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氣急敗壞的咒罵,和著八音盒的樂聲在於公館的地下室里響起。音樂趨近尾聲,十二樂章卻沒有出現,這還能說明什麼?
被人捷足先登了!
再回頭望向倒在地上的屍體,這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姚青黑著臉,他剛出獄就聽到了十二樂章的消息,為了進E區副本又費了好大周章,本以為掌握了有利的副本線索,這次一定能成,哪想到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東西沒拿到,隊友死了兩個,他還得從E區重新往上升,氣得人吐血。
離開副本後聽到拿了樂章的又是靳丞,更不想活了。
與姚青抱有同款心情的不止一個,對於高級區的精英來說,回E區重新來過,跟坐牢又有什麼區別?
像姚青這樣連坐兩次的,現在聽到「靳丞」和「十二樂章」這樣的字眼就覺得腦殼痛。
「靳丞絕對是個禍害。有他在,我們都得被壓得死死的,更別說拿到十二樂章了。姚青,少爺說了,一定要想辦法在副本里搞死他,我們不能再讓他活著回A區。他現在不知道怎麼的又跟林硯東搞上了,如果讓他回去,以後A區還不都得聽他們的?這可不行啊!」
「我他媽要你來教訓我!你去搞一個我看看?!你要是不被靳丞打成死狗,我跟你姓!」
姚青徹底暴躁。
都是一群蠢貨,他可是在遊戲大廳看到榮弋了,連榮弋這個時間作弊機都拿靳丞沒辦法,誰他媽去上趕著找死?!
不過想起靳丞剛頒布的三條律令,姚青又陷入沉默。靳丞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其實一直都沒看懂。
這人邪氣,出手著實是狠,可拿了十二樂章這樣的大殺器,卻在做善事。他做善事就做吧,偏又取消了自殺禁令。
姚青走到窗邊往外看,今天的永夜城,氣氛很詭異。
你見過有人在一片輕鬆的氣氛中,滿含激動或喜悅地去死嗎?姚青在今天見過了。靳丞的律令像開啟了打開了生死的閥門,隱約還有收不住的趨勢。
其實姚青也能理解,許多人他本就普通,不能要求他們在永夜城這樣的地方還依舊保持堅毅,選擇死亡是一種解脫。
可這人數太多了。
永夜城的氣氛為何總是那麼緊繃、壓抑,因為玩家沒有自主選擇生死的權利。任何自殺行為都會引來懲罰,變成怪物被玩家獵殺不說,還會進入特殊副本,在清醒中一遍又一遍遭受折磨。
可現在呢?
「永夜城我操你**!」對天比中指的男人就從姚青對面的樓頂一躍而下,頃刻間變成一灘血污。
自殺人數節節攀升。
唐措曾經光顧過的賣酸辣粉的小店裡,一個年輕的姑娘正笑著跟店主大媽打招呼,還不忘叮囑道:「阿姨,多放點蔥花和醋啊,要多多的醋哦。」
大媽有些恍惚,這姑娘前幾天還是一副宛如行屍走肉的樣子,怎麼今天就看開了?過了一會兒,她又見對方突然哭了。
她一邊哭一邊吃,大媽看著不忍心,給她遞了一張餐巾紙。
「謝謝。」姑娘又對她笑了笑,笑比哭難看,看得人心窩子疼。大媽忽然明白,這姑娘以後都不會再出現了。
也有人無法接受這樣的選擇,質問同伴為何要放棄?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對方輕飄飄一句「我累了」,就再沒話說。
在自殺禁令被解除的衝擊下,酒館的生意倒是直線飆升。
唐措和靳丞走過好幾家酒館,家家爆滿。很多人在醉酒,又哭又笑,還有不少人打架鬥毆,還是用最原始的方式。
像是在發泄。
兩人這次一改之前的招搖做派,盡挑燈光暗的地方走,沒讓人認出來。別人選擇生還是死,那是別人的事情,他們也有自己的事情做,比如——租房。
在永夜城租房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房租日結,明碼標價,奈何某位追求生活品質的大爺太挑剔。
不是嫌棄房子的朝向,就是嫌太小。
「馬馬虎虎,三室一廳吧。」
「你要那麼大幹什麼?」
「不要三室一廳,你想跟我睡一間房?」
「……」
唐措陪他看了幾個小時,幾乎要把整個E區都逛遍之後,開始大徹大悟,「我為什麼一定要跟你住在一起?」
他轉身就往回走,決定租一個F區那樣的單間。
靳丞仗著腿長攔在他面前,「你真要拋棄我啊?」
