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我有一劍守城頭(二)

  關注著這一場的城頭之戰的,絕不僅僅只有閣樓里的重夜和畢羽,在那座青天君常去的酒樓頂樓,窗口旁,青天君從窗口看出去,看著江面平靜的桑江。👊😂 ❻❾ᔕ𝓱𝓤x.ⓒ๏𝕄 ☹🍭

  朝青秋坐在桌旁,腰間懸著古道,喝了一口面前的酒。

  修士到了一定境界之後,便寒暑不侵,更不用進食,像是到了朝青秋這個境界的修士,更是如此。

  過往的許多年的時間裡,朝青秋不說喝酒,即便是水也都沒有喝過。

  不是人人都像是青天君這樣,即便是成了滄海,仍舊貪戀口腹之慾。

  能看到朝青秋喝酒,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這裡看出去,自然看不到城頭那邊的光景,只是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只要願意,不管城頭發生了什麼,他們都能知道。

  青天君笑著問道「那小子如何?」

  之前李扶搖遞出的幾劍,青天君能看出不錯,但畢竟不曾在劍道上有過半點探索,因此更多精妙,即便是自己境界極高,一樣看不清楚。

  朝青秋輕聲道「仍舊在留力。」

  青天君開懷笑道「那小子倒也不蠢,知道胡月只是開胃小菜,後面還有正菜。」

  朝青秋依舊很平淡,「弄不好他便要毀在城頭上。」

  「既然是必須走到彼岸,如何不經歷多一些?」

  青天君很直白,這個局本來便是他為了李扶搖而布下的,而最為主要的便是讓李扶搖多經歷一些東西,在生死搏殺之中走出來,不管是對心境還是別的什麼,其實都很有幫助。

  天底下如同青天君這般盡心盡力的老丈人,其實是很難見了。

  朝青秋說道「你們把他的路鋪得太順了。」

  李扶搖的路,一路走來,說是難,但是在朝青秋來看,並非如此。

  李扶搖的這條路,捫心自問,真的會萬般兇險。

  有著兇險沒有人會出手搭救?

  青天君平靜道「他今後的路會更難。」

  朝青秋難得調侃了一句,「今天便很難。」

  ……

  ……

  李扶搖嘆了口氣,半個時辰的短暫交手,他遞出不下百劍,戰果極其微弱,除去在胡月的身上留下深淺不一的數道劍痕之外,其餘的便真的沒有有過什麼。

  而他被胡月的拳頭打到過四次。

  第一次是額頭,然後接著是被一拳打中肩膀,第三次胸膛更是被一拳擊中,到了最後一次,那一拳直接到了李扶搖的小腹。

  靈府里的劍氣如氣海翻騰,在經脈里四處亂竄。

  但總得來說,還是沒有分出高下。

  殺人與被殺本就在一念之間。

  靈府里的劍氣被李扶搖一點點攫取,雖說遠未到要枯竭的地步,但顯然也並沒有那麼容易。

  胡月的拳頭快速且有力,要避開並不容易。

  李扶搖自然還有殺招,不管是尚未去動的劍十九,還是他隱藏起來的那些精妙劍招,都足以讓現在的局勢發生逆轉,可有一便一定有二。

  胡月之後,下一個是誰李扶搖並不知道,但是他能夠知道,絕對還有第二個人,沒有人願意放過這個機會。

  若是現在把壓箱底的東西全部拿出來,之後會很被動。

  李扶搖不是愁無法擊敗胡月,只是在愁如何用最少的手段,付出最小的代價去擊敗他。👤💝 ❻❾รн𝓾ⓧ.¢𝕆𝐦 💀👹

  即便是受傷,都不是李扶搖願意接受的。

  胡月神情漠然,出拳之時仍舊在積蓄氣機的胡月總算是找到一個絕好的時間,曾李扶搖遞出一劍的同時,重重的砸向李扶搖的胸膛。

  依著這個一拳的力道,要是真砸實了,李扶搖這胸膛即便不被砸穿,那五臟六腑也要被生生錘爆。

  修士最重要的地方其實和普通百姓沒有什麼區別。

  那顆心依然是決定生死的東西。

  只是當他這一拳來到李扶搖胸前的同時,一道巨大的青色劍罡在城頭生出,一道長數丈,寬數尺青色劍罡從天壓下。

  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象,一驚生出,城頭底下的風呂便笑出了聲,「這小子,還真是有一套。」

