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人鬼情未了(十四)

  同一時間,鄭鶯鶯和汪冉冉都在找江河。

  通天塔很高,足有一百五十層。鄭鶯鶯從底樓闖入,汪冉冉在一百十七層往下搜,而江河被關押在第九十九層。

  不過在林會長出手後,所謂的層數都失去了意義,因為通天塔活了過來,牆體翻轉、房間移動,到處是陷阱,也到處是通道。

  原本在一百層往上的汪冉冉,一個不慎就掉到了二十層以下,跟沖得最快的那波叛軍打了個照面。雙方一言不合,直接開火。

  整個通天塔警鈴大作,許多人想要逃出去,但大門已經關閉。生氣的智腦要抓住叛徒,在抓住之前,不會放任何一個人離開。

  鄭鶯鶯一路變換著身份前進,剛開始林會長還能通過檢查之眼觀測到她的位置,但智腦系統遭到入侵,難免會影響到個別的監察之眼出現短暫失效,而鄭鶯鶯又移動得太快、變換得太頻繁,很快,他就失去了鄭鶯鶯的行蹤。

  不過此時林會長最在意的攻入智腦系統的人,只要智腦系統沒事,他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而這個人顯然不會是鄭鶯鶯。

  這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誰能最先抵達終點,誰就是贏家。

  永夜城內,天已大亮,唐措終於打探到了屠四爺的信息。但他找到的並非屠四爺的地址,而是百樂門,這也是屠四爺的產業。

  白日的百樂門還沒有營業,唐措從側窗潛入,一路摸到了屠四爺在二樓的專屬房間。房間不是很大,但極度奢華,高檔的羊絨地毯、一整面牆的酒櫃,還有那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水晶吊燈,處處透著紙醉金迷的氣息。

  讓唐措詫異的是,他在床頭櫃的抽屜里找到了一個背面朝上的相框,拿起來一看,裡面竟然是他跟屠四爺的合照。

  準確來說,是柴非跟屠四爺的合照。照片上的柴非年紀不大,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打扮得像個矜貴小少爺站在屠四爺身後,而屠四爺則一身錦繡長衫坐在太師椅上,很是富態。

  像是父子。

  如果他們的關係真是這樣,那柴非為什麼會死?柴非想大義滅親,所以反被親生父親滅口?還是屠四爺借海乙那斂財,沒想到最後卻害死了自己的親兒子?

  關鍵是,柴非如果真是屠四爺的兒子,為什麼會以私家偵探的身份住到顧老師樓上?

  唐措沒有更多的證據,一時還無法判斷。放下照片,他正想去別處查看,忽然聽見外面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不是前段時間說顧教授研製出新貨了嗎?怎麼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小點聲,這可是機密……」

  「這不是只有我們兩個嗎?」

  「只有我們兩個也不行,隔牆有耳,要是讓四爺知道了,小心你的小命……」

  說話間,兩人走遠。唐措則在心裡想著「顧教授」這個名字,到底跟顧懷有什麼關係。從對話來看,顧教授就是研製海乙那的人。

  如果顧教授就是顧老師,那麼柴非會住在他樓上去就可以解釋了,他是在監視這個人。

  思及此,唐措又在各處搜查一番,確定沒什麼其他的線索,立刻趕往吉祥里與靳丞碰頭。很湊巧的是他再次碰見了蘇妙妙和孟娜麗莎,這兩人坐在街邊的西餅屋裡。

  「嗨。」孟娜麗莎面帶紅暈地跟他打招呼,蘇妙妙看起來有些蔫,趴在桌上只跟他揮了揮手。

  「交換線索?」唐措開門見山。

  「交換什麼呀,我們被食人魔追殺了一個晚上。」蘇妙妙拍拍臉頰,這才稍微清醒了點,繼續說:「這個劇情很是邪門,大佬你要不要帶飛啊?」

  孟娜麗莎:「我們這次是真的還沒找到什麼劇情線,不過你看那邊。」

  順著孟娜麗莎指的方向,唐措看到西餅屋裡面的一個服務員。孟娜麗莎小聲說道:「這個人在晚上時已經被我們殺了,到了白天又像沒事人一樣出現,可見夜晚時那種吃人的狀態下,殺是殺不死的,只是假象,等到下一個晚上到來,他還是會繼續吃人。」

  唐措:「所以?」

  孟娜麗莎微笑:「要是在白天殺死他,是不是他就徹底死了?」

  唐措:「你想動手?」

  孟娜麗莎:「我只是說說。」

  蘇妙妙看不慣這暗藏機鋒的對話,直接說道:「要不要動手直說,爽快一點。不過我看就算我們不動手,肯定也還是會有別人去試。」

  唐措看著窗外,街對面走過幾個玩家,藏在袖子裡的手握著武器,神情戒備。蘇妙妙說得不錯,參與遊戲的玩家那麼多,肯定有人會選擇在白天動手。可城裡那麼多NPC,除非都殺光了,否則殺幾個、幾十個,甚至幾百個,又有什麼用。

