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當時月不明,此時月正好

  有封武的暴起發難,很快這一行四人,除去封武之外,就被李扶搖乾淨利落的斬殺。

  三顆妖丹,都被封武收入囊中。

  李扶搖看著他,眼裡的情緒很是清楚。

  但那些想說的,想問的,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只是說了一聲謝了,便領著蘇潭離開了湖畔。

  封武嘆了口氣,繼續跟著李扶搖。

  只是隔得很遠,並不讓李扶搖知曉。

  他是青天君都極為欣賞的後輩,年紀輕輕便已經走到了太清境,雖說比起來那些個妖土天驕還有一定的差距,但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了。

  可即便他是這麼一位優秀的年輕人,但對青槐這一點上,他仍舊不敢生出什麼心思,自己這位小姐,最開心那些年,在妖土的年輕人里,一騎絕塵而去,頗有青天君的風範,那時候她是妖土板上釘釘的年輕一代第一人,那個時候的青槐,是能夠和葉笙歌叫板的妖土天驕。

  當然,要不是如此,她也不會遠渡北海,往山河那邊去找葉笙歌一分高下。

  封武那些年也是一直在想青槐到底會愛上誰,還是就如同道種葉笙歌一般,一心修行,成就一個世上難見的女滄海修士。

  誰能想得到,就是那麼一次山河之行,自家這位小姐便喜歡上了一個境界不算高,甚至可能當時還不能修行的少年。

  這要是放在話本里,是妥妥要被青天君棒打鴛鴦的,但故事總是那麼離奇曲折,誰知道這個練劍時間還不算長的年輕人,竟然很快便成了一位太清境的劍士,在妖土更是把一眾妖族年輕人都給比了下去,這一來,即便是妖土有再多人覺得這個年輕人可恨,封武都不得不覺得他真是有可能能配上自家小姐的。

  那一眾妖土的年輕人既然沒有能力讓小姐看上,那就不要怪小姐喜歡上旁人了。

  至於流言如何,封武從來不去想。

  想來再多流言蜚語,都抵不過青天君的拳頭。

  想起那位妖君大人,封武便有些惆悵,自己何時才能成為這樣的人呢?

  青天君崛起於微末之間,是妖土僅此一位的存在,不知道是多少出自小族的年輕人心中欽佩的對象。

  有那位妖君大人在,事情便不會出現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那麼像是他們這樣的人,就老老實實聽著妖君大人的話便行了。

  不必擔憂其他。

  ……

  ……

  封武的信物很快便落到了青槐的手裡。

  她接下那件東西之後,只是拆開看了幾眼,便繼續往前。

  風呂跟在她身後,拿著那張地圖,問道「找到他了?」

  青槐嗯了聲,沒有多言。

  風呂看著青槐的樣子,覺得有些問題,擔憂問道「是他出了什麼事情,還是別的什麼?」

  風呂雖說是妖土裡最為優秀的那一批年輕人,但不管是性情還是別的,都和很多人不一樣,這樣讓風呂的朋友其實並沒有多少。

  妖土裡說過去說過來,也就青槐一個人,而且和青槐的關係,還要從李扶搖那裡算出來。

  要不然對於這個一直脾氣都不好的女子,風呂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好在和青槐相處久了,也算是明白這個女子並未他之前想的那般不堪了。

  青槐平靜道「他跟一個女子在一起。」

  風呂這才幡然醒悟,原來這是吃醋了。

  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問道「是那位道種?」

  青槐搖頭。

  風呂疑惑道「那是誰?」

  青槐的聲音有些雲淡風輕,「是個人族野修。」

  說著這話,青槐有些惱怒,說道「他為什麼要和一個女子走在一起!」

  若是說些別的,不管是什麼,風呂說不定都能插嘴說點什麼,但說起這種事,風呂還真的什麼都說不清楚。

  想著這件事,風呂覺得有些難辦,雖說這青槐相處的時間多了些,知道她不是最開始自己想的那種人,但怎麼看女子的醋意還是有的,即便是他們這樣的修士。

  風呂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裡?」

  青槐聲音有些尖銳,「去哪裡?他都要找別的女子了,我還不去見他,這怎麼能行?」

  風呂一時之間頭有些大,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之前才說了不見面,現如今這因為一個不知身份的女子便要改主意,這種事情,還真的說不準啊。

  果然女子的心思,最為反覆。

  「我就去問問他,她是誰,要是他不好好回答,我就把他殺了。」

  青槐說完這句話,便朝著天邊放出了某件事物,然後整個人朝南掠去。

  南邊便是封武消息的來源。

  她放出這件物事,就是要封武要隨時告訴她李扶搖的動向。

  風呂無奈的跟在身後,想著自己那個倒霉兄弟,這要不了多久,你就又要頭大了。

  ……

  ……

  越過那片湖泊,便是一處一望無垠的草原,霧山裡的布局和世間尋常規律什麼的都不相同,完全是那位言河聖人當時按著自己的喜好布局的,挨著湖泊的有可能是草原,當然也有可能是沙漠,總歸都是他想怎麼安排便是什麼。

  看著這片野草足足有一人高的草原,封武很是無奈,李扶搖是劍士,若真要御劍離去,即便是他想,也追不上,但他怎麼知道,李扶搖竟然連一點御劍的想法都沒有,他帶著那個女子走在草原里,封武為了不讓他發現,只能遠遠的吊在後面。

  有幾次因為野草的緣故,竟然差點跟丟了。

  讓他生出了點一把火把這些野草燒了的想法。

  往前走著,忽然天空出現了一道濃煙,緊接著成就了一個奇怪的符號,封武看著那個符號,皺了皺眉頭,之前說好了只是看著,怎麼現在又改了主意?

