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這個時間點去精神病院幹啥啊?你住附近?」
坐在駕駛座的計程車司機將手放在方向盤上,左右打量著周圍的車輛。【Google搜索】
「我有朋友在裡面住院。」
何奧撥動著手環上的地圖,回復道。
一張立體地圖從手環上被投射出來,何奧注視著這地圖上被標識出來的維克精神病院的地址,若有所思。
「哦哦哦,」司機踩了一腳油門,超過了前面的車輛,「你這時候還去看他,你們關係很好吧?」
「確實,」何奧輕輕點頭,「我一直都很想念他。」
何奧關閉了手環上的地圖,打開了剛剛讓夏娃給他搜索到關於維克精神病院的詳細信息。
這個精神病院大概在十幾年前建立,通過網絡上的零散信息來看,這是一家公益性質的精神病院,免費為精神病人提供治療。
雖然夏娃從網絡上收集到一些關於這家精神病院的信息,但是這些信息並不多,大多都是零散的網友發的帖子。
裡面只是描述這個精神病院會為病人提供免費的住宿和飲食,而且看起來環境也不錯。
但是這家精神病院一般不會收治有直系家屬在世的病人,他們只會收治那些有精神病跡象的流浪者,以及一些疑似得病的孤寡老人。
不過也有自稱法院雇員發的帖子提到,這家醫院也會收治一些從法院移送過來的精神病罪犯。
到此,這些信息就戛然而止了。
這家精神病院沒有任何的官網,也沒有任何的宣傳文稿,除了能在地圖軟體上看到這家精神病院的地理定位,再也找不到更多有關這家精神病院確切的信息。
哪怕是這個地理定位,也是附近的網友上傳的,並沒有精神病院的官方認證。
從這些信息來看,這家精神病院與其說是一個醫療機構,更像是一個都市傳說。
「這附近是老工業區吧?」
緩緩行駛的計程車拐入一片有些年歲的建築,計程車司機四下張望了一下,「老工業區什麼時候開了一家精神病院了,這附近不都是工廠嗎?」
「十幾年了。」
何奧看著周圍似曾相識的場景,來自傑斯的記憶碎片緩緩浮現,他放下手環,隨口說道。
「我在這邊也住了十幾年了,都沒看見過這個精神病院,」司機看了一眼車載顯示器上的導航,「你確定這個定位是準的嗎?」
「應該是準的,」何奧看著窗外,「整個維特蘭就只有這一家維克精神病院。」
周圍老舊的建築一棟棟的在車窗外掠過,「這裡十幾年了,也基本沒有什麼變化。」
「你以前來過這?」
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看著何奧略帶回憶的神色,「以前在這裡工作過?」
「我父親在這邊工作過,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何奧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那你父親應該不容易,這邊的工作條件可一直不怎麼好,經常出事故,這些工廠,廠房好多都過了五十年了,一不小心就會遭些安全事故。」
司機手拍在方向盤上,「那些王八蛋財團只在乎能不能多賺錢,不肯從指縫裡漏一點出來給下面的人改善生活條件。」
「嗯。」
何奧輕輕點頭。
「不過也是,」
司機順著導航拐入一片沒有路燈的小巷,「要是能過上好日子,誰特麼跑這裡來上班?現在到處都在裁員,以前在北維特蘭坐辦公室的好多人,都進了工廠了,這些工廠還只要年輕的,像我們這種年紀大一點的都不要了。」
「計程車行業和工廠比呢?」
何奧收回目光,接話道。
「哪能好啊?都差不多,」
司機嘆了口氣,
「集團每筆單子要抽成30%以上,然後還有電費,保養費,給公司的租車費,各種保險,一筆單子能落在口袋裡的錢沒有幾個,想要多賺錢,就要跑有額外費用的凌晨,或者加時間跑。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家裡還有兩個孩子,要上學,要吃飯,每個月要還的信用卡,要交的房租,頂在腦門上。
