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詩云和徐娥吉的話夾子打開就停不下來。
「你現在那個公司怎麼樣?」
徐娥吉邊吃邊問,宋詩云大口吃了一塊三文魚刺身回道:
「也就那樣吧,大概就是錢少事多離家近。」
「工資多少?」
宋詩云不太想正面回答這個帶有侵略隱私的問題,她稍微咀嚼了一下回道:
「錢不錢的也不是我目前最關心的,重要的是能學到東西,能讓我們之後多一條路走,你想想現在對於我們30+已婚已育的女性來說,轉行太難,試錯成本太大,如果能涉獵不同領域的事,同時能維持生活,即便錢少一點也是可以接受的,你說是不是?」
宋詩云的真誠再次讓徐娥吉連連點頭,又問:
「是啊,我們這樣很難轉行了,路也越走越窄,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合適的工作?」
「慢慢來吧,多投簡歷,總能找到的,天無絕人之路嘛。」
宋詩云當初也很焦慮過,徐娥吉也越說越顯焦慮:
「可是現在這種環境,容不得我慢,我老公那個展覽行業都停擺了,我再不趕緊找工作,怕是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宋詩云臉上略顯同情,她知道她老公是自主創業公司的小老闆,一家三口在萬勝圍租房住。
前段時間還聽說房東漲價了,搞得他們連夜搬到了他老公辦公的地方住:
「很快會好起來的。」
「但願吧。」
宋詩云這會兒吃飽了,看離上班時間還有大半個小時,便打算再聊聊:
「你婆婆來廣州幫你帶孩子沒作妖吧?」
說到這個話題,徐娥吉激動了起來:
「哎,可別提了,我現在就跟供奉太后一樣,吃的喝的住的都按照她的要求來,結果人家處處給你找茬,昨天我面試回去,看到小綿羊一個人在坐在地上哭,她倒好一個人沒事人一樣在看電視……我問她怎麼不管小綿羊,她說小綿羊太難帶,還說小綿羊不喜歡她,這把我氣得啊一個頭兩個大,她還一會說床睡得不舒服,要給她換一個,還三天兩頭讓她兒子帶她去見哪個哪個親戚……這哪裡是來幫忙帶孩子的,感覺是度假來的。」
宋詩云聽到她聲音里滿滿都是無奈,不自覺代入到了自己身上,嘆息道:
「哎,都一樣。」
「你婆婆應該還好吧,畢竟大城市裡的跟小地方來的不一樣,應該明事理一點。」
「呵想多了。我家那位自己拿自己當太后,目中無人,傲慢無禮,我覺得和你婆婆不相上下,各有各的難忍。」
「怎麼說?她看不起你嗎?」
「對啊,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跟她吃飯就問我有沒有吃過魚,你說好笑吧?我心想魚有多貴,或者是我家有多窮,至於沒吃過魚嗎?」
「哈哈。我公公也一樣,我是甘肅那邊的,然後我第一次去我老公家,我公公竟然跟我炫耀他家的水龍頭,他說,你看,這是我們這裡的自來水,家家戶戶都有……」
「哈哈,他是不是以為你沒見過?」
「是啊,他以為我住在70年代的山旮旯裡面,沒見過水龍頭。」
「我婆婆估計也以為我家住在哪個山頭,一輩子沒見過魚。」
「……」
倆人聊到公婆話題,都顯得興奮和激動,好像開啟了某個機關,讓倆人告別時意猶未盡,相約下次再聊。
宋詩云趕去上班後,安安分分做著自己的分內事。
各種各樣的群里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宋詩云時不時會瞄一眼,看到黃韻容在多番修改之後,客戶勉強收下了【未來我鮮】的釋義。
也就在這時,黃韻容再次發了信息過來:
「昨天你發給我的文案,需要修改,具體你看文檔吧,下班前給我。」
宋詩云沒有立即回她,而是點開了她發過來的一個文檔。
看到上面標註著密密麻麻的修改信息。
大多數都是一些字眼的修改,比如「迅速」,「抑油」,「暗啞」,「純植物」,「更新」,「換膚」,「基因」,「再生」……
宋詩云看完了整個文檔,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可不是更換某個字眼那麼簡單,這是讓她重新寫啊。
可問題是,這些詞語有什麼問題嗎?
