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那盞燈和幾個人

  所有關於起事和謀反的故事裡,的確都缺不了銀錢兩個字。🌷🍧 ➅9s𝔥ᑌ𝐗.Ⓒ𝓸𝕄 🐊♨

  無論是用來打賞那些付出生命的將士,還是用於收買那些將領,銀錢都是極為直接和有用的東西。

  因此在那些故事裡,一旦決定要起事,最開始的舉動便是要先找一位有很多錢的人。

  淮陽城裡的富人不少。 ✿

  但他們的那些財富,比起來國庫,仍舊是雲泥之別。

  可能夠堂而皇之在短時間內從國庫里拿銀子的人,只有一位,戶部尚書荀方老大人。

  因此梁王起事,最開始便是需要這位荀老大人從國庫里拿出些銀子來。

  這種事情,成化年間有個戶部員外郎在機緣巧合之下做過,在那些流通的銀子裡貪污了整整三十萬兩,為得是請動那位陳國江湖第一殺手刺殺欒相國。

  雖然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事後還將這件事嫁禍給了另外的戶部官員,導致那位戶部官員滿門抄斬,但這件事被先帝知曉之後,這位戶部員外郎還是死了。

  妄動國庫庫銀,下場定然極為悽慘。

  現如今梁王要起事,要銀子,於是他便找到了荀尚書。

  也只有隨著陳國立國之初便在的荀家,皇帝陛下才會放心把戶部交給他們。

  皇帝陛下不會毫無保留的相信某個人,或者說是某個家族。

  讓荀方坐到這個位置,只是朝堂之中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適合這個位置的人而已。

  可既然是讓荀方坐到了這個位置上,這位荀家家主便會擁有戶部尚書的權力。

  比如無需要其他的旨意,便能打開國庫,拿出梁王需要的東西。

  不過在今夜,梁王和這位戶部尚書似乎產生了分歧。

  府外星光燦爛,月色極美。

  但在這位戶部尚書大人的書房內,若是不點燈,便是一片漆黑。

  因此便有人點了一盞燈。

  又是齊王妃。

  這位淮陽城第一美人,親手為梁王和荀方之前點了一盞燈,實際上當初也是她為這兩人牽的線。

  雖然是在荀方的授意下。

  那位頭髮花白,但自有一番氣度的老人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看著對面身材高大,一身灰衣的梁王。✊👊 ➅➈ŜĤǗˣ.ς𝓞𝓂 ♟🐳

  梁王笑著開口,「荀老尚書,對本王的條件,似乎還有些不滿,但現如今淮陽的局勢,老尚書難不成不明了,有沒有這筆銀子,本王都要起事,本王之所以耐著性子來找老尚書敲定最後的事情,不過是念在老尚書和齊王妃是本王故人的面子上而已。」

  荀方皺著眉頭,沒有急著說話,兩人之前所講的條件其實大抵都已經談妥,理應已經敲定,可若不是來自那座相國府的一封信,兩方本來就不必再繼續會晤。

  荀方至今都沒有想清楚,既然是下定決心要離國的欒相國,為什麼會對於現如今的朝堂還要干涉,更是給梁王寫了那麼一封信。

  「縱使欒相國支持,可梁王殿下也該知道,起事之後也需要人心,荀家跟著陳國走過這麼多年,有些事情反而比欒相國說話更有用。」

  荀方繼續沉聲道「況且若是梁王殿下起事成功,那些皇室子弟不一定真會認命,到時候還需要小女請齊王出面斡旋。」

  梁王雖說被人認為是軍事才能更高於其他,但既然是皇室子弟,又是先皇嫡子,自然從小便接受過來自皇族的教導,在心智和才能上,一點都不會差,因此荀方這些話,他很快便能判別是否會出現。

  很可惜的是,這場他謀劃許久的叛變,或者說是叫逼宮還是一些別的什麼詞語,一切都以那位皇兄身死,他坐上那個皇位而戛然而止。

  身後的事情,他沒有想過,或許是說沒有仔細的想過。

  在梁王來看,之後誰不服,大抵便是殺誰而已。

  可現如今他忽然想起來另外一件事,皇室子弟不服,他或許可以用血來解決,可若是那些手上有重兵的將軍不服呢?

  現如今淮陽城內只有三千御林軍。

  而且御林軍統領只是被他收買的。

  既然是收買,那便是有可能有一日他們也被另外的人收買。

  那如何才能坐得住這個皇位。

  最緊要的自然還是讓欒相國留下,支持他,站在他身後。

  但實際上既然欒相國做了決定,便應該不會改變,那位相國大人不是那種因為一兩件小事便改變主意的。

  可那封信又是什麼回事?

  梁王把他理解為欒相國對於皇兄的失望,對於陳國廟堂的失望,既然失望,便要尋找希望,因此欒相國離國,離國之前給了他一封信。

  這或許是最好的答案。

  可欒相國終究要走。✊💚  ඏ☆

  依仗這位相國大人,並不現實。

  因此梁王只能從其餘人入手。

  荀方之前所說,就是現如今梁王不得不面臨的問題,軍伍之中有誓死為他效忠的將軍,可畢竟天高地遠,在淮陽城裡,可沒有那些將軍。

  只有先安定這淮陽城內的局勢,那些皇室子弟都沒有任何話的話,那些就算是想打著勤王之名的將軍也無法發作。

  荀方和齊王妃現如今很重要。

  荀方憑藉自身威望可以幫他,齊王妃身後有齊王,誰都知道那位不願意爭權奪勢的齊王有多愛齊王妃。

  殺了皇帝陛下之後,皇室子弟不服梁王,那還能推誰出來?