「其實啊,我老婆就在附近工廠里,我也知道裡面危險,會死人,但是沒辦法,不干就沒飯吃,信用卡一旦逾期,就利滾利,越來越多,房租逾期就會被趕出去。」
他指了指窗外靠在牆壁邊緣的流浪者帳篷,
「你看外面的流浪者,他們以前也是有房子住的人,要麼是交不起房租,要麼是交不起房貸,趕出來以後,住在外面,或者廉價旅館裡,我有一個同事就是這樣。
「我以前覺得大街有什麼不好睡的呢?大不了就去睡大街。
「但是也是從我那個同事那裡,我才知道,睡大街一兩天可以,睡多了,就會感冒,就會生病。
「睡大街的人也基本上不會有醫療保險,或者買的最便宜的醫療保險,一旦生病,醫院就會掏空你最後的錢,讓你的生活狀態更糟。
「哪怕治好了也會因為生活變差,重複生病的命運,然後沒錢治病,身體垮掉,不能工作,我那個同事就是因為績效不好,身體狀態太糟了被解僱了。
「後來我聽說他在普蘭特南邊的街區流浪,」
他沉默片刻,「再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聽說他的消息了。」
說完,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最近牢騷有些多,一不小心話說多了。」
「沒事。」
何奧微笑著搖搖頭。
這個時候計程車也緩緩靠邊,車載導航里傳來機械的溫柔女聲,「您已抵達目的地,請帶好隨身行李,注意左右來車,特利森出租公司竭誠為您服務。」
「兄弟,你這個位置,好像有些偏啊。」
計程車司機看了一眼車窗外。
這裡似乎是某個被人遺忘的角落,周圍的路燈也都已損壞,漆黑的路面上只有計程車亮著的微弱燈光照著前路。
往車窗外看去,在朦朧夜色之中,只有一個鏽跡斑斑的鐵柵門,而在鐵柵門之後,則是一棟只有部分零散的房間亮著燈光的建築。
計程車司機打開了手環上的手電筒功能,照了一下那個鏽跡斑斑的鐵門,然後在鐵門旁邊,找到了一個已經有些褪色的漆面招牌。
「維克精神病院,」司機念出了上面的字,「這裡還真有一個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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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了一眼鏽跡斑斑的鐵門,夜風吹過鐵門,鬆動螺鈕與生鏽的鐵門一起晃動,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他扭頭來看向何奧,「兄弟,你那個朋友多久沒見了?很急嗎?這地方看起來比較像是幽靈故事裡的精神病院啊,我看你也不像是壞人,你要不找幾個朋友,明天中午過來?」
「很久沒見了,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他在這裡,」
何奧抬起手環,支付了車費,然後推開了車門,下了計程車,微笑著說道,「沒事的,在黑夜中我更安全。」
晚風吹過了他的衣衫,將他的身影融入濃稠的夜幕中。
此刻司機才看清楚了何奧的面容,也看到了沾染在何奧衣衫上的些許殷紅的斑點。
不知道為何,他感覺的此刻的何奧,比那陰森的精神病院更加的恐怖,更加的像是遊蕩在黑夜中殺戮者。
但或許是剛剛聊天的因素,這個殺戮者並不讓他感到疏遠,他雖然心中有恐懼升起,但是整體情緒卻出奇的平靜。
「那你小心一點,有危險記得打聯邦調查局的電話。」
他縮回了身體,手臂伸出車窗,對著何奧揮了揮手,「祝你事情順利。」
「謝謝。」
何奧點點頭,注視著有些老舊的計程車消失在夜幕深處。
恐徒所蔓延的恐懼,似乎對心懷友好善意的人影響要更小一些。
他回過頭來,看向那在夜風中吱嘎作響的鐵門。