她要改成什麼樣?
宋詩云將自己的疑惑發給了黃韻容,可黃韻容好像裝著很忙的樣子,過了快一個小時才回她。
黃韻容只是說,那些詞語是禁忌詞,必須改過來,同時還給她甩過來了一份化妝品違禁詞清單。
宋詩云看了一下那個文檔,好像和她手裡的那份不太一樣。
她心裡有些鬱悶,為什麼不早點把這文檔發給她?
宋詩云無奈,只好老老實實改。
下班後,她看著黃韻容先於她下班,並發信息讓她今晚改好發給她,宋詩云瞬時心裡有些不平衡,一邊改一邊怨念著,她不會是故意整她的吧。
她滿腹焦躁著想早點回家陪陪女兒時,她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她爸爸宋康的電話。
她有些害怕接到她爸爸的電話,因為她不知道這個電話又打算剝削她多少錢,於是打算視而不見。
可是電話連打了好幾個,隱約有什麼急事,宋詩云無奈,拿起手機來到公司門外接聽:
「喂,阿爸,有什麼事嗎?」
「這麼久才接電話,在幹嘛?」
宋詩云聽到那邊聲音有些指責,臉色一沉:
「我在加班。」
「哦。你弟弟打算3月15號結婚辦酒,這邊辦酒錢還差一點,你那邊有多少錢,轉點過來幫補一下你小弟。」
宋詩云聽到了他的真正目的,心中又悲又怒,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企圖從她身上剝削金錢了:
「我剛剛上班怎麼會有錢。」
「是真沒錢還是不想給?」
宋康帶著慍怒的質問,讓宋詩云怒火壓都壓不住:
「我錢不都給你們了嗎?」
「你什麼態度跟我說話?什麼叫都給我們了?你結婚的彩禮錢不是有三萬在你那裡嗎?」
宋詩云聽到那邊突然暴怒了起來,她仰頭長呼了一口氣。
她結婚的彩禮錢總共六萬,其中三萬她轉給了她爸媽,另外三萬她媽媽當時說是給她的,當作是她的嫁妝。
當時她結婚時,她爸媽什麼禮物都沒送。
「你就一個弟弟,你做姐姐的不是應該幫補一下嗎?」
宋康聽到宋詩云不吭聲,又道德綁架了一句,宋詩云覺得委屈:
「我幫的還少嗎?家裡的房子翻新重建的時候,我給了多少,7,8萬有吧,還有家裡的冰箱和洗衣機也是我出錢買的,你去年腰痛做手術的錢也是我出的,他出了多少錢?什麼事都只知道找我,他幹嘛去了?」
「那你讀書時沒少花我們的錢吧,何止7,8萬,現在讓你幫一下你弟弟就這種態度,真是白養你了。」
「你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掛了。」
宋詩云聽到他又想罵人,二話不說便掛斷了電話。
掛完電話,她爸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宋詩云狠心地一次次掛掉。
她坐在辦公桌前,眼角有些濕潤。
回想起每次家裡來電,開口只有要錢的目的。
她內心心酸不已。
早在她沒結婚之前,她就因為比她弟弟多讀了幾年書的原因,時常要遭受她爸媽的道德綁架。
小到她弟弟宋鵬沒錢,找她要錢,開始她會念在同胞之情大方地給一兩千。
後來要錢的次數多了,她也不想給了,因為錢從來都不還。
她把這事跟她媽說,希望她能好好說說他,讓他學會攢錢存錢,也希望他能還錢。
可她媽卻說她小氣,對親弟弟都那麼斤斤計較。
大到家裡的房子要重建,家具要換新,她爸媽也是第一時間就找她要錢,她沒辦法拒絕,只能給。
可是給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和無數次。
這麼多年,她在原生家庭的存在就好像是一張銀行卡,只要家裡任何一個人需要用錢,他們都會找她。
如果她不答應,免不了又是一頓訓罵。
而這也是她進入婚姻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