  雖說不知道自己那位小姐是怎麼想的,但封武不敢多做些什麼,急忙拿出手裡的通訊物事,沉默著要告知青槐李扶搖所處的位置。

  還沒有來得及灌入氣機,卻是在遠處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穿了一身黃色衣袍,站在翠綠的草原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材很是魁梧,負手而立,猶如王者。

  封武眼睛微縮,看著這個男子,有些意外。

  上一次在青天城見他的時候,他身材尚沒有這般魁梧,而且看起來,氣勢也沒有這般強。

  這才短短几年,他便已經變得如此了,實在是讓人覺得很是意外。

  那人轉過身來,看著封武,平靜說道「我要殺他,我希望沒有別的人知道。」

  封武說道「你不見得能殺了他,之前你不是敗過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封武臉上有些嘲諷之意。

  外界傳聞,那個年輕人脾氣最是暴躁,沒有半分城府,可誰知道,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那個一身明黃色衣袍的年輕人只是靜靜看著他,沒有多說。

  眼神深邃。

  封武有些緊張。

  他雖然也算是妖土境界最高的那批年輕人之一,但是比較起來這位大妖親子,還是有些差距。

  「封武,我知道你,是青天君手下難得的年輕人,旁人都說,給你時間,你不見得不能成為又一個青天君。」

  年輕人看著封武,笑著說道「可青天君,有一個,便已經夠了。」

  若是言語裡便能做些什麼,想來現在已經冰寒一片。

  封武看著他,微嘲道「說到底,妖君大人就是沒有同意那門婚事,你這個大妖親子成了笑話,便受不了?」

  青天君起於微末,又只有一個女兒,早在很多年以前,便有無數人想著和青天君結親,沒有多少人是向著青槐去的,幾乎所有人想的都是青天君的妖君身份。

  一位妖土大妖,只要誰娶了他的女兒,幾乎便能得到青天君的鼎力相助,要說做生意,還有什麼比這單生意更為簡單。

  尤其是西山一族,那位妖君一直都想著重新成為妖土的妖帝,為此不惜耗費全族之力,去培養第二位大妖,在這之前,西山一族也想過和青天君結親一事。

  有一位現成的大妖助力,遠遠比自己培養一個簡單的多。

  但是最後卻是未能成行,原因還是青槐不願意。

  那個時候的青槐是當之無愧的妖土年輕一代第一人,整個妖土的年輕人都不在她眼裡,她如何又能看得上旁人。

  西山一族求親一事,只有西山和青天君知道。

  但是另外一樁親事,卻是妖土人盡皆知。

  虎族的那位大妖當年曾親至青天城,和青天君談及親事,他的兒子就是妖土最為出彩的那幾個年輕人之一,只要青槐點頭,這樁婚事不管怎麼都能成。

  但最後的結局則是胡月被青槐一巴掌給打到了桑江里。

  由此,胡月成為了妖土許多人恥笑的對象。

  這件事讓虎族顏面掃地。

  若不是那人是青天君,恐怕虎族怎麼都不可能噤聲。

  只是忍一時之氣,不代表一直不說話。

  於是在很久之後的某日,又是青天城,胡月捲土重來,那個時候的胡月境界便已經勝過之前許多,而青槐的境界卻不是之前那般能夠力壓妖土一眾年輕人了。

  誰都覺著這該是虎族找回場子的時候了。

  可誰知道,這個時候青天城有出現了一位叫做李扶搖的劍士。

  後面的故事便簡單的多了,李扶搖劍斬無數妖土年輕人,更是讓胡月幾人,一人都沒能勝過他。

  這一戰,讓妖土顏面盡失。

  李扶搖成了無數妖修想要斬殺的對象。

  反倒是沒有太多人關注胡月了。

  青天城一戰之後,青槐開始閉關,這兩年,修為漸漸趕了上來。

  胡月呢。

  更是如此。

  知恥而後勇,這句話放在他身上,再對不過。

  現如今,他不知道從何處得到了李扶搖的蹤跡,來到這片草原上,自然就是為了要取李扶搖的性命。

  取李扶搖性命之前,眼前這一位,自然是要先解決的,若是他非要去通知青槐,誰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

  青槐不足為懼,但是誰都知道青天君就這樣一個女兒,平日裡疼愛至極,當初青槐遠去山河,青天君不知道從哪裡搜颳了那些千里戒給青槐,就是怕自己的女兒就這樣死在山河裡。

  這一趟霧山之行,最初的十四人之中,便有青槐。

  依著青天君的脾氣,這霧山既然一開始都不會只是這十四人進入其中,他又怎麼不會有些後手。

  眼前的封武不就是其中一個?

