很常見。
教堂兩側的生鏽鐵皮圍成的牆壁上各用紅色的油漆寫著一行字。
左邊的牆壁上寫的是，『永恆光芒指引我們通向最美好的神國。』
右邊的牆壁上寫的是，『損壞凳子，照價賠償。』
而在教堂的最深處，則擺放著一個圓形的，由水泥澆築的講台，應該是永恆密教的神職人員站立的地方。
而在這個講台右後方，有一個硬生生從鐵皮牆上割出來鐵皮小門，小門後面隱隱閃爍著某種光輝。
風暴大廈附近的路燈是不可能亮的，連路燈本身，都被附近的人拆了賣成了錢。
門後有燈光，意味著門後還有一個區域。
那應該是永恆密教的神職人員待的區域。
萊娜並沒有時間從外部對整個教堂進行打量，只能通過對教堂內部的觀察，在心裡推演這個教堂可能的結構。
而在觀察這個教堂的時候，她同時也在跟著人群迅速向前走。
與她和何奧昨晚上去過的恢弘的永恆密教主教堂相比，這個教堂就顯得有些『不盡人意』了。
此刻教堂的密密麻麻排列的小圓凳上，已經陸陸續續的坐了許多人。
就在萊娜前方不遠處，一個有些乾瘦，胸前帶著塑料的光芒徽章，穿著寬鬆的長袍的老人正在做出手勢指引著人們走向不同的區域。
萊娜低下頭來，順著人群繼續往前。
很快，她經過了那個老人，老人似乎並沒有關注人群中有誰，而是依舊維持著指路的姿勢。
她緩緩鬆了口氣，然而幾乎就在她鬆口氣瞬間，一個有些沙啞的但是很輕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這位教友。」
她身子微微一僵，腦海中閃過無數種方案，但臉上表情沒有變化，她轉過頭去，看向老人，帶著有些生冷的聲音輕聲問道，「您有什麼事嗎？」
「這位是。」
老人緩緩抬起手，指了指她背上的少年，聲音依舊很輕。
「這是我弟弟。」
萊娜帶著些許警惕的緩聲說道。
這在風暴大廈附近，是很正常的應對陌生人的做法。
沒有人知道一個突然熱情過來打招呼的人，會不會突然變成兇惡的劫匪。
「他似乎身體有些不舒服？」
老人看了一眼萊娜後背上的少年，緩緩抬起手，指向教堂角落的一個位置，「那邊沒有漏風，要溫暖一些。」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萊娜輕輕點頭，「謝謝。」
她緩緩轉過身，向著老人指的那個方向走去。
驗證了這裡確實沒有漏風，要溫暖一些之後，她才緩緩的坐了下來。
她把昏迷中的何奧也放了下來，放在凳子上，然後讓小少年枕在自己腿上。
她看了一眼腿上絲襪的破口，以及破口下露出的潔白肌膚，緩緩拉了一下絲襪邊緣，將暴露出來的肌膚遮住。
其實她原本的肌膚並沒有這麼晶瑩白皙，作為一個從小在泥潭裡爬出來，連吃飯都有問題的流浪兒，她基本上得不到什麼營養補充，皮膚狀態也不可能好。
身體的變化完全是因為她機緣巧合下晉升成為了超凡者，超凡的力量重塑了她的身體。
完全坐穩之後，她扭過頭來，看了一眼周圍喧囂的人群。
進入教堂的人身上或多或少帶點味道，有的是煙味，有的是酒味，甚至有一些人身上有明顯的，過量吸食違禁藥品的味道。
這些駁雜味道在簡陋的教堂里混雜在一起，掩蓋了他們兩人身上的血腥味。
她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周圍。
在她附近坐著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衣衫比較單薄，或者看起來身子就比較孱弱的人。
似乎也是被那個老人指引而來。
對於一個雪夜裡四處漏風的屋子來說，不漏風的確算是一個好地方了。
萊娜本身也許的確想要找一個比較溫暖的位置，因為何奧的狀態確實看起來並不太好。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傷口。
