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存實亡的青銅國。
魔災遍地,到處都是食人殺戮的修行者。
一所學校中,已經淪為庇護所,保護災難中的普通人類,校長老人在和曾賜文教授,坐在一處在下棋。
「你真的要去?」老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是的,我要去。」曾賜文教授說道。
「你已經算到了歷史的規律,卻為何還要去送死?」
老人神色平靜,忽然轉移話題道:「你知道嗎,這樣的大災變,是我經歷過的第二次了。」
他頓了頓,聲音無比平靜,仿佛一個歲月的旁觀者,
「七百年前,我當時就看到了那一群暴徒就知道要發生什麼,但是我卻沒有去阻止,因為我知道,我根本阻止不了,個人無法阻擋命運的洪流...正如現在的你,也阻止不了這一場災變時代的爆發,世界重新洗牌。」
「我知道,但我依舊要去。」
他笑了笑,落下一枚棋子,道:「我這一生已經重活得圓滿,彌補了缺憾,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況且幾年前,我悄悄進入百石之城,靠近我執拗的學生時,我也看到了屬於我的那一朵花,我要死了。」
老人神色一呆,忍不住嘆息道:「正是因為你一定要去,你才會死啊.....你明明隱藏了那麼久,不管世事,為何暴露自己,不繼續隱藏下去呢?」
「或許吧,或許是去了才會死,也或許即使是不去,我也會死,反正花就在那裡,我要死了。」
曾賜文嘆息道:「於是我選擇遵從本心,去看一看....」
面前的老人不語。
曾賜文又說道:「我這些年,內心越發通透,明悟了很多原先迷茫的東西,我越發冥冥中感應到了一股命運。」
「而我們今日的一切動作,都將不是無用功。」
他指著下方的池塘,
「世界就像是一個池子,命運就像是池塘中的水,我們這些魚兒要離開水,跳出池子,跳出命運,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跳出命運的束縛,必然是生命的某個階段,我認為這樣的文明,方可以開始離開世界,我跨入世界級文明的行列,我們是在為後人鋪路,最起碼,能讓世人看看命運到底是什麼。」
「我們這些古代種,也十分羞愧。」
這一位老人溫和的看向那一位落淚的神明雕像,笑道:「我們並沒有聽從神的勸告,走上了一模一樣的毀滅之路。」
「可歷史終會記住這偉大的時刻,在遙遠未來的高等文明,當他們走出世界,看到外面的無盡星辰璀璨時,會記載我們的付出,我們也曾經在這個世界掙扎過。」
他披上了斗篷,轉身離開,
「為了讓世界中的魚兒跳出水面,掙脫枷鎖,過去的毀滅文明獻上了一代代人的鮮血!」
...
...
生命之樹,大雨朦朧。
杜靜笙和幾位倖存的長老歸來,他們看著生命之樹前的神明雕像。
杜靜笙渾身用氣包裹著,阻擋著大雨,冷笑,「你們,就沒有一點點血性嗎?」
其他長老欲言又止。
杜靜笙卻笑了,「很好,非常好,你們沒有血性的怯懦,才是我想要看到的!你們...逃吧!」
他指著神像,無比虔誠和恭敬道:「舊日神靈,他帶著我們這些最後的火種從舊日中甦醒!可曾經毀滅過一次的我們,卻依舊選擇了那一條愚蠢的道路!」「我們愚蠢。」
「我們可笑。」
「我們執拗。」
他看著這一尊長著淚痣的神,青銅石像上的他,仿佛在緩緩落淚。
落淚的神,仿佛在悲鳴眼前的後人,從舊日的古老庇護所甦醒,卻依舊不停勸告,走上了那一條重複的死路。
他對著眼前僅剩下的兩位長老說道:「你們走吧,帶著屈辱,帶著我們的技術活下去,隱藏下去,讓世界仍舊記住我們,這些古代高等精靈,存在過的痕跡。」
「而我...會去。」
他笑道:「去見那個背叛我們一族、毀滅我們文明的畜生...當然,我可不是幫他,我反而會殺他,既然死在命運手裡,不如,死在我自己人手中。」
「他毀了我的國,就只能死在我的刀下。」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露出凶厲之色,卻全然沒有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這是我對於命運,最後的一絲絲倔強,與反抗。」
...
...
世界之外。
祝正微看到這,不免搖頭,感慨起來,「當年的石光直正帝重稻,他是一個重度強迫症患者,追求極致的完美主義。」
「他的完美主義,甚至為了完善其中的神類記載,甚至可以求神降臨詢問。」
「這種完美主義讓他鑄就了聖人著作,可也讓他連這種邪法,食歲的魔類,都大大方方書寫在他的總綱里....現在,果然出事,有人已經研究出了修煉法。」
之前,王朝掌握「仙池」,管制所有世界上的修行者,紛紛登記在冊,有官位在身,自然也考驗心性才能修煉,所以沒有人修煉。
可是眼前呢?
王朝不掌握仙草,在民間各大勢力掌握,為非作歹的惡人都有修行的機會,有歹人趁機修魔,也變得理所當然。
空間一陣波動,祝正微輕輕落地,踩著溫熱乾燥的泥沙,一個個腳印留下。
「命運,本來就在那裡。」
祝正微搖頭,
「而這所謂的命運,本就不是多麼神秘的東西。」
「就像是網遊自己演算到了自己的NPC,命運如何。」
「就像是電腦,演算到了棋子的十幾步之後。」
「你不知道,不會改變命運,還是在那一年死....你知道,也不會改變,依舊是在那一年死。」
「甚至,正是因為你的知道,才有你接下去反抗而迅速死亡的註定命運,你無論如何努力,也逃不脫命運的桎梏。」
祝正微站在沙漠的岔路旁邊,頂著烈日,輕輕伸出手,淡淡道:「是你選擇了死亡的命運,而並非是命運選擇了你的死亡。」
這,本來就是一個哲學問題。
甚至,正是因為他看到了命運,才走向了自己想要的方向,完成自己對於世界的重大使命,用性命,在這個「命運日」中,成為開啟一個偉大時代的「開端」。
「或許,我以後應該不隨意泄露我的神血,以免讓人這個世界之內的生靈,看到時間長河上的命運,徒增悲傷。」
他神色並不平靜,望向遠方,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萬魔襲擊,萬族爭霸,大地騷亂,第二次大災變時代降臨了....舊日的石光之國,要化為歷史的塵埃了。」
時代的命運日,大戰已經開始。
祝正微望著沙漠之中,那一座建立了七百多年的古老沙漠王城,以及下方圍堵的無數魔氣強者,多少有些唏噓,轉眼之間竟然已經過去了四百多年歲月。
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天茶棚之中,曾經的百石之國皇帝重稻,對自己這個旅人,意氣風發、不願意成為奴隸的豪言壯志,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唉,眼前,依舊是個不願成為奴隸,偏要反抗的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