  胡月看著他,平靜道「再如何布置,我殺了你,青天君也總不會要我償命的。」

  這倒是實話,他是大妖親子,血脈尊貴,哪裡是一個封武比得上的。

  封武眼底有些猶豫,知道胡月說的話不是假的,他即便是把胡月勝過了,也不一定敢殺他,或許說若是讓旁人知曉了這件事,那位大妖又怎麼會善罷甘休。

  反之胡月便沒有這般計較。

  想起這事。

  封武便覺得有些不自然。

  他看著胡月,認真道「我說了,你不一定能勝過他。」

  封武即便不喜李扶搖,但也要承認李扶搖的劍,殺力之盛,並非是同境的旁人可以比擬的。

  胡月說道「我自有主張。」

  他說著話,看著封武,若是沒有意外,只要封武的答案不對,他的拳頭很快便要落到他的身上。

  封武說道「小姐讓我看著他,不是讓我看著他死。」

  這便是沒得談了。

  胡月一向不是個喜歡說廢話的人。

  所以他很快便走向封武,身後的野草被他磅礴的氣機所驚,左右搖擺。

  封武的腳尖在土裡踏出一個淺坑,他如同一匹獵豹,狂奔出去。

  想來是要先聲奪人。

  沒有什麼別的花哨手法。

  妖土的妖修,其實動用法器的不多,即便是生死之戰,他們好似也是刻意的去不做這件事,其實也只有這樣,才讓妖土的妖修們,成為唯一敢在劍士身前一丈之地的修士。

  雖說不一定會攔下劍士們的劍氣。

  但有一點可以說清楚。

  那就是體魄一定不會比劍士差。

  封武之前殺人用刀,那便是他的法器,面對胡月,雖然同為太清境,但他沒有覺得自己就真的和胡月是在同一個境界的,所以在前奔途中,他便已經抽出了刀。

  刀光在草原里若隱若現,看起來殺氣凜然。

  砰地一聲!

  兩人相撞,封武的刀落到了胡月的肩膀上,但胡月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抖肩膀,刀劈砍到他身上,竟然沒能留下半點痕跡,就連胡月的衣袍都沒能弄碎。

  胡月沉肩撞向封武胸口,磅礴氣機隨即而來。

  只聽見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

  封武就此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胡月斜瞥著封武,平靜說道「非要找死,怪不得旁人。」

  封武大口吐著鮮血,眼神複雜的看著胡月。

  這位大妖親子是妖土最優秀的那些年輕人之一不假,但真的要認真算起來,最開始他只是墊底的存在,誰知道這經歷過兩次打擊之後,現在的胡月今非昔比,已經要勝出當年太多。

  倘若真是如此,李扶搖遇上他,也不見得會勝。

  封武艱難的爬起來,吐出一口鮮血,認真道「小姐讓我看著他。」

  胡月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這個世間總有有許多人和你的意志不同,若是非要一個一個的去說服,那就真的要花費很多精力了,所以最簡單的,還是用拳頭打。

  道理到底誰講的對。

  很多情況下是拳頭大的說得對。

  胡月緩慢走了過去。

  封武眼裡充血,體表漸漸生出灰色的毛髮,很快草原里便生出了一聲狼嚎。

  這第二次相遇,封武便要全力出手。

  胡月輕描淡寫的伸手按住封武的脖子。

  看著那顆碩大的狼頭,冷笑道「你是狼,我是虎,你怎麼和我斗?」

  說著這話,胡月用力捏住他的脖子。

  咔嚓一聲。

  這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胡月收回手,看向遠處,眼神漠然。

  ……

  ……

  那聲狼嚎,蘇潭也聽到了。

  她頓時臉色有些蒼白,她看著李扶搖,擔憂問道「這裡不會有狼吧?」

  李扶搖沉默著看向遠處,沒有說話。

  這草原里也好,還是霧山別處也好,肯定會有些奇怪的凶獸,但這聲狼嚎里明顯有些示警的作用,就像是在提醒他一樣。

  而且聽著聲音還有些熟悉,應當不是什麼野獸。

  若是不是霧山原本的凶獸,那便只能是妖修了。

  李扶搖說道「小心一些,若是等會有什麼事情,你自己先跑。」

  蘇潭有些茫然,「怎麼回事?」

  李扶搖說道「我也不知道,但覺得有些不好,霧山里很危險,我早說了,跟著我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扶搖早已把手搭在了青絲劍柄上。

  無論如何,這個世間若是還有值得信賴的東西,就是自己手裡的劍了。

  劍士一劍在手。

  蘇潭還想著張口說些什麼,忽然就連她都聽到一陣腳步聲。

  就在李扶搖目光所及之處。

  那些如人高的野草在搖晃。

  很快,身前遠處便出現了一個穿著明黃色衣袍的年輕人。

  他看著李扶搖,李扶搖看著他。

  那人平靜道「好久不見。」

  李扶搖說道「不是什麼故人,說這些話,沒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