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城內,唐措、靳丞和聞曉銘正走在C區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這條街就在旅館的後面,周圍都是成片成片的住宅區,原本不該這麼冷清,可大部分玩家都被惡鬼徽章吸引到了遊戲大廳,還有一小部分被困在副本里,剩下些零散的,也不知是躲在了房間裡,還是去了哪兒。
街道兩側都是臨街的房子,因為C區屬於高級區,所以已經出現了小型的聯排別墅。聞曉銘看著路牌,「貝殼街?貝克街?既然NPC們都從副本跑出來了,那永夜城內應該會有各種任務觸發……這裡會有兇殺案嗎?」
唐措抬頭看向左手邊貝殼街12號的二樓,那裡窗戶半開著,露出一個上吊自殺的身影。再看向斜對面13號的門口,半截帶血的身子剛剛爬出來,在看到唐措的剎那一命嗚呼。
他又往回走了兩步。
11號,全家滅門慘案。
10號,作死招鬼現場。
9號,最後的晚餐。
……
這條街很長,至少一百零一種死法。
「你感興趣嗎?」唐措轉身詢問。
聞曉銘瘋狂搖頭,他怎麼可能對兇殺案感興趣,但他仿佛看見唐措的眼裡有光。靳丞莞爾,「這些應該都是範圍觸發,不要靠近就行了。」
三人遂走在路中央,筆直地從這條街走了過去。想要搞清楚現在永夜城的具體情況,阻止通路的提前打開,他們還是得去中心區那個禮物山一探究竟。
前方有個公交站,三人運氣好,走過去沒多久就聽見「叮哐、叮哐」的電車聲從前方的十字路口傳來。
待列車行近,唐措看到列車員,沒成想還是個老熟人。
「嗨,又見面了。」列車員正是當初F區的那個鄧麗君發燒友,後來他升職到E區開起了摩的,還載過池焰。
現在在C區碰到他,可見他又升職了。
「怎麼又開起電車了?」靳丞上車就往後車座看,果然又看見了那台熟悉的唱片機。
哪知列車員提起這個就化身黑貓警長,眼睛瞪得像銅鈴,「您還說呢,上次是誰搶了我的摩托,讓我吃了一肚子尾氣不說,好不容易找到它,卻是在廢墟里扒拉出來的廢銅爛鐵。」
靳丞摸摸鼻子,想起來了。
當初唐措變身黑貓被困在黑鐵囚籠里,好在這人載著池焰,帶著開鎖的咒語及時趕到。可深紅在中心區鬧出了大動靜,他們急著趕過去,便直接搶了停在路邊的摩托,絕塵而去。
後來他和深紅大戰,哪還顧得上一輛摩托?
「不過反正是永夜城的車,也不用我賠。」列車員擺擺手,笑容又明媚起來,「前幾天我又搞到一張鄧麗君的唱片,放給你們聽啊。」
雖然每次見面,這兩個人不是正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鬧騰了些,但列車員對於他們的品味還是很有信心的。
不多時,美妙的歌聲便開始在夜空飄揚。慶典的歌聲卻遠去了,它不再粗暴地占領高地,而是化作現場樂隊般的演奏聲,隱約從中心區飄來,若即若離。
「叮哐、叮哐」的聲音中,電車再次啟動,帶著他們穿過街區,一路往前。
各區的公交雖然並不互通,但都是可以進中心區的。因為坐在車裡,他們避免了觸發任務耽誤行程,也將沿途的情形全部收入眼底。
傳來陣陣慘叫聲的百貨大樓、突然出現在十字街口的旋轉木馬,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看不到。玩家們大多謹慎,不敢輕易靠近,可如今的永夜城處處都是陷阱,誰也不知道你是否僅僅因為踩中了一顆糖,就觸發了遊戲任務。
中心區,更是熱鬧非凡,遠遠看著就像是個燈火通明的巨大慶典現場。那裡面人影交織,歡笑聲和樂曲聲像一條繽紛的彩帶,將所有的燈火都纏繞在一起,照亮了永夜城的天空。