  三人又說了幾句話便分開,互不耽擱。

  唐措回到吉祥里,正趕上房東老太太做了早餐哄小孫子吃。那是一盤香噴噴的炸肉餅,外加一杯紅彤彤的酷似西瓜汁的飲料,小孫子不願意吃,她只好追在後頭不停地哄著,一口一口地給他塞進去。

  靳丞出現在樓梯口,朝他招了招手。

  「查到什麼了?」唐措走上前。

  「一份名單。」靳丞一邊跟他往二樓走,一邊從兜里掏出張紙遞過去,「從顧懷常去的茶樓里找到的。」

  「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學教師,經常去茶樓聽戲?」

  「倒也不是,他會點樂器,去那兒當個樂師賺點外快。這份名單就藏在樂器里,要不是我多留了個心眼,輕易還發現不了。」

  唐措隨即展開紙張一看,片刻後,指著上面的兩個名字,道:「蘇妙妙和孟娜麗莎,我剛才見過她們了。」

  靳丞挑眉,「你怎麼跟她們那麼有緣?」

  唐措不予置評。

  靳丞大步走在他前頭,親自給他開門,盡顯紳士風度。他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進屋,關門,道:「名單上也有我,這看起來像是一份『辛德勒的名單』,又或許是叫『顧懷』的名單,一群義士,要去殺人。」

  「屠四爺?」

  「沒錯。」

  「那可能是柴非的爹。」

  「嗯?」

  一個不確定的線索,無法多解釋。唐措重新又把名單看了一遍,說:「名單上的人應該死了很多了,但沒辦法一一查證。現在的問題是,顧懷和顧教授有什麼關係,柴非又到底是怎麼死的。」

  靳丞摸摸鼻子,「我看八成也是父子局,至於柴非是怎麼死的……我比你早回來十分鐘,你猜我看見了什麼?」

  唐措:「?」

  靳丞:「樓下那個藥罐子,我看到他趁他娘不注意,偷偷把藥從窗戶里倒出去,全灑在了底下的花壇里。我打聽過了,他那個病,忌食葷腥又不能抽菸,平時足不出戶,很少跟外人接觸。」

  這麼說,藥罐子能接觸到的海乙那就非常少了,至少他不會輕易被操控,失去理智。同住在一棟樓里,柴非的死,或許他能知道點什麼。

  唐措當機立斷,走到窗邊往下探看,「下面那扇窗就是藥罐子的那扇?」

  「沒錯。」靳丞走過來,「但是他娘幾乎二十四小時守著他,我們想單獨問話,很難。」

  「那就把他娘打暈。」

  「酷。」

  說干就干。

  進門的方式很簡單,靳丞只要以老師的身份告訴藥罐子的娘,他在一本外國人的書上看到一個治療她兒子的方法,想要來告訴她,她自然忙不迭地請他進去。

  門關上的剎那,靳丞反手一記手刀將女人放倒,再下一個靜音結界,乾脆利落。

  「娘!」藥罐子瞪大了眼睛。

  「噓。」靳丞轉頭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不要害怕,我是住在你樓上的顧懷。你娘一點事都沒有,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怕她醒著,不讓我跟你說話。」

  語畢,靳丞逕自走到窗邊,推開窗去看著外頭的唐措,「有什麼新發現?」

  唐措蹲在地上,捻著手指上沾到的泥土,說:「看這樣子,倒藥的日子應該還不長,最近才開始的。」

  「你、你在跟誰說話?」藥罐子一個大活人,可看不見鬼。見靳丞對著外頭的空氣說話,他嚇得冷汗直流,一張臉慘白慘白。

  「冤魂索命。」靳丞用四個字,成功把人逼到了牆角,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質問壓下來,「你為什麼突然不肯喝藥了?你在害怕什麼?住在閣樓的那位柴非,你認識嗎?他死的那天晚上你在做什麼?你娘又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藥罐子搖著頭縮在牆角,忽而又揪著胸口的衣服猛烈咳嗽起來。

  唐措當機立斷掏出一支治療藥劑遞給靳丞,靳丞會意,大步上前一口治療藥劑給他灌下去,再蹲下來,溫和地看著他,道:「你看,我手上有藥,只要你配合,我就給你。」

  「藥!藥!」藥罐子不咳嗽了,眼中登時迸發處欣喜,盯著靳丞手裡的藥劑瓶仿佛看著什麼稀世珍寶。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拿,靳丞卻又將手抬高。

  「別急。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我……」藥罐子終於恢復了一絲冷靜,支支吾吾的,又猶豫起來。良久,他終於開口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突然聽到樓上好像有奇怪的聲音傳來。我有點害怕,就想喊我娘,結果我娘不在屋裡,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靳丞:「她後來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概一、一個小時後吧……」

  「那我呢?那天晚上我在家嗎?」

  「你好像是半夜才回來的,我聽見開門聲了。」

  靳丞還要再問,唐措的聲音忽然打斷他。他回頭,便見唐措站在窗邊,視線越過僅隔一米的矮牆看向外頭。

  「殺戮開始了。」

  正如蘇妙妙所言,那些被吃人狂歡夜刺激到的玩家,開始了反擊。而此時距離黑夜的再次降臨,還有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