在鐵門的邊緣,掛著一個文字已經模湖的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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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奧的視線越過這個鐵牌,看向鐵門旁邊那已經褪色的招牌。
那巨大的招牌是鑲嵌在牆面上的,整體呈現暗澹紫紅色,與灰白色的牆面有些格格不入。
這招牌與這牆面其實本身並不是一體的。
那灰白色的牆壁上,在十幾年前,是直接刻印的公司名稱,那時候,這片區域還叫『恩來特化學公司』。
傑斯父親出事的那個化工廠。
在傑斯父親出事以後不久,這個化工廠就申請了破產清算,所有財產都被拍賣。
在那之後,傑斯就再也沒有聽到這個化工廠的名字。
仿佛這個化工廠真的就從此永遠消失了。
何奧收回目光,手按在鐵門上,伴隨著刺耳而綿長的吱呀聲,他緩緩的推開了這扇鐵柵門。
促使何奧來到這裡的原因,除了殺死妻子的那個精神病殺手被關在這裡以外,還有就是這個精神病院建立在傑斯父親曾經出事的老工業區,讓他察覺到了某些不對。
傑斯雖然沒有去記憶恩來特化學公司的具體位置,但是作為父親去世的地方,他還是依稀記住了其大概區域。
而何奧看到維克精神病院的定位,就在傑斯記憶中的大概區域裡。
雖然來之前就已經有所預計,但是當這座精神病院真的以化工廠舊址改造建築出現在在何奧面前的時候,他還是稍顯意外。
誰會將一個發生了重大事故的化工廠的工廠買下來,然後將其改造成一個免費的精神病院呢?
何奧的思緒回到眼前,看向朦朧的黑暗中,恐徒的『夜之眼』讓周圍的景色如同白天一樣清晰。
鐵門之後是一條細長的步道,直通向距離大門最近的那棟亮著光輝的建築。
步道兩側是修建好的草坪和在夜風中搖曳的花卉。
在寸土寸金的維特蘭,已經很少有地方會騰出這麼多空間種植綠植了。
刨除掉生鏽的鐵門和脫漆的招牌,僅僅從內部的這些花卉來看,這個精神病院的環境確實不錯。
何奧順著步道一步步往前。
被塵封的久遠記憶一點點的在他腦海中回放。
傑斯曾在父親死後多次來過恩來特化學公司,那時候這個公司的鐵門後也是這樣一條步道,只是步道兩側都是老舊的工廠。
那時候步道一側的工廠已經因為過於老舊倒塌,而另一側的工廠則是爆炸發生地,整個工廠的大部分都變成了廢墟。
那個購買下這片土地的人,拆除了這兩個工廠,並在原來廢墟的土地上,建造成了一個花園。
何奧的腳步停在一朵在步道邊緣搖曳的花卉旁。
那是一朵紫色的五瓣花,花枝上花葉相稱,顯得妖嬈而美麗。
久居在城市中的人們看到這朵花,可能只會驚嘆這朵花的嬌艷。
而荒野上的流浪者們,則會立刻離開使這花朵茂盛的土地。
在何奧繼承自荒野流浪者羅納爾的記憶中,這種花被荒野流浪者們稱為幽魂花。
這是一種四季都會綻放的花。
但它的花朵只會開在浸滿鮮血的泥土之上。
泥土下死去的魂靈越多,山野間的幽魂花開的越燦爛。
在荒野上看到了盛開的幽魂花,意味著附近有強大的獵食者或者喜好殺戮的族群,需要立刻離開。
而這種花的花瓣,也是製造基因藥劑的材料之一。
當然,傑斯在使用這個花瓣作為實驗材料的時候,並不知道這種花生長在什麼地方。
何奧鬆開了扶住幽魂花的手,任由這花朵繼續在晚風中搖擺。
他的身影順著這安靜的步道,迅速往前,最終抵達了亮堂著光輝的精神病院門口。
這裡也掛著一個維克精神病院的招牌,只是要比外面的招牌新上許多。
而在招牌之下,則是只能看到朦朧光輝透出的磨砂玻璃門。
何奧推開了這個玻璃門,步入了這家精神病院內部。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個寬闊的大廳。
與外面漆黑的景色不同的是,精神病院一樓大廳亮著璀璨的燈光。
有不少穿著病號服的病人在大廳的座椅上打著瞌睡,或者圍繞在放著一個大電視的區域看著電視。