天空雲霧繚繞,那是魔法列車的終點站。誰也不知道那雲霧裡究竟藏著什麼,因為至今也沒有人坐上過那趟列車。亦或是有人上去過,但無人知曉。
此時此刻,那雲霧裡竟垂下一根根發光的線條,似流星划過天空的痕跡。而那線條的下方,吊著一顆又一顆蘋果。
雲霧很高,蘋果也很高。可偏偏有人拿著一根長長、長長的竹竿繫著網兜,企圖將蘋果摘下。
那竹竿有多長呢?長似天梯。
「我們要進去了哦。」列車員的提醒聲中,電車一頭扎進了喧鬧的海洋中。
聞曉銘趴在窗口往外看,大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他對那天梯似的竹竿好奇得很,可很快,周遭的一切就讓他目不暇接,再顧不上。
「叮鈴、叮鈴……」戴著貝雷帽的青年騎著自行車與電車擦身而過,來來往往的人驚呼著避讓。
那些恰好轉過來的人有男有女,穿著西裝、旗袍甚至還有短打。再加上座下的這趟電車,眨眼間,他們便仿佛駛入了民國舊影。
人群里也有很多是玩家,從著裝和神情來看很容易分辨。他們驚疑不定,對周遭的一切都保持警惕,與之相反的是NPC們的有條不紊。
不論他們是什麼人設,或神情倨傲或面黃肌瘦,都好似一直生活在這座城裡,並無任何違和。原住民和闖入者的身份,在此時仿佛掉了個個。
前方也有一個公交站台,電車在站台前停下,穿著洋裝的嬌俏小姐挽著西裝革履的紳士上了車,路過唐措和靳丞時,不禁多看了他們一眼。
唐措見她張了張嘴,似乎要說話,但靳丞動作更快,他牽著唐措的手站起來,禮貌地跟他們頷首致意,而後直接擦身而過。
聞曉銘見狀,連忙跟上,三人不急不緩地下了車,列車員還在後頭跟他們揮手,「下次再來光顧我的生意啊!」
電車開走了,露出街對面的情形。一位玩家正背對他們而坐,抬腳擱在小板凳上,讓擦鞋匠給他擦鞋。
可他明明沒有穿皮鞋,而是穿的白色運動鞋。從背面看,他與其說坐得筆直,不如說是全身僵硬,抓著座椅的手指骨節發白,似乎有點輕微的顫抖。再看他的腳,分明是被釘穿在板凳上,血從鞋子裡汩汩流出來,染紅了白色的鞋面。
擦鞋匠卻好似什麼都沒看到,一直專心致志地擦著鞋子,只是越擦越髒,越髒就越要擦。
聞曉銘看著就覺得痛,「這是什麼鬼遊戲?」
靳丞聳聳肩,「他要是夠果斷,現在就應該砍了腳直接離開。」
這說話聲不輕不重,對於永夜城玩家普通拔高的聽力而言,恰好在可接收範圍內。語畢,三人也沒有多停留,繼續往禮物山的方向走。
「中心區的遊戲比各區要更體面一點。」唐措一邊走一邊說。
「確實更體面一些。殺機藏在細微處,血留在看不見的角落,大家都體體面面,就連npc也少有面目可憎的。」靳丞說著,耳畔忽然聽見一道咔擦聲,他回頭,就看到一個留著兩撇小鬍子,拿著個老式照相機的小個子男人在沖他笑。
準確來說,是沖他和唐措笑,剛才他拿照相機照的就是他們兩個。
「還很防不勝防。」靳丞總結髮言。
唐措也看過去,那小個子男人便做了個請的姿勢,「二位先生,要不要進店坐坐,我好把剛才拍的照片沖洗出來送給你們?不瞞二位說,本店今天剛剛開業,你們是我的第一批客人,開門生意,不收錢。」
靳丞:「如果我說不呢?」
小個子男人登時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我這照片拍都拍了,二位非常上鏡呢,這麼好的照片,不拿可惜了。」
這時,唐措對靳丞搖了搖頭。他試過了,周圍一米範圍內已經被設置了無形的屏障,他們走不出去。
靳丞隨即掏出一件東西丟給聞曉銘,「你先走,一個人儘量別忘前面去,想辦法找冷繆匯合。」
