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威脅
林芝說出那句：「你不要李雲海了嗎？」時，仿佛有著極深的期待，就等著沈秀蘭回答一聲我不要李雲海了！然後林芝就可以撿個現成的男朋友似的。
李雲海辭職之前，就已經有過通盤的考慮。
他得出來的結論是：再也不可能像前世那樣活了！他想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儘快的改善那個一貧如洗的家，也改變自己一窮二白的底子。
個體戶不受待見，只是這幾年的事情，等政策的口子放開，個體戶有如雨後春筍一般瘋長，賺到錢的第一批個體戶，成為了私營企業家，買房買車，成為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
至於他和沈秀蘭的感情，如果真的因為這件事情而終結，雖然並非他願，但也無可奈何。
如果沈秀蘭真的因為他是個體戶，而放棄這段感情，那他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
難道談了兩年的精神戀愛，就必須把終身交付給她？任她處置，聽她安排，甚至尋死覓活，非她不娶，否則就出家為僧、跳樓自殺，以證情深？
此刻，李雲海平靜的看著沈秀蘭，想聽聽她怎麼說。
沈秀蘭內心的掙扎和猶豫，有如狂風驟浪。
她才18歲，她的認知，停留在這個年代的大眾水平。她無法看到未來，只知道一份國企的工作，對一個人的重要意義。
十幾年的寒窗苦讀，從小被人教育說讀書出來，你就可以當國家工人，當國家幹部。她要嫁的肯定也是一個國家工人或者國家幹部。
沒有城集戶口就沒有糧油本，在城市裡舉步維艱。
李雲海追出門外，看著沈秀蘭騎著自行車，消失在拐彎處。
李雲海拉住了沈秀蘭的手，望著對方哀傷的眼眸，真誠的說道：「秀蘭！相信我，我能給我們一個未來！」
她無法想像，也無法回答，自己和李雲海還要不要在一起？
「雲海，你讓我想想，伱讓我冷靜一下。」沈秀蘭起身要走，她下午還要上班呢！
沈秀蘭狠狠瞪了妹妹一眼，這事她只和妹妹說過。
方佩華喊住大女兒：「秀蘭，你等一下。我怎麼聽說，李雲海在省城當起了個體戶？」
不等李雲海開口，林芝說道：「沈秀蘭，你別誤會，不是李雲海喊我來的，是我自己請了假來幫他的。你說你是他女朋友，我看你一點也不關心他！他一個人，又要看店，又要維修，還要去花城進貨，他忙不過來。」
李雲海說我不缺這些票，在市場上都能淘換到，你要是有自行車票，給我一張就好了。
「買摩托車不要票，還能送你幾張自行車票呢！你把自行車票拿到市場上一賣，還能換幾個錢。」林芝對這事很清楚，她母親就是商業局的領導。
糧票依然是農民進城的一道門檻。
隨著改革開放的推行，獲得了人身自由的農民，開始大量地流入城市尋找工作機會，但這些初代農民工們，仍然要面臨隔離了城鄉的戶籍制度設下的重重阻礙。
李雲海頭也不抬的說道：「我有，不過是加價糧油供應證。」
林芝指了指滿地的複印機零配件：「李雲海忙不過來，我來幫他的忙。」
林芝嫣然笑問：「喂，你買了摩托車，是不是可以接送我啊？又快又拉風！」
他請林芝到外面吃了飯，下午接著翻新複印機。
沈秀蘭紅了臉，像是自己做錯了事，低著頭，囁嚅的說道：「雲海他開了家修理店，他很有出息的！」
林芝也在幫他謀劃這事，說她家的糧油每個月都吃不完，糧票和油票多得很，你要是開伙做飯，她可以提供糧油和肉票。
「你不上班的嗎？」
李雲海揚了揚眉毛，一言不發的回到店裡，繼續翻新複印機，他沒有時間浪費在兒女私情上，他當務之急是趕緊翻新出25台複印機。
「嘻！不是我說的！」沈秀玲雙手捂住臉，「姐，這叫紙里包不住火！」
卻說沈秀蘭回到家裡，一點胃口也沒有，端著飯碗隨便吃了幾口，便要出門去上班。
她很喜歡李雲海，因為她知道，李雲海畢業後肯定會成為國家工人！
現在，李雲海辭了職，走上了個體戶行列，將她編織的美夢粉碎了。
李雲海打算在省城當個體戶，總不能餐餐都到外面吃飯，還得想辦法在家裡開伙。
沈秀蘭絞著雙手十指，一臉痛苦的問李雲海：「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要是忙不過來，可以喊我過來幫你，你怎麼不喊我，卻喊她？」
「買摩托車不要憑票嗎？」李雲海還真的沒有買過摩托車，便是前世，他在縣城工作時，也是等到好多年以後才買的摩托車。
林芝走到他身邊，柔聲說道：「你讓她緩一緩，靜一靜，如果她真的愛你，會回來找你的。」
「我請了假。」
一輛摩托車售價三、四千塊錢，抵得上他十年工資！
她有時悄悄出去和李雲海幽會，只能讓妹妹幫著打掩護，所以把李雲海在省城當個體戶的事情，跟妹妹說了。
李雲海聞到一股濃烈的火藥味！
沈秀蘭說不出質問的話來，她現在心亂得很，而她最在乎的就是工作，眼看時間不早了，匆匆告辭離開。
沈秀蘭一想也是，李雲海辭職當個體戶的事情，父母遲早要知道的，還不如早些和他們攤牌，便承認了：「媽，是這樣的。李雲海辭職下海了！他搞修理很賺錢呢！」
沈秀蘭忽然問道：「林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雲海，先去吃飯吧！」林芝蹲下來，把剛拆解的一些零部件收拾起來，放到維修台上，「對了，你是個體戶，那你有糧本嗎？」
如果說農民只是因為探親、就醫的短期入城，還能依靠自帶糧食解決問題，那些長期在城市務工的農民，顯然不可能隨身攜帶數百斤的糧食，唯有想辦法獲取糧票才能長期留駐城市。
李雲海已經落戶集鎮，但他沒有正式工作，所以被統計為「非農業人口」，並發給《自理口糧戶口簿》，但他並沒有資格享受糧票待遇，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加價糧油供應證》。
李雲海哈哈一笑：「行，那就買輛摩托車！」
有人要以票換錢，就有人以錢易票。
不過這個年代黑市上有很多糧票、肉票買。
方佩華氣得直翻白眼：「我早就說過，這個李雲海不靠譜吧！放著好好的國家工人他不當，要去街上擺攤！」
而這加價糧油還只有落戶集鎮的農民才能享有，進入城市的農民唯有自備糧食。
「可以！」李雲海大度的揮了揮手，「隨叫隨到！」
一個上午的時間，他又翻新了兩台機器。
「什麼？」方佩華比聽到聊齋志異里的鬼故事還覺得恐怖！
沈國明放下手裡的報紙，震驚的道：「李雲海辭職下海，在省城當個體戶？」
沒想到，沈秀玲轉過身就把她給出賣了。
農民進城買東西、出門辦事、去外地治病或者買點心，都需要糧票。
「自行車票？你這麼有錢了，還買什麼自行車啊！你直接買一台摩托車唄！」林芝覺得李雲海有一輛三輪車了，自行車對他意義不大。
林芝幫他的忙，拆解了幾台廢舊的機子，幫他節約出大量的時間。
「嘭！」
杯子砸地的聲音！
沈家人都嚇了一跳。
方佩華一手撫著心口，一手指著地上的碎瓷片，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沈秀蘭，你要是不和李雲海一刀兩斷，我就拿這瓷片，把自己的手腕給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