  王富貴站在原地,不言不語。

  當那道青色劍罡硬生生壓下的同時,便是蘊含磅礴氣機的拳頭與之相遇。

  漫天劍氣瘋狂鎮壓而下。

  胡月在這道劍罡之前,顯得極度渺小。

  胡月神情凝重,片刻之間,有一聲虎吼傳入眾人耳。

  「吼……」

  城頭出現了一頭巨虎,身形巨大,長著大口,一雙大眼盯著眼前的劍罡。

  劍罡碾壓而下,直面這頭巨虎。

  如同實質的劍罡直接斬向虎頭。

  毛髮亂飛。

  片刻之後,只聽見砰地一聲。

  劍罡碎裂,但那些碎片卻都嵌入了巨虎身上。

  鮮血橫流。

  無數人都抬頭看著胡月的慘狀,臉上神態各異。

  誰也沒有想過,可以說得上是一代表著妖土最厲害的幾個年輕人之一,竟然還是沒有比得上那個山河劍士。

  憤怒再度蔓延在他們心中。

  一劍之後,李扶搖已經是臉色蒼白,再無法在短暫時間遞出第二劍,胡月深深看了李扶搖一眼,卻是沒有敢繼續出手,化作人形之後,從城頭落下。

  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然後他陰沉的看了李扶搖一眼,隨即便轉身,離開此地。

  今日之敗,恐怕是要比當年被青槐打落桑江還要更丟人。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竟然被一個年輕劍士生生打落城頭,如何不丟人?

  風雪大作,李扶搖緩緩直起身子,看著城頭下,然後當著這些人的面,往嘴裡塞了一顆丹藥。

  這無異於是挑釁。

  很快便有一個妖修縱身躍向城頭,可才至一半,便被一道磅礴劍氣硬生生擊落。

  摔在地面,生機斷絕。

  李扶搖用這樣強硬而直接的方式讓他們知道,自己尚有一戰之力。

  不是什么小魚小蝦的都可以招惹的。

  無數人眼含怒火,西丘更是想著提刀而上,可很快便微微低頭。

  有人在他心頭說了些什麼。

  他低聲道「謝叔父點撥。」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也很快消失在這裡。🐼💚 6➈ᔕ𝐇𝕦𝓧.𝕔σ𝐌 🍫😲

  風呂拍了拍王富貴的肩膀,嘿嘿笑道「沒想到,這傢伙壓箱底的東西都沒有用出來就已經勝過了胡月。」

  王富貴稱讚道「不錯。」

  風呂頓了頓,忽然扭頭看向別處,皺眉道「有這麼不要臉?」

  王富貴沒有轉頭,實際上即便如此,他都已經知道遠處的情況,依著他的境界修為,除去這城中的幾位滄海與登樓之外,還真沒有任何人能夠瞞住他的感知。

  ……

  ……

  閣樓里,重夜站起身。

  城頭上勝負已分,重夜便在這個時候站起了身。

  畢羽問道「真有這麼不要臉?」

  這句話和某個在城頭下看熱鬧的大黑驢,如出一轍。

  這句話或多或少有些傷人,若是被胡月聽見,只怕又要爭鋒相對,而重夜僅僅是微微一笑,然後說道「他這麼厲害,你也看到了,我只想把他打下城頭去,怎麼說在妖土,也不能讓人族劍士囂張。」