聞曉銘知道輕重,因此沒多說什麼,點點頭。靳丞給他的是量子隱形衣,這東西只有一件,所以剛才沒拿出來。
為了保險起見,聞曉銘還戴上了面具,再把隱形衣穿上,整個人直接消失在靳丞和唐措面前。
「二位請。」小個子男人對聞曉銘的消失沒有任何表示,仍笑眯眯地請他們進去。
進到照相館裡,唐措就被櫃檯後那整整一面牆的各式各樣的相機吸引了目光。但令人奇怪的是,這家店裡有那麼多的照相機,相框卻全是空的。
照相館裡四面牆,除了櫃檯後那面牆擺著相機,其餘三面都掛著大大小小無數個相框,對密恐患者非常不友好。
唐措眯起眼,驀地,似有所感,他抬頭看向了天花板——天花板上竟也掛著相框,而那些相框裡,有且僅有一張是嵌著照片的,一張黑白照片。
那是個扎著馬尾戴著項鍊的女生,笑得很標準。背景是一片純白,看不出是哪裡拍的。
「二位挑挑吧。」小個子男人又從櫃檯里拿來了圖冊,讓他們挑選相框的款式,並說:「我一併送你們。免費的,不要錢。」
唐措卻道:「不,我買。」
小個子男人笑容不變,「客人不用這麼客氣,都說了開門生意,不收錢。」
唐措直接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櫃檯上,「我堅持。」
小個子男人看著那張紅鈔,嘴角抽了抽。在人民幣飛速貶值的永夜城,一百塊錢能不能買到一顆石頭都是個問題,虧唐措還能付錢付得那麼理直氣壯。
「老闆討個好彩頭吧,預祝你的生意紅紅火火。」靳丞從唐措的態度也看出了點什麼,笑眯眯地看著小個子男人。
小個子男人盛情難卻,終於還是同意收錢,但他同意後就態度驟變,透著三分的不耐煩,七分的冷漠,兩撇小鬍子微微上翹,盡顯刻薄。
「自己選吧。」他看都沒看那張紅鈔一眼,將手裡的冊子反面朝上,相框圖冊就變成了價目表。他隨手丟給唐措,「既然你們非要出錢,那先前的就只能作廢,重拍一次。」
語畢,他轉身走回了櫃檯後,一邊罵兩人不識好歹,一邊鼓搗照相設備。靳丞聳聳肩,偏頭問唐措:「你看出什麼了?」
「寶格麗的項鍊。」唐措再度看了眼相框裡的姑娘。項鍊絕不是跟照相館老闆同年代的東西,所以相框裡的姑娘不是劇情人物,而是玩家。
他們並非這家店的第一批客人,老闆在說謊。
如果他們免費拿了老闆的照片,恐怕他們就會成為這家店裡的第二份作品,被掛在牆上了。作為一個NPC,老闆三番兩次提起「免費」這個詞,就是提示。
靳丞不由感嘆,「我們措措已經是個熟練掌握副本規則的措措了。」
唐措低頭看著價目表,頭也不抬地道:「你能不能改掉叫疊字的習慣?」
靳丞:「不好聽嗎?」
唐措沉默片刻,「繆繆、小弋弋、措措,不特別。」
靳丞:「好吧,我接受這個理由。」
我以後叫你寶貝兒,標準北京腔,特別好聽。
這是,小個子男人重重地拍了拍櫃檯,「選好了沒有?」
唐措面無表情地將價目表遞給靳丞,靳丞掃了一眼,同樣面無表情。
單人大頭照——點數50
單人風景照——眼睛1隻
單人民國風韻體驗照——靈魂1g
雙人大頭照——點數120
雙人風景照——心頭血2滴
雙人民國風韻體驗照——靈魂3g
*團體價請與老闆面議
但更讓唐措在意的是,這張價目表的抬頭寫了照相館的名字——回憶照相館。
靳丞也注意到了,但既然已經入局,那就只有繼續,他笑盈盈地看著老闆,「我們選雙人大頭照。」
120個點數,還付得起。雖然比起單人貴了點,但兩個人一塊兒也好有個照應。只是當他說完,餘光瞥見唐措的臉,卻覺得他好似有點抗拒。
只是這絲抗拒來得快去得也快,讓靳丞以為是自己眼花,唐措怎麼會抗拒和他一塊兒做任務呢?
