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筠看著聶宣，短暫地對視片刻又挪開視線
「除去阿勒克圖，你在南海待了這麼久，不是最清楚污染情況了」
聶宣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微型膠捲
「南海的那些東西不讓傳播，怕引起恐慌，但我實在研究不明白，索性錄了一段給你」
Cynthia盡職盡責地將膠捲投影到辦公室的空白的牆壁上
2065——413
開頭是一陣波濤洶湧的海，只不過是黑色的，在臨近岸邊的地方，更是蔓延出一陣暗紅的海域——那是畸變生物的血液
「暫停」
沈修筠蹙眉
「畸變生物從海洋內開始，血怎麼可能是紅的？」
聶宣按下播放鍵
「馬上揭曉」
暗紅的海域裡漂浮著不少畸形生物的屍體，已經極少有能認出畸變前物種的，只見深黑色的海域裡，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頭面目全非的鹿
「…暫停」
沈修筠湊近熒幕，端詳著那頭鹿僅剩的半截腦袋和掉出眼眶的眼睛，它的右臉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一半的牙齒裸露在外
「…這是…梅花鹿？」
沈修筠勉強靠背上的花紋判斷出了它的品種
聶宣點點頭
「我們當時推測它是被鱷魚什麼的叼下去的，但事實並非如此」
他伸手，再次按下播放鍵
岸邊五米左右，一群分不出人鬼蛇神的生物站了起來…不，應該說是，立了起來
沈修認了出來
——那是一群形色各異的鹿
有的沒了半邊身子，用頭抵著地面，一點點往岸邊蹭，有的沒了腦袋，無頭蒼蠅一般亂撞著，場面相當詭異
錄像戛然而止
Cynthia輕車熟路地從聶宣口袋裡掏出另一個膠捲播放出來
2065——412
岸邊聚集了大量的鹿群，它們如同失神一般，站在原地任由海里爬出來的畸變生物撕咬啃食，接著，一頭接一頭，極有秩序地挨個跳進了海里
錄像很短，只有五分鐘左右
可沈修筠已經徹底變了神色
「群體性自殺…不應該啊…」
他盯著錄像結束的畫面，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站起在書櫃裡翻找起來
「不對…有這麼一種東西…」
他從最底層拿出一本水生圖鑑，畫著幾根簡明線條的一頁赫然呈現在眼前
——鐵線蟲
可以通過水源寄生，存活率並不高，可經過畸變，鐵線蟲的寄生能力大幅度增加，甚至可以操控大量鹿群自殺性入水
這說明接近南海的水源已經不能飲用了
他重新打開第一卷錄像帶
畫面定格在已經死亡的鹿群從水中立起的那一幕
按理說已經入水，就不會再輕易離開這樣龐大且難以尋找的水源
畏懼 生物即使畸變也存在的本能之一
「南海海底…是不是有個大傢伙」
Cynthia關閉錄像，剛飄到沈修筠身旁就聽見這句冷不丁的話
聶宣沉默許久，就在沈修筠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他輕輕點了點頭
隨即，聶宣拿出了最後一段錄像
2065——527
這次的錄像不在岸邊的哨所之上，而是一艘在海面上飄飄蕩蕩的小漁船，像素模糊，噪點遍布，小漁村搖搖晃晃地飄到大海中央，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鏡頭裡，笑著打了招呼，看起來這個錄像是打算給孩子的，男人站在船頭，撒下漁網，捕上幾條長著好幾個魚鰭的小魚，男人卻好像對這種異常視若無睹，將其舉到鏡頭前展示
就在他彎腰挑揀漁網裡的小魚時，一個龐然大物浮現在了漁船後面
那個生物的腦袋上長滿了藤壺，密密麻麻的覆蓋了除去眼睛的大部分區域，鏡頭甚至只裝下了它半張臉，那隻猩紅的瞳孔尤為駭人，它有些像鯨，可卻從水中伸出一條巨大的觸手來，一把捲住男人的身體，將其緩慢地送入口中
第一口，它吃掉了他的頭，它好像知道這個黑色盒子具有錄像功能，極其戲劇性地對著鏡頭一點點咀嚼著
第二口，它吃掉了他的上半身，大量的血液噴涌而出，腸子和內臟掛在它的嘴邊，漁船之上，血跡斑駁
「啪」
錄像被沈修筠突然關上了，Cynthia躲在身後捂著嘴，如果她有實體，現在恐怕已經吐出來了
「不看了嗎？」
聶宣靠在辦公桌上，淡淡開口
「不了，已經沒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了，也暫時沒有看這種血腥吃播的習慣」
沈修筠看了一眼身後的Cynthia，惡趣味地笑笑
「教授…你別說了我真快吐了…嘔…」
沈修筠挑眉
「你能吐什麼，吐數據？」
「別逗她了，一會兒真跑回主體過來揍你」
聶宣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開始火上澆油
Cynthia並非是完全意義上的虛擬ai，她是一個死去的人的真實的意識
沈修筠貼心地給她造了個主體，除了骨骼是工業鋼鐵外，其餘和人類大差不差
但虛擬體更方便平時行動，也更好工作，反正絕不是為了犯賤
見Cynthia飄離辦公室去找主體回來尋仇，沈修筠看著她的背影幽幽道
「我猜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大傢伙查出了點不得了的東西，你估計還會在南海待一陣吧」
聶宣沒正形地打趣道
「放古代你這得叫太史令，窺探天機」
「但我不能逆天而行，也不會助你海晏河清，這你也願意讓我做太史令？」
他抬起頭，看著沈修筠眼睛，一字一頓
「願意」
沈修筠一怔，隨即笑罵道
「…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