這些傷口早已止血，並且比剛剛已經小了很多。
這是晉升帶來的身體變化，『戰士』秘藥在重塑她身體的時候，也在加速她的傷口癒合。
她估摸著只要再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她身上的傷勢就能恢復很多，基本上也能恢復一部分力量，那時候她就可以想辦法找永恆密教防禦薄弱的地方突圍了。
教堂里的人越來越多。
隨著人聲的增加，周圍的寒意也降低了許多。
萊娜附近坐著的人也越來越多，她面容平靜，保持生冷的態度，也沒有人來打擾她。
而就在人進來的差不多的時候，那個穿著長袍的老人走了過來，他和坐在萊娜後面一兩排的一個中年女性低聲交談了一下，然後那個中年女性點點頭，緩緩起身，走向不遠處的一個空位。
老人說話的聲音很低，但是萊娜聽的很清楚，老人在和那個中年女性換座位。
而等到中年女性離開之後，老人徑直坐在了那個位置。
他並沒有扭頭看萊娜，而是抬頭注視著講台的方向，似乎真的只是單純喜歡這個位置。
萊娜不著痕跡的小心看了一眼老人。
她在老人身上感受不到威脅，從其行動來看，就是一個單純的普通人。
很快，伴隨著教堂的座位坐滿，一個穿著白袍的男人從教堂深處的小門後走出，他手拿著一本厚厚的散發著點點光輝的書籍，走到了教堂講台上。
「肅靜！肅靜！」
他微微抬手，聲音並不大，卻毫無阻礙的傳達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歡迎各位兄弟姐妹來到這裡，聆聽永恆光芒的教誨。」
這應該是某種超凡物品，或者儀式力量。
萊娜看了一眼講台上的男人。
對方的力量非常收斂，她無法評價對方的真正實力。
「在今天的分享之前，我很高興的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男人手握著手中的經典，「我們接受了來自永恆光芒的啟示，將在諸位兄弟姐妹當中，選一位前往神國享福，從此以後，他就不用再受人間的苦難，在擁有一切永恆神國里，享受自己無盡的歲月了！」
他話音剛落，整個教堂里就如同沸騰的熱湯一般炸開，喧囂的聲音一瞬間填滿了每一個縫隙。
「安靜！安靜！」
白袍男人再次抬手，這一次他的聲音裡帶著些許不容置疑的威嚴，整個大廳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某種帶有『蠱惑』性質的超凡力量。
萊娜在心中的思索道。
「我會在這次的分享結束之後，公布這位被神明所眷顧的『幸運兒』的名字，」
男人的嘴角帶著笑容，仿佛發自內心的為那位被『選中』的人高興，在確定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他身上之後，他翻開手中的書籍，繼續說道，
「今天，我們要講述的，就是永恆神國。
「永恆神國是永恆光芒的領域，是宇宙一切的終焉，當這個混亂的宇宙最終走向毀滅之後，永恆光芒就會重塑這個世界，創建一個更加穩定的，秩序的宇宙，
「與此同時，他的神國就會覆蓋在新宇宙之上，在這個新宇宙中創生的生命，將生活在他永恆的神國中。
「永恆光芒愛著祂新宇宙的子民，讓祂的子民能在永恆的神國之中，不老不死，不會飢餓，沒有任何煩惱。
「不過舊宇宙的生命並非是偉大的永恆光芒所創造，我們並非生來就是永恆光芒的子民，理論來說，我們應該要隨著舊宇宙的毀滅一同毀滅。
「但是永恆光芒是博愛的，祂平等的愛著所有生命，所以祂給了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這些舊宇宙的人，也可以進入祂不朽的，永恆的神國。
「我們只要虔誠的信仰祂，讚美祂，我們就能在死後進入祂的神國，成為祂的子民，獲得能直達新宇宙的永恆的生命。