這時老闆催著他們趕緊去白色幕布前站定,他要開始拍照片了,靳丞便把心頭的這絲疑惑壓下。
唐措神色如常,唯有他自己知道,剛才他是真的不想要雙人套餐。
在這裡拍照,肯定不只是拍照那麼簡單。回憶照相館,「回憶」兩個字是否有所指向?這是否代表著他們會看到從前的影像?
他不是很希望靳丞看到他死前的場景。
可他沒必要為了未知的事情反而引起靳丞的好奇,於是便按捺下來,跟他一塊兒站到了幕布前。
「看這裡,不要動。」老闆舉著老式的閃光燈,一臉不耐煩地按下了拍照的按鈕。
「咔嚓——」強烈的白光閃過,瞬間籠罩兩人。
唐措心裡那股不好的預感登時加重,而在他恢復視線時,不由心道一聲:果然。
出現在眼前的,是2015年的夏天。那一天他很難得地擁有了半天的假期,但因為時間很短,他在駐地也沒有任何親戚朋友可以探望,於是隻身一人走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
那是個很熱的夏天,熱得人心躁動。唐措的心情也談不上多好,他怕熱,便拐進了旁邊的陰涼小道,熟料迎面碰上個搶包的混混。
後頭女人的尖叫讓唐措瞬間判斷出實情,於是他飛起一腳,就把混混踹翻了。二十歲左右的唐措,比現在可還要酷多了,把混混踹倒在地時,他的雙手還插在兜里。
只是誰也沒料到那混混帶了刀,他傷不了唐措還能傷別人。唐措為了保護那個女人,手掌上被劃了一道口子,不是很深,但還是流血了。
說起來這真是個很老套的橋段。
等唐措處理好一切,他也沒把傷口放在心上,打算隨便去藥店買點藥擦一擦。可他剛走出那條小道,就看到路邊了停在路邊的摩托,和靠在摩托上的半年未見的教官。
他擦著墨鏡,漫不經心地投過來一眼,笑著說:「小朋友,你的周末生活很豐富嘛。」
唐措目不斜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
靳丞嘆了口氣,戴上墨鏡,發動摩托追上去,又把人給攔下來,「我是能吃了你嗎?幹嘛每次看見我就跑。大李他們說你跟我不對盤的時候我還不信,你還真討厭我啊?怪我以前老點你的名?」
好煩。
唐措停下腳步,「教官,我正在休假。」
靳丞:「好巧,我也在休假。」
唐措:「……」
靳丞:「上車吧,我載你去附近的藥店,順便兜個風。」
唐措知道靳丞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他本不想再跟靳丞扯上什麼關係,但最終還是彆扭地坐上了那輛摩托。
摩托絕塵而去的時候,屬於永夜城的唐措和靳丞從路旁的大樹後走出來。靳丞抱臂靠在樹幹上,說:「你看你以前,真是又彆扭又可愛。」
唐措不予置評。
緊接著,畫面一轉,他們又看到從前的自己坐在湖邊長椅上吃漢堡。靳丞給唐措做了傷口處理,又大言不慚地說要請他吃大餐,以挽救他們岌岌可危的師生關係。
漢堡、熱狗加冰可樂,這就是靳丞所謂的大餐。靳丞,一個鍾愛垃圾食品的現代哲學養生大師。
此時已經是夕陽,湖邊的人並不多。
天氣沒有下午時那麼燥熱了,微風吹過湖面,蘆葦輕輕搖擺,帶來一絲涼爽。時間不早,唐措吃了漢堡就起身準備回去。
可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從口袋裡掉了出來,他彎腰去撿,卻遲了一步。靳丞撿起了手機,說:「唐措,我看過你所有的檔案了。」
唐措抬頭,眼底泛出一絲冷意。哪怕對方是靳丞,是他曾有過綺念的人,他也不喜歡對方擅自翻閱他檔案的行為。
靳丞也看出了他眼中的冷意,反饋給他的是更疏朗大方的笑,「加入我怎麼樣?憑你的實力,一定可以通過小隊的考核。」
唐措微怔。
靳丞翹著二郎腿,一臉痞樣,但說的卻是再正經不過的話。他隨即打開唐措的手機,快速輸入一個號碼,又按了幾下,才丟還給他。