  重夜說的話,畢羽想來不太相信,尤其是這一番已經明擺著是敷衍的言語。

  「你現在出手,等會站在城頭下的就是我,要不然你就等著我先出手,然後你再來和我或者他打過。」

  這是畢羽給出的答案。

  他現在對李扶搖的興趣要比重夜大得多。

  他寧願先和李扶搖打一架,至於最後會不會輸給重夜,不是他關心的事情。

  重夜搖頭,「勝過來,比不上勝過他。」

  畢羽眼神微冷,他漸漸有些明白重夜的想法了。

  他和現如今的李扶搖打上一架,勝過李扶搖的機率很高,而自己應當也不會受多大的傷,那這樣說來,依著畢羽的性子,應當也做不錯出手的舉動,就只能等著他和自己的公平一戰。

  那麼這也是最開始事先推演出來的局面。

  不管如何,總是要和畢羽打一架的。

  那麼打敗李扶搖這件事,至少會讓重夜的聲名更上一層樓,即便是最後他輸給了畢羽。

  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在這件事上,只要重夜現在走出去,他便是那個會獲得絕對利益的那個人。

  畢羽很不恥重夜的行事風格,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把握局勢的能力。

  年輕一代,無人能出其左右。

  他讓開身子,讓重夜走出閣樓。

  他走出閣樓,來到風雪中的城頭下。

  引來了一陣陣驚呼。

  之前胡月出手,便已經讓他們覺得今日不會太普通了,之後雖然胡月被李扶搖用劍斬落城頭,可誰都知道,要是胡月不敵,那個劍士便更能勾起那幾個人的好奇心。

  現在果不其然,重夜來了。

  這位在之前曾和胡月有過一場大戰的年輕人,看著城頭的李扶搖,面帶微笑。

  忽然,在他身後有人開口,「重夜。」

  重夜聽著有些熟悉的聲音,轉過頭去,看著一身同樣是黑袍的風呂。

  風呂笑著說道「等著我。」

  雖然是笑著開口,但風呂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里儘是冷意。

  重夜臉色微變,在他的謀劃里,從來沒有這頭大黑驢的一星半點,因為他既然之前沒有出現在青天城,那便是說他對這個熱鬧不感興趣,至少對這所謂的百日期限,是沒有半點興趣的。

  可誰知道,他認為沒有想法的風呂,此刻就站在這人群中,對著他說,等著我。

  這無疑是在告訴他,你要是敢趁人之危,老子等會就把你捶下來!

  其實在那幾個人當中,重夜除去最開始忌憚青槐的修行天賦之外,現如今最為忌憚的既不是胡月,也不是畢羽,反倒是這個看著吊兒郎當的風呂。

  重夜臉色微僵,輕聲道「風兄何出此言?」

  風呂笑了笑,然後直接破口大罵,「老子就是想說你不要臉,你不要臉,等會兒老子也不要臉,看誰比誰更不要臉。」

  重夜嘆了口氣,「總不能讓一個外族劍士如此耀武揚威。」

  風呂懶得和他多說,轉過頭冷笑道「扯你娘的卵。」

  王富貴站在一旁,始終微笑不語,他算是已經接受了風呂的性子,但是蘇晚還真的沒有。

  它在王富貴耳邊低語道「先生,這位真是你朋友?」

  王富貴笑了笑,光以心聲答道「臭味相投罷了。」

  這樣一句話,把蘇晚堵得再說不出一句話。

  它本來在自家先生這裡讀了書,性子便極其溫和,要讓他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也實在是做不出來。

  王富貴轉而笑著說道「其實並無大事,讀書人胸中有些詩書那是自己的,可沒說要有了這些詩書便要想著跟著那些寫就這些的前人靠攏,自己是個什麼性子,自己應當是要有些自知的,到底該怎麼樣去活著,還得自己去研究,但需知道一點,內在才是一切。」

  蘇晚聽來這樣一番話,隨即低聲笑道「多謝先生點撥。」

  讀書也好,修行一好,能夠一朝頓悟,總是好的,只是這種機緣,想來便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這不僅需要有人提點,還需要自己恰到好處的悟透,條件苛刻,誰那麼容易就能弄清楚了?

  重夜深吸一口氣,轉身掠上城頭,既然已經走到這裡了,如何能夠退後半步?

