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渡口

  秋意正濃,一條自西向東的大河靜靜的流淌,河邊茂密的蘆葦已經枯黃,秋風吹過,波浪滾滾。

  不遠處有一座渡口,這條河沒有橋,來往的車輛和行人只能依靠河中那循環往復的渡輪運載過去。

  渡輪出現了故障,等待渡河的人群和車隊越來越多,宛如一條長蟲,蜿蜒了好幾里地。

  羅開躺在岸邊乾枯的蘆葦叢上,雙臂環在腦後,那雙嬰兒般的雙眼盯著天空中起伏不定的雲朵,如今他的眼中沒有了色彩之分,世間所有的一切就顯得寡然無味。

  輕輕閉上了眼睛,靜靜的聆聽著天地的呼吸和輕語,大地那雄渾磅礴的脈動漸漸與他的心跳頻率吻合,而思維意識則攀到了天空雲層之上……

  離開墓園後,羅開本來想回上京大學看看,仔細考慮後又放棄了這個打算,邪神那種存在實在太過可怕,哪怕是人們心中升起某個他們關注的念頭都會被捕捉,可以說世間的一切在他們的眼中再無秘密可言,他現在不能與熟悉的人相認,從此之後必須隱姓埋名。

  他的身邊放著一根瑩白的拐杖,正是那完全體凶獸的臂骨所制,原本是想煉製一把刀,但他還是小看了完全體凶獸骨骼的堅硬程度,與當初的斷離之刃完全不同,即便是無所不能的精神力也只能壓縮凝聚,無法熔煉掉,最終只能截取一節製成一把手杖。

  ……

  當羅開進入空靜狀態時,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走了過來,遞過來一個包袱:「小伙子,這裡面有件衣服和吃的,趕緊換上吧。」

  羅開愣了下,打量了自己一番,他身上的衣服是從鼠怪住的地方拿的,在外面流浪了好多天,整日遭受風吹日曬,早已破爛不堪,胸膛和後背裸露著,而且赤著一雙腳,乍一看和要飯的差不多。

  看來這老者以為他是個流浪漢,生了惻隱之心。

  張了張嘴,剛想道謝,那老者已經轉身離開,走進一輛大客車裡。

  包裹里有一套衣服和散發著清香的糕點,羅開伸手輕撫著,心頭陷入觸動,一時間呆立在原地。

  他所以會離開墓園,就是覺得自己的情感和欲望越來越淡,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很可能會徹底的斷情絕欲,再無愛憎好惡,而生命之所以是生命,就是因為有思想、有情感、有欲望,如果這些東西都沒了,那麼與泥石有什麼分別?

  但進化是不可逆轉的,哪怕中斷了修煉,關於過去的情感記憶也越來越淡,所以就離開墓園,想嘗試重新融入人類社會,最好能在心中留下一個羈絆。

  默默的抓起那清香的糕點塞進嘴裡,新生的軀體第一次吃東西,立即升起了排斥感,硬撐著吃完。

  他早已到了依靠天地能量就可維持身體運轉的地步,與土系能量達成共鳴後,吸收外界能量的速率甚至遠遠的超過消耗,根本不需要什麼食物,但現在必須重食人間煙火。

  到了傍晚時分,天空中凝聚了一道烏雲,眼看著一場大雨即將傾盆而下,而渡輪依然沒有修好,等待的人們紛紛湧入旁邊的小飯店內。

  很快就暴雨傾盆,羅開不想引人注意,也起身向小飯店走去。

  飯店是個小二樓,樓上樓下全都是人,大多身上都攜帶者槍械刀具,目帶警惕,如今強盜車匪到處出沒,各個地方勢力擁兵自重,小規模戰亂時有發生,加上海中的變異生物頻繁侵入陸地,局勢越來越亂,人們出門在外都極為小心。

  那名贈給他衣服食物的老者也在,他們一大幫人占據了一個包廂,這群人氣息剽悍,武器裝備油光鋥亮,明顯是常年行走四方的商團組織。

  其中還有幾個女人,有個女人最為引人注意,二十來歲年紀,身段柔腴,杏眼瓊鼻,目似秋水,長得十分漂亮,她身上背著一把長劍,劍身隱隱流轉著一股青色的流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羅開本想上前道個謝,看到這名女子後卻停下腳步,因為這女人他居然認識,是早前在千島海時客輪上的那名張姓女子,兩年多過去,她身上的水能氣息愈發明顯,眉間英氣十足,變得成熟了許多。

  猶豫了下,轉身找了個角落坐著,他新生的面目變化很大,應該不會被熟人認出,不過還是要小心一點。

  夜間,喧鬧的飯店恢復了寂靜,外間依然暴雨如注,不時響起一聲驚雷,風嗚嗚的刮著,漸漸冷意越來越濃,茶杯中的水甚至有了結冰的跡象。

  寒流襲來,本來迷迷糊糊的人們都被凍醒,招呼著老闆點起了爐子,廳堂這才溫暖了起來,不一會就呼聲震耳。

  這個時節怎麼會有如此急劇的天氣變化,羅開心頭升起了不詳的預感,緩緩閉上了眼睛,思維意識循著水分子飄至雲層之上,一股兇猛的冷空氣正從北方飄來,無盡的寒流似乎要將他的思維意識凍結。

  這股寒流兇猛磅礴,估計會覆蓋很大一片區域,看來真是到了多厄之秋。

  深夜時分,廳堂里的客人都已熟睡,羅開也感到一陣陣困意,漸漸就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猛然睜開眼睛,爐子裡的火光忽明忽亮,一股極為濃烈的腐臭味撲鼻而來,冰冷的氣息沏人心骨。

  他起身走到窗前,外面不知何時站著一條人影,人影全身都被一層長發覆蓋,隱約可以看到一張慘白的臉孔,令人驚悚的是這張臉似乎沒有五官,像是白紙。

  一團團黑色的頭髮活了一般從門縫內湧入,越聚越多,漸漸的直立起來,一條慘白的人影緩緩從頭髮中浮現,人影沒有五官,沒有手腳,本來長著手腳的地方長著密密麻麻的頭髮,陰森而詭異。

  「喋喋……」陰森尖細的笑聲從那怪物身上響起,這分明是一個上了年紀老女人的笑聲,充滿惡毒和嘲弄!

  羅開眉頭微皺,對於這些裝神弄鬼的東西很不耐煩,只是現在對敵手段有限,精神力固然無所無能,但消耗實在太大,他為了熔煉那完全體凶獸的臂骨,到現在都沒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