唐措的手機,聯絡人一共才存了三個,也沒有下載任何支付APP,所以是沒有設置密碼鎖的。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靳丞也站起來,高出半個頭的身高恰好把唐措罩住。他微微低頭看著唐措,說:「料你也不會特意去記我的號碼,你這運氣又那麼背,好端端走在路上都能碰到搶劫犯,我把我設置成了你的緊急聯絡人。當然,你要是沒什麼事只是想找教官談談心,我也歡迎之至。」
唐措問:「為什麼?」
優秀的人很多,靳丞要挑人,不缺他一個。既然他看過他的檔案,應該知道他這樣的人,出身、學歷,樣樣不行。
為什麼不挑個更好的?
靳丞反問:「我很詫異你竟然會問出這個問題,你難道覺得自己不夠優秀嗎?」
唐措很冷靜,越是這樣,他越是保持理智,理智得近乎不近人情,「不是沒有人的成績勝過我。」
靳丞:「可只有你是唐措。」
唐措:「?」
靳丞笑笑,「相信我吧,我不會看錯人的。我不是在挑別的,是在挑自己的隊友,我說你最合適,就是非你不可。」
當時的唐措心裡想,他怎麼總是這樣,一點都不留給別人拒絕的餘地,擅自擾亂別人的心緒,又擅自干擾別人的人生。二十歲左右的唐措心思敏感又有點彆扭,他察覺到了靳丞話語裡隱約的關心,又被那個突如其來的緊急聯絡人擾亂了心緒,雖然強自鎮靜,但他不知道——所有的情感,都是越壓抑越洶湧的。
唐措最終沒答應靳丞的提議,但也沒有直接拒絕。應該說靳丞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揮揮手,開著摩托走了。
也不說載唐措一程。
死直男。
「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就喜歡上我了?」這位直男現在還試圖套話。
「沒有。」唐措語氣冷硬。
「沒有就是有,這個時候都是說反話的。」
「嘖。」
靳丞笑笑,不逗他了,「其實我那天是特意去找你的。」
唐措偏頭看他。
靳丞:「你進那條小道之前,我就在後面跟了你一段了。我看你一個人在路上走,就很想把你撿回家。」
那背影,怪叫人心疼的。
靳丞那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也許愛情的種子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種下了,只是他太遲鈍,遲遲沒有察覺。及至後來,他總是來去匆匆,難得能跟唐措碰上,也說不上幾句話。
甚至到死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唐措到底有沒有去參加入隊考核。
聽出了靳丞話里的遺憾,唐措眸光微垂。靳丞的那個號碼,他存在手機里,無數次翻出來,卻沒有打出去。
在那次見面後,他不敢確定靳丞是不是已經忘了當初的邀約,幾次碰面,也總是擦肩而過。
最後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唐措撥通了那個電話,卻再也沒有人接聽了。
他不想叫靳丞看到當時的情景。
可事與願違,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再重組,逐漸變成了唐措死時的那個夜晚。空曠的長街上,唐措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自己。
靳丞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冷硬。
與此同時,離開A區的林硯東,也踏入了剛才唐措和靳丞走過的那片街區。他雖穿著現代的衣服,戴著一條鮮艷的紅圍巾,可當他行走在人群中央時,身上的那股從容氣度卻與周遭的一切都相融得恰到好處。
看著身旁走過的穿著長衫的先生,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絲懷念。