  風呂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冰冷。

  王富貴始終臉上掛著笑意。

  ——

  青天城是建在江面較為窄的一段上的,因此城裡便有桑江緩流而過,之前青槐在橋上打了胡月一巴掌,便把胡月打落桑江,便是因為這樣。

  現如今,那個拿著竹棍的姑娘,就倚在那座橋上,神情平淡。

  這裡離著城頭很遠,她聽不到那些城頭的爭鬥聲,也聽不見其餘的那些聲音,城頭聚集了很多人,因此城裡其他地方便很安靜。

  她的眼前只有雪花飄落,她的眼前只有尚未結冰的江面。

  她的心裡其實只有那個年輕人。

  只是她卻不想去看城頭的那邊的事情,她從山河那邊回到妖土的時候,不知道聽了些什麼言語,說是男女相處,女子應當嬌弱一些,像是她這般比男子境界還要高的,便會給男子很大的壓力,不知道是誰說的,反正她聽了便上心了,於是在之後,她的境界便走的緩慢了很多。

  這是她故意的。

  她若是想著一心往前,只怕現在都還是站在眾人身前,不管是重夜還是畢羽,亦或是胡月,都不可能是她的敵手。

  可為了李扶搖,他選擇慢下來。

  不知道這麼是不是對的,但是仰頭看著那個年輕人的時候,青槐很高興。

  只是現在,她有些後悔了,要是自己沒有慢下來,此刻她可以站在城頭上,對著所有人說,這是我青槐看中的夫君,你們誰也欺負不得!

  那樣似乎,也很不錯?

  青槐笑了笑,只是現在自己只能在這裡,默默想著那個傢伙能不能勝過那幾個人。

  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她卻不知道李扶搖的小心思。

  他不知道李扶搖因為路過酒肆的時候,就是因為聽到過一句女子不會喜歡喝酒的男人,在那之後,李扶搖飲酒便喝的極少了,偶爾一次,都是要在極為重要的場合才喝上一些,幾乎從未醉過。

  這是李扶搖的小心思。

  藏在兩個年輕人心中的心思,從未告訴過旁人,從未彼此傾訴過。

  但他們還是彼此喜歡著。

  這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青槐敲了敲竹棍,莫名其妙有些生氣。

  橋的那邊忽然出現一個丰神如玉的男人。

  男人手裡托著一個茶壺,有翠綠的茶葉在身側環繞。

  除去白茶之外,不會有人會如此作派。

  青槐扭過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白茶走過來幾步,輕聲道「妖君的信便是妖君的意志,不得不遵從。」

  這算是白茶對之前事情的解釋。

  青槐扭過頭,皺眉道「那為何是兩顆妖丹?」

  這指的是之前送還的兩顆妖丹。

  白茶說道「之前那樁事,本來便要不了這麼高的報酬,既然沒有做到後面的事情,前面的退還也在情理之中。」

  青槐哦了一聲,興致不高。

  白茶問道「為什麼不去城頭看看?」

  青槐沒有回答。

  她想著這關你什麼事情。

  白茶看向青槐,苦笑道「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白茶號稱知道妖土的絕大部分事情,能辦到的事情也極多,因此旁人想要知道什麼,便要付出些東西。

  而當白茶想要得到旁人幫助的時候,自然要付出什麼。

  能夠辦到的事情極多,那不能辦到的一些,必定是極難的事情。

  既然是極難的事情,代價便更高。

  青槐看著白茶,來了些興致,隨口說道「說說。」

  ……

  ……

  酒肆里的陳嵊睜開了眼睛,在賣酒婦人驚異的神情中,他認真的颳了自己的鬍子,然後拿出一件乾淨衣衫換上。

  最後他把那柄白魚劍煞有其事的別在腰間。

  賣酒婦人很驚訝,問道「你要做什麼?」

  陳嵊看向她,解釋道「連累了徒弟,總要再問他做些什麼才是。」

  「他要是死在了城頭,我總得殺幾個人才是。」

  陳嵊的答案簡單直接。

  但是在有好幾位滄海都在城中的情況下,要殺人,無異於白日做夢。

  陳嵊肯定知道,但是不以為意。

  就這樣轉身走出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