  唯獨齊王而已。

  先皇三位嫡子而已。

  要是這個時候齊王妃勸說齊王出來堅定支持梁王。

  堵住眾人口舌。

  才算是完美。

  想到這個地方,梁王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荀方則是沒開口,等著梁王開口。

  齊王妃更是站在遠處,守著那盞燈。

  書房不大,但總有些燈光照不到的地方。

  於是在陰影里生出一道聲音,「荀大人,您的要求不過分。」

  梁王嘴角勾勒出一個弧度。

  有人從陰影里走出,來到那燈光所及之處。

  是個中年書生。

  荀方站起身,仔細看了很久,才感嘆道「原來有你在。」

  中年書生點點頭,「您的要求不過分,我想梁王殿下也會同意的,只不過,荀大人既然不願意再讓一些步,那便多拿些東西出來。」

  這句話說得很直接,既然不願意讓步,便拿些更多東西來換。

  荀家除去能在國庫里拿出些庫銀之外,還能做些什麼?

  梁王清楚。

  那位中年書生也清楚。

  荀方也清楚。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向那中年書生,感慨道「當年你落榜之後,老夫其實派人去找過你,實際上最開始,老夫是想把小女嫁給你的。」

  站在遠處的齊王妃一怔,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個中年書生,之前她只當這個人是梁王的幕僚而已,現在看來,倒是不止於此。

  陳國科舉在立國之後便有了,可這麼些年來,出了那麼些名落孫山的落榜考生,可沒有哪一個能有這個中年書生出名的。

  甚至這位中年書生,在走進考場之前,淮陽城上下便都覺得當年頭榜頭名非他不可。

  畢竟他在少年時便已經名震陳國。

  無論是文章才學,還是治政能力,這位都能說得上一個少年天才的稱呼。

  甚至有許多大臣都認為他入了朝堂之後,肯定就能成為第二個欒相國。

  以後朝堂上不僅僅會有一席之地,甚至還能站上欒相國那個位置。

  只不過陳國已經有了一位欒相國,因此那位皇帝陛下似乎不需要第二個欒相國了。

  在當年那場科舉考試里,他便落榜了。

  人人都知道怎麼回事,但沒有人敢說。

  於是在那個陽春三月里,這個書生便離開了淮陽城。

  但凡是真正天才,都不會寂寂無名一輩子。

  現如今在淮陽城再見他,想來都該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

  荀方嘆了口氣,看向梁王,「梁王殿下,老臣再無疑慮,荀家長房唯梁王馬首是瞻。」

  梁王笑著起身,「荀尚書不必如此,之後的陳國還是那個陳國,荀家,自然還是那個荀家嘛。」

  荀方苦笑,並不言語。

  梁王轉頭看向齊王妃,輕聲道「至於齊王那邊,便要麻煩齊王妃了。」

  齊王妃點點頭。

  梁王滿意起身,推門而出。

  中年書生沒急著走,他看了好幾眼荀方,忽然說道「荀老尚書,幸好當年晚輩落榜了。」

  荀方抬起頭來,默然無語。

  中年書生緩行離去。

  荀方重新坐下。

  他轉過頭看向齊王妃,輕嘆道「若是齊王殿下有此野心,咱們父女何須藉助他人。」

  齊王妃神色複雜,終究沒有言語,只是吹熄了那盞燈。

  書房裡重歸一片漆黑。

  ——

  淮陽城有夜禁,這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

  尤其是在傾舉國之力與周人相戰的時候,淮陽城裡的夜禁被往些時日都要更為嚴格,只不過現如今倒是還好,離著夜禁,還有兩個時辰。

  秋風呼嘯,夜晚的淮陽算不上暖和。

  可總有那麼些要謀生的小販,天再寒,他們也要生存,於是淮陽城西的那處夜市也非常熱鬧。

  在大紅燈籠的燈光下,那些小販面前的鐵鍋里有些滾燙的吃食,冒著煙,很暖和。

  一身青衫的李扶搖背著劍匣,來到一處相對而言算是偏僻的小攤子前坐下,要了一碗餃子。

  餃子是豬肉白菜餡,加上那賣餃子的小販極為厚道,幾文錢買到的一碗餃子,個個皮薄肉多。

  李扶搖看著眼前的這碗餃子,沒有急著下筷子。

  因為筷子被對面那個人全部按在了手裡。

  李扶搖看著對面那個人,有些無奈。

  因為那個人是他的半個朋友。

  只不過李扶搖從來沒有想過能夠在陳國淮陽城碰見他,按著他的設想,他們再次見面,應該是周國邊境,他會在千軍萬馬之間,看到這麼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將軍。

  不過既然是設想,那便不是事實,能在這裡看到這個傢伙,李扶搖也覺得有些親切。

  現如今坐在他對面的那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謝家寶樹,謝應。

  仔細想來,已經是兩年未見了。

  李扶搖看著那碗餃子,更看著比之前要堅毅許多的謝應,無奈問道「你怎麼來淮陽了?想來要是被那位陳國的皇帝陛下知道了,淮陽城裡兩千御林軍都會不留餘力的試著殺掉你。」

  謝應揉了揉臉頰,笑著說道「我也很想問你,你不在劍山好好練劍,為什麼到處走?還到了淮陽城?」

  李扶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劍山的事情,他不想對人多說。

  謝應按著那柄腰間的家傳寶刀棲客,輕聲道「我不在邊境,反倒是來了淮陽城,我要做什麼你肯定清楚。」

  李扶搖皺眉道「這樣風險很大,我在這城中發現一個修士,境界深厚,比我要強太多。」

  謝應沉默了很久,忽然極為認真的說道「現在大周的處境真的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