唐措不為所動,繼續往前走。
靳丞便乾脆倒著走,非得跟他面對面,雙手抱臂,嘴角含笑,「我說你就不能順著我一下?別人看到了,以為我倆又在吵架。」
唐措遂停下來,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他看了好半天,才問:「那你還租不租了?」
「租。」靳丞雖說是妥協,但語調輕快,半點沒勉強,剛才分明就是在逗趣,「你想租哪個就租哪個,我聽你的。」
唐措真是懶得理他,立刻回身把剛才看的那套公寓給租了。兩室一廳一衛,空間不大但設施齊全,價格也還算過得去。
永夜城的裝修風格一貫是偏冷色調的,以黑白灰為主,工業風,倒是挺適合兩個單身男人。
但是這稍顯冷硬的工業風,在聞曉銘送來一個大包裹後,被破壞得蕩然無存。
「杯子、果盤、冰箱貼、抱枕,哦還有這些小擺件,莉莉可挑了好久呢。」聞曉銘一邊往外掏東西,一邊說:「還有這個被子,又輕又薄,還很軟!」
唐措是不知道永夜城賣的東西那麼齊全,他從那一堆雜物中拎出一沓大紅喜字,問:「這是什麼?」
聞曉銘:「紅雙喜啊。」
唐措:「所以我問你這是什麼?」
聞曉銘撓撓頭,又眨眨眼,驀地歪過腦袋嘿嘿一笑,選擇裝傻。
算了,唐措告訴自己打他也沒用。
唐措不是一個會過日子的人,他也從沒有把任何一個地方當做他的家。如果只是他自己的居住的屋子,那多半就是F區單間的那個樣子,除了一些必需品,空空蕩蕩。
可能家裡最多的東西是外賣盒子。
但現在看著四處忙活的聞曉銘,和優哉游哉靠在廚房燒水的靳丞,唐措有了點不一樣的感覺。
想著想著,唐措坐在沙發上,略有些出神。
不一會兒,靳丞端著水杯走過來,站在沙發背後揉了把唐措的腦袋,「累了?喝點水,去洗個澡休息吧。接下來我們不急著升級,你可以多睡會兒。」
唐措被他揉得整個人晃了晃,卻罕見的沒說什麼,接過水杯逕自回了屋。
聞曉銘立刻湊過來,眼睛裡閃爍著八卦的光,小聲問靳丞:「老大,你跟我唐哥究竟怎麼回事啊?」
靳丞:「你唐哥?」
聞曉銘:「口誤、口誤。」
靳丞:「我找他處對象唄。」
聞曉銘震驚、錯愕,又覺得在意料之中。就是「處對象」這個說法,比起「交往」、「談戀愛」這樣的詞,多了點匪氣。
「那唐哥喜歡你嗎?願意跟你處嗎?」
「用用腦子。」
「啊?」
「他要不樂意,你現在就已經被打死了。」
「啊???」聞曉銘簡直一頭霧水,你們處對象,為什麼要打我?我為你們勞心勞力,又當爹又當媽,我做錯什麼了?
唐措在屋裡聽了全程,因為這房子隔音真的不大好。從外面那個男人信誓旦旦說要跟他處對象開始,唐措就陷入了沉思。
他沒吃過豬肉,但好歹見過豬跑,總覺得——別人的戀愛好像不是這麼談的。
要不還是別處了,就當青春餵了狗。
抱著這樣的胡思亂想,唐措睡著了。他是真的有點累,《黎明之前》副本雖說耗時不長,打鬥占比不大,可太費腦子,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累。
不過唐措也明顯感覺到自己體質的加強,三四十個小時沒有休息,也只是腦子感覺到有點累而已,甚至還能爬起來打一架。
一覺醒來,已是八個小時後。
聞曉銘早走了,廚房傳來煎蛋和烤土司的香味,是靳丞懶洋洋地靠在料理台上,施展他並不精湛的廚藝。
如果不是窗外的天還是黑的,那一瞬間,唐措還以為這是在現世。
靳丞聞聲回過頭來,他今天穿得很清爽,一聲米白色的家居服,過長的頭髮也隨意扎著。如果不是臉上那道疤,看起來就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還是籃球校隊隊長。
「今天有什麼安排嗎?」他端著早餐走到餐桌旁,抬手擱在椅背上,身高腿長,又是一道風景。
唐措被他問住,頓了幾秒,才說:「訓練場。」
靳丞:「今天不行,訓練場降價了,人肯定很多。我們現在太扎眼,等什麼時候空了,我再陪你練。」
唐措:「所以?」
靳丞勾起嘴角,「去看電影怎麼樣?電影也半價。」
唐措面無表情。
昨天睡覺前他還在想,靳丞這對象處得跟別人不一樣,可不過一個晚上,怎麼就變成看電影的老套路了?
毫無新意。
「去不去?」
「。」
「愛情片還是恐怖片?」
「愛情。」
副本沒打夠嗎,看什麼恐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