「你們還在害怕寒風，害怕飢餓，害怕那些恐怖的暴力分子匪徒嗎？
「在那偉大的永恆神國中，這一切都將不復存在，我們將沒有飢餓，沒有痛苦，那或許是我們夢裡才出現過的東西，但現在，我們卻觸手可得！
「這是偉大永恆光芒的仁慈，這是我們脫離生命中的疾苦的唯一可能，那流淌著紅酒與蜜糖的永恆神國，就在前方等待著我們，而我們，只需要虔誠的信仰！」
白袍男人高高舉起雙手，有些癲狂的喊道，「讓偉大的永恆光芒看到你們的虔誠，讚美偉大的永恆光芒！」
「讚美偉大的永恆光芒！」
人群中有狂熱的信徒高高的舉起了自己的雙手。
緊接著，開始陸陸續續有人高舉雙手，「讚美偉大的永恆光芒！」
隨著舉手的人越來越多，整個教堂開始被一股狂熱又喧囂的氣氛掩蓋，連帶著那些有些猶豫的人，也高高的舉起了雙手。
而在最後時刻，萊娜也跟著舉起了雙手。
這時候，她發現在她身後的老人和她一樣，都是最後一批舉手的人。
「好了，偉大的永恆光芒會看到我們的虔誠的！」
白袍男人緩緩放下了雙手，開始翻動著下一頁經典。
周圍喧囂的人群也再次安靜了下來。
也就在這時，幾個穿著白袍的身影從門後走出。
他們看了一眼講台上的白袍男人，對著白袍男人微微點頭，然後沿著教堂的兩側牆壁，一排一排快速掃視著坐在教堂里的人影。
沉浸在喧囂氣氛中的人們很少有發現了這些人影的。
不過萊娜不在此列，幾乎在這些人進來的第一時間，她就發現了他們。
很顯然，這些人是來『找她』的。
基本都是D級，不排除帶了能爆發出C級實力的道具的可能。
萊娜在心中估算著進來的白袍人的實力。
這些白袍人基本上沒有掩蓋自己的氣息，所以她還是可以大概摸清楚他們的實力範圍。
而在估算對方力量的同時，她也在心中估算著此刻自己剩餘的力量，應該怎樣操作，才能安全的帶著何奧離開這裡。
在心中思索的同時，她的目光依舊注視著講台，與其他虔誠的信徒一般。
也就在這時候，正在檢索她附近的一個白袍人聳動了一下鼻尖，仿佛聞到了什麼味道，快速走了過來。
這傢伙是狗嗎。
萊娜在心裡暗罵一句。
與此同時，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做好了戰鬥準備。
砰——
就在這時，萊娜後面發出了一聲輕微的聲響，一個塑膠袋從坐在後面的老人袖子裡掉了下來，滾到了地上。
這聲音很輕，周圍人幾乎都沒有聽見。
「什麼東西？」
但那走過來的白袍男人直接一個箭步沖了上來，拿出一把細劍快速挑開了地上的塑膠袋。
一團團還帶著血跡的肉從老人的塑膠袋裡泄露出來。
濃郁的血腥味一瞬間蔓延開來。
「我剛買的老鼠肉，」
老人低下頭，小心的收攏著地上的肉，抬起頭來，尷尬的看著白袍人影，「您要嘗點嗎？」
「都是教內的兄弟姐妹，」
白袍人看了一眼老人胸前的塑料徽章，開始幫忙收攏著地上的碎肉，一邊收攏，一邊問道，「老爺子，你在附近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嗎？」
說著，他目光自然瞥了一眼周圍。
「沒有呢，都是附近的居民。」
老人搖搖頭。
「這兩位也是嗎？」
白袍人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仿佛正在聽講的萊娜以及枕在萊娜腿上的小少年身上。
「那是遠房的侄孫女，還有我的小侄孫子，才來這邊沒兩天，」
老人順著白袍人的目光看去，小心的說道，「您要找他們嗎？他們倆都是命苦的孩子，不過也都是虔誠的信徒，從來不敢做壞事的。」
「既然是您的親戚，那就沒事了。」
白袍人影看了一眼女子的背影，緩緩起身。
寫多了一點，所以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