也有一些護士推著看起來已經失去行動能力、坐在輪椅上的病人在大廳里行走放鬆,和病人聊天。
乍一看上去,這裡似乎與普通的療養院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仔細看上去,又會發現這些病人大多都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寂靜,看電視的看電視,發呆的發呆,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反而是那些推著輪椅的護士以一種異常興奮的態度,對著幾乎沒有回應的病人帶著某種嘶啞的音調的說個不停。
她們的興奮有些像是暴躁。
「您好,您有什麼事嗎?」
而就在何奧注視著大廳里的場景的時候,一聲平靜而冰冷的問候從一旁傳來。
何奧抬頭看去,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弧形的諮詢台,一位帶著白色帽子,穿著素白護士裙,披著黑色小毛衣外套的護士正帶著某種疑惑的看著他。
這位護士畫著精緻的妝容,紅艷的嘴唇在明亮的燈光下反射著點點的晶瑩的光輝。
她的身材很好,即使被寬大的護士裙籠罩著身軀,也遮不住若隱若現的曼妙身段。
比起像是醫院裡的護士,她更像是某個精緻的高端商場寫字樓的經理或者前台。
「你好,」
在看到這個護士的時候,何奧也自然的走了過去,他抬起手環,打開一個界面,「我是一個私人慈善基金的負責人,我聽說這裡有一家公益性質不收費的精神病院,所以想過來看看。」
他將手環伸到那個護士面前,展示手環上的界面,正是傑斯的私人慈善基金的管理界面。
「您是想?」
護士看了一眼那個管理界面,有些疑惑的看向何奧,「為我們醫院做捐獻嗎?」
與其他的護士相比,這位坐在諮詢台的護士顯得異常的正常,正常的與這個大廳的氣氛格格不入。
「我想先參觀一下,」
何奧收回手環,露出一個微笑,「我還認識一些開傳媒公司的朋友,我在網上看到你們精神病院基本沒有做宣傳,我想,更好的宣傳,應該能為你們帶來更多的資金。」
傑斯並不認識開傳媒公司的朋友,不過維安認識。
爆出這層關係,是給對方一個配合的理由。
這家精神病院可能不需要錢,但是從他們的行為方式來看,他們並不希望暴露在大眾的視野中。
「抱歉,我們不缺······」
在聽到何奧前一句話的時候,護士下意識的出聲拒絕,但是她聽到何奧後一句話,頓時頓住了。
「不缺什麼?」
何奧疑惑的看著她。
「不缺病人,」
護士露出一個尷尬微笑,拿起手環,點開了對話框,「我們病人太多,可能真的需要錢,但是我也不清楚醫院的具體情況,我需要聯繫一下我們院長。」
「好的。」
何奧點點頭,扭頭再次看向周圍的病人和護士們。
隨著他和諮詢台的護士聊天,周圍護士們漸漸安靜了下來,但是包括病人在內,沒有一個人抬頭看向何奧。
他們依舊維持著剛剛的慣性,在做自己的事情,仿佛何奧不曾存在一般。
諮詢台的護士很快就結束了對話,她看向何奧,
「我們院長說讓我先帶您參觀,他隨後就到。」
「好的。」
何奧點點頭。
「那我們先去醫療設備科參觀?」
護士一邊微笑著從諮詢台後走出來,一邊看似隨意的問道,「您是怎麼知道我們醫院的呢?」
隨著她從諮詢台後走出,她被諮詢台遮住的下半身也顯露出來,純白的護士裙只到了膝蓋,而在護士裙沒有遮蓋住的地方,是緊緊包裹著小腿,一直蔓延到大腿的啞光黑色絲襪。
「我有一個朋友就在這裡治療,」
何奧隨口答道,「他叫艾倫特。」
「艾倫特先生?」諮詢台護士稍顯驚訝,「我認識他的,他在一年前就出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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