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措三人準備召喚烏鴉先生時,從G區逃離的張三,還被困在路上寸步難行。他倒是想直接衝到林硯東或靳丞面前,把話傳到,可一步踏錯,就觸發了慶典遊戲——拋繡球。
蒙著紅蓋頭的鬼怪新娘當眾擇偶,她不介意你美醜胖瘦,甚至不介意你的性別,只要你能跟她一塊兒當一對死鬼鴛鴦。
這是一個多人遊戲,與張三一同觸發遊戲的足有上百人。遊戲開始,大家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謙讓,你推我我推你,而那顆繡球,更像是榔頭,逮誰錘誰。
它也不把你一榔頭敲死,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敲一下,「生命值-50%」;再敲一下,「中毒buff」;再再敲一下,「技能封鎖」。
鬼怪新娘在繡樓上咯咯笑,晚風吹過紅蓋頭,露出她黑色的牙齒和慘白的皮膚,以及隨著她的笑聲緩緩流下的血色眼淚。
張三仰天長嘆,難道餘一一不在,他的運氣就能差到這個地步?
現實告訴他,是的。他不過就走了一下神,繡球就裹著勁風颳到了他面前,周圍的玩家如有神助,齊刷刷跳開,讓張三身邊出現了一個半徑三米的真空地帶。
「操。」張三眼疾手快拿出神奇鍋蓋頂在頭上,哐當一聲,硬挨了一下。
他甩甩頭,腦子發脹,也不知是被繡球砸的,還是被鍋蓋的響聲震的。抬頭一看,頭頂飄出一個光標——鬼怪新娘的愛慕值+10
什麼玩意兒?
張三霍然轉頭看向繡樓,只見新娘子趴在欄杆上雙手捧臉,正含羞帶怯地看著他。張三如遭雷劈,再看到周圍玩家那幸災樂禍的眼神,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在這時,《神靈、羔羊和烏鴉之歌》的歌聲傳遍全城。所有玩家齊齊抬頭,驚訝、擔憂、緊張,皆而有之。
可他們等了許久,都遲遲等不來系統播報,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是又有樂章頒布?還是永夜城本身有了新的事情?
誰也不知道。
此時的烏鴉先生正在跳腳。
「他怎麼敢!怎麼敢!啊啊啊!」烏鴉先生空中轉體三百六十度,氣到渾身炸毛,「我要把他立刻丟進清業程序,我要讓他去給深淵怪物當午餐!我要讓他去惡魔城當鼻涕蟲!我要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唐措三人靜靜地看著他發癲,等他叫夠了,臉上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烏鴉先生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你們都不相信我,你們簡直是在質疑本烏鴉先生的威信,你們這群該死的小羊羔,都該被做成烤全羊!」
靳丞莞爾,「您錯了,烏鴉先生,我們正是因為愛戴您,才特意來通知您的,不是嗎?」
烏鴉先生冷哼一聲,他急需冷靜,才不要再搭理這群滿嘴謊話的玩家。他現在只想啄死燕雲,那個該死的甲00109,別以為換個馬甲,偉大的烏鴉先生就不認識他了。
他不止對神靈不敬,現在還妄圖殺死自己,簡直可惡。
思及此,烏鴉先生根本顧不上問他們二號樂章到底還頒不頒了,拍拍翅膀就想走。唐措卻又出聲叫住他,「烏鴉先生還記得四年前的《七月玫瑰》副本嗎?您給林硯東下了禁制,讓他自此被困A區。」
烏鴉先生嗤之以鼻,「關本烏鴉先生什麼事!」
語畢,烏鴉先生一個閃身消失在三人面前,當真一秒也不想多留。
靳丞挑了挑眉,看向唐措,問:「你覺得誰在說謊?林硯東,還是烏鴉先生,還是——」
唐措:「我覺得他們都沒有說謊。」
冷繆:「你們什麼意思?」
靳丞:「字面意思。」
冷繆不想跟靳丞吵架,太幼稚了。
靳丞也不想跟他吵,覺得沒有排面,而且唐措已經先一步走回了林硯東所在的房間。他在黑鐵囚籠前蹲下,問:「烏鴉先生到底是誰?」
林硯東還是那句話,「你都猜到了,不是嗎?」
唐措略作思忖,肯定道:「可燕雲不知道,你還沒有告訴他,所以他乾脆把消息透給我們,希望藉由我們的手來找出答案。」
林硯東微笑,「那你打算告訴他嗎?」
在這一刻,林硯東仿佛又變回了之前的那個林硯東,退居幕後,靜坐看戲。
唐措不由回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在書咖見面時的場景。
他們原本是去詢問《月隱之國》相關副本的信息,後來林硯東又順勢透露了六號樂章的情報給他們。靳丞看出來,林硯東似乎沒有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把情報透露給他們的意思,而是臨時起意。
林硯東便道:「我一向不做任何規劃。規劃就代表著有跡可循,而當我覺得應該告訴你的時候,就是計劃最好的時候。」
現在來看,林硯東做的一系列事情,雖然從後往前倒推時,是環環相扣的,但其實非常富有隨機性。
PlanA不行,就會有planB,聰明人從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隨機應變,就是最好的計劃。
這讓唐措忽然開始好奇——林硯東和燕雲,倒是誰算得過誰?
卻說烏鴉先生,他離開C區後就立刻找到了燕雲,而燕雲也順理成章地一路飆升,成為了黑名單榜首。
遊戲大廳的玩家們對於榜首換人已經不像上次那麼驚訝,只是燕雲的存在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還是個隱秘,大家僅有的疑惑都落在榮弋身上。
暴怒的烏鴉先生,借著慶典的機會,給燕雲一連觸發了好幾個遊戲任務。他雖然不能對玩家直接下殺手,但做點小動作還是可以的。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烏鴉先生上躥下跳。
燕雲摸了摸鼻子,仰頭望著他,哪裡還不明白他這是被人賣了。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先不說林硯東到底信不信任他,是把他當盟友還是利用工具,靳丞和唐措就不是好忽悠的。
「烏鴉先生還記得當年的永夜城裡,也舉辦過一次慶典嗎?」燕雲信步前行,坦然地開始了遊戲。
第一個遊戲,《數氣球》。
玩家需要用特製的打氣筒,為慶典準備三百個氣球。但要注意隨時可能出現的氣球小偷,他會把氣球偷走,讓你永遠也打不滿足夠的數量。
當年的事,烏鴉先生自然記得,正是那次慶典讓甲00109開始聲名鵲起。但他只記得個模糊的大概,畢竟過去了那麼久,永夜城來來去去那麼多玩家,記得這些已經很給燕雲面子了。
燕雲笑笑,一邊打氣球,一邊回憶起了往昔。
那時還是舊時代,等級森嚴。燕雲和燕岐出身尊貴,活著時人人稱羨,到了永夜城反而淪為底層。
兩個高門子弟,自幼習武從文,本不會混得那麼糟糕,可說巧不巧,A區有位大佬是他們府上曾經的下人。一個因為父母是奴婢,所以哪怕再有才能,也只能當個奴婢的孩子。
雙方本無仇怨,但仇怨尚有解開的可能,人的出身卻是無解的。
「他恨我,仿佛我就代表了他卑賤的過去,所以必得將我踩在腳下,以此來證明他的高貴。是老天生錯了他,給了他一對卑賤的父母,而我這等終日只知打馬、吃酒的紈絝,不配擁有那高貴出身。」燕雲慢悠悠地打著氣球,訴說起往日的故事來,有股舊日茶樓里說書先生的雅韻。
「阿岐還小,我這個做哥哥的只好沖在前面。慶典之上長街伏殺,我一共揮了三十三刀,拼盡全力才把他殺了,可沒有想到就此成了個英雄。」
烏鴉先生抖了抖翅膀站在路燈柱上往下看,歪著腦袋想不通:他明明是來實施懲罰的,怎麼聽甲00109講起故事來了?
他登時怪叫一聲,「嘎!」
燕雲抬頭笑望:「烏鴉先生覺得如何?究竟是時勢造我,還是我造時勢?」
烏鴉先生:「不要跟本烏鴉先生花言巧語!」
燕雲正好打了一個紅氣球,餘光瞥見右側方暗巷裡探頭探腦的氣球小偷,於是輕飄飄地就把氣球拍了出去。
紅色的氣球飄啊飄、飄啊飄,飄過路燈照耀的夜空,不知要飄到哪裡去。而就在那紅氣球飄過路燈上方時,它突然爆開了。
慶典專用的氣球,裡頭裝著的都是金色和銀色的彩帶。烏鴉先生正站在路燈柱上,氣球在他頭頂炸開,彩帶飄揚時,他嚇了一跳。
金銀兩色中,一點寒芒在夜空中乍現。烏鴉先生第一反應就是甲00109這個該死的玩家果然是要殺他,可他剛張開翅膀撲棱了一下,燕雲的身影就越過了他,一刀扎進了小偷的腦袋。
「噗。」絕殺。
燕雲抽出刀,甩了甩刀上沾到的血和腦漿,舒了口氣,說:「果然還是用刀更自在,阿崎這時間掌控的技能是挺好,可惜太溫吞了,不太適合我。」
烏鴉先生明明沒事,可卻覺得受到了莫大的挑釁,「你——」
燕雲回頭,「你什麼?」
烏鴉先生:「你這隻討人厭的羊!」
「你的詞彙量真是百年如一日的匱乏。」燕雲攤手,「Unbelievable.」
作者有話要說